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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推开门。

外头已经站不少人,有陈皇后、李贵妃为首后宫嫔妃,也有外廷官员,站在前面,赫然是高拱、高仪、张居正、陈以勤四人。

继徐阶走后,李春芳、殷士儋等人相继告老,铁打营盘流水兵,内阁还是那个内阁,可人几年就换一茬,转眼又是新面孔,有高升,有落马,今天也许还是你手下败将,明天转眼就变成你顶头上司,看似安静平和,却是暗藏杀机,运气好如徐阶,起码还能衣锦还乡,倒霉如夏言,自己被陷害不止,连累全家都被斩首弃市。

这就是官场。

朱翊钧一眼扫过去,目光在四人身上逗留一会儿。

高拱脸上是难抑悲痛,君臣里面,说起来要算他与隆庆帝感情最深,对于隆庆帝来说,从来没有领略过父子情他,却在高拱身上看到父亲影子,而高拱对于这位心软耳根子软皇帝,同样也倾注自己理想和心血,也许他们不是最成功君臣,却是最相得君臣。朱翊钧想着,心里竟浮起一丝羡慕。

再看高仪、张居正,乃至其他臣子,自然也是面容悲戚,又或低垂着头。

朱翊钧轻声道“父皇有旨,召母后与母妃入内,诸位大臣也进去吧。”

陈皇后以手拭泪,与贵妃李氏相携走进去,高拱等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龙榻上,隆庆帝强撑着精神,对跪伏在底下众人低声交代。

书面圣旨是一回事,有些口头安排却还是必要。

交代好陈皇后和李贵妃事情,又嘱咐她们别忘太子婚事,便对内阁诸人道“朕去之后,请诸位如待朕一般侍奉太子。”

“陛下”

隆庆帝闭闭眼,续道“高拱、高仪、张居正、陈以勤。”

“臣在。”四人以袖擦泪,颤声回道。

“太子就交给你们。”

“朕没法看着他,太子年纪尚轻,有些事情做得不妥,诸位师傅要多提点。”

“朕不希望他成就什么霸业,但起码,能做一个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皇帝。”

“不要像朕一样,碌碌无为,到头来,什么也没做。”

隆庆帝说一句,喘一下,断断续续,才把话说完。

底下四人早就泣不成声,尤其是高拱,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把胡子都浸湿,强抑着悲怆化作呜咽,连身体也颤抖起来。

这几人都是经历过先帝大丧,但如今情状,明显比那时要悲伤许多。外面那些言官御史们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常被他们弹劾沉溺妇人温柔乡皇帝,却能在临死之前,还让太子要以百姓为重。

“请陛下放心,臣等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见他们起誓,隆庆帝面带欣慰,目光落在高拱身上。

“高师傅”

“陛下”高拱膝行到他跟前,紧紧握住隆庆帝手。

“这十几年来,你一直不离不弃地在朕左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你这样师傅,是朕福气”

高拱双目红肿,喉结滚动几下,才能勉强抑住哭声。

“陛下言重,能够跟随陛下,辅佐陛下,也是臣等莫大福分”

隆庆帝扯扯嘴角,似乎想笑,却没有力气“诸事繁多,内阁如今又只有四人,你们怕是忙不过来,朕想让一个人来帮你们忙”

四人心头咯噔一声,都不知道皇帝想叫谁,张居正却隐隐有种不妙预感。

“等太子登基,就把赵肃召回来吧,朕对他也算熟稔,品行不错,又外放多年,经验丰富,正好帮上高师傅忙”

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竟是不闻。

只见隆庆帝微微阖眼,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微笑,却已经没声息。

77

77、第章

隆庆帝驾崩,却亲口将太子托付给四位辅政大臣。

高拱,高仪,张居正,陈以勤。

经此一次,这四人威望必将更上一层,内阁阁老不少,可被皇帝托孤却不多,最近还要追溯到七十年前弘治帝朱祐樘,他将太子,也就是那位著名正德皇帝,托付给大臣,当然,后来那些大臣,有好下场不多。

旧话不提,如今这四人,也是内阁所有班底,高仪、陈以勤两人,没有太大野心,本身才能不低,却不是当首辅料,也不想和高拱争,而张居正自从老师徐阶走之后,就刻意低调,从不和高拱正面起冲突,于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内阁出现前所未有和谐。因为大事几乎由高拱说算,没人和他吵,内阁自然也没有硝烟。

但是,高拱在内阁一人独大,却并不代表在整个官场也吃香。

他脾气火爆,能受得人不多,更何况他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隆庆四年,高拱对吏部进行整顿,规定每月都要将吏部各司一应官员资料整理上呈给他看,隆庆五年,他又上奏改革边戎事宜,主张加强边防,更提议将驻边官员考核分为积饷、修险、练卒、锻甲、督屯、理盐、养马、招降等八个标准。

这些事情,固然对朝廷有好处,但是要知道,无论是在富庶江南还是艰苦塞北,只要官场所及,必然有利益团体,而高拱手伸得太长,又迫不及待,不肯慢慢来,必然会触犯一些人利益,也许这些人一时忌惮他威势不敢作声,这股怨气却不会因此消失,反而越积越大,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中国讲究死者为大,丧事历来比婚事还要繁琐,更何况皇帝驾崩,更可称为国丧。从小殓、大殓、闻丧,到上尊谥,一步都马虎不得。

一般来说,一家之主去世,子女们也得等忙完丧事之后,才来讨论谁继承家产,或者分家问题,但如果去世是皇帝,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储君登基也成刻不容缓事情。

于是在隆庆帝驾崩之后,除操办先帝丧事之外,还要准备新帝登基事情,新君衣帽服饰都要现做,陈皇后与李贵妃,如今已经晋位为皇太后,她们服饰也要赶制出来,而且根据定制,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内阁大臣乃至朝廷百官们就更辛苦,他们除处理政务之外,还要一连几天,每天两次,着素服,冠乌纱,到思善门外哭灵。许多人除第一天流出眼泪之外,到后面只能站在那里,脸色木然,嘴里跟着发出呜呜声,借以鱼目混珠混过去,年富力强也就罢,回家喝碗参汤,咬咬牙还能撑过去,很多老臣这么几天下来,病病,倒倒,惨不忍睹。

按照礼部计划,登基大典各项准备,起码要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朱翊钧要等到七月才能正式登基,然而在那之前,大家称呼时候,已经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陛下”。

文渊阁内,几乎每个人都顶着一个熊猫眼,就连一向抖擞高拱,这会儿都有点精神恍惚,陈以勤拿着本折子过来喊他三声,他才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所有人除内阁日常事务之外,还要天天准时准点去给皇帝哭灵,任是铁打也受不住,这边高拱还能勉强看折子,那头高仪已经是哈欠连天。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十五六岁模样小黄门站在门口,轻轻喊句“张大人”,张居正抬首,朝他递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转身走。

过一会儿,张居正也起身离开。

出文渊阁右转,再转过一段宫墙,冯保正站在屋檐下等着他。

“太岳兄。”

“先帝怎么会在临终前提到少雍名字” 这些天兵荒马乱,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单独谈话机会,张居正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冯保摇头“这我也不知晓,先帝临终前,除陛下之外,谁也没见,兴许是看在高拱面子上吧。”

张居正道“陛下对赵少雍一直怀有师徒之情,也可能是陛下在先帝面前进言所致,这倒有些麻烦,这赵肃一回来,必然是要和我们作对。”

冯保对赵肃印象很好,昔时二人在裕王潜邸时,交情甚为不错,只是后来隆庆帝登基,赵肃外放,这才疏远,不过这份交情,在他与张居正共同利益面前,自然就不算什么。

闻言便不以为然“太岳兄未免对他看得太重,依我看,赵少雍虽然颇有才华,却怎么也不及你。”

张居正道“你错,我非是惧他。高拱此人,虽有大才,却生性急躁,而赵肃行事沉稳,如果在高拱左右,必然会时时提醒,以免高拱犯错,两人一急一缓,天衣无缝,届时要抓他们把柄,只怕就不容易。”

冯保一听也有道理,他想想,压低声音“那如何是好先前陛下既然亲口托孤,我们计划,只怕就不大好施展。”

张居正微微皱眉,思忖道“你所说,正是我顾虑,高仪、陈以勤二人不足为虑,如今挡在我们面前,惟高拱耳。”

冯保心生一计“陛下虽还年幼,却已颇有主见,但高拱强势,假以时日,主弱臣强,必有冲突,我们不妨从这方面下手”

张居正颔首“所言甚是,只是此事要尽快,谨防夜长梦多,赵肃那边,我拖延一下,不让他那么快进京,百官那边也没什么问题,至于内廷,就交给永亭兄。”

冯保道“你放心就是。”

高肃卿啊高肃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人太多,这内廷之中宦官,竟都被你开罪大半,恨你入骨,就算没有我,也还有许多人想拉你下马。

心念电转,冯保迟疑道“若赵少雍回京,不知太岳兄想如何处置,我看陛下与他交情不错,若逼得他罢官,只怕陛下那边”

张居正苦笑“你放心,难道我是斗鸡不成,见谁啄谁我想做事情太多,而真正能用人才又太少,若是他肯尽心办事,与我意见一致,不像他那老师一般,我不仅不会忌惮他是高肃卿学生,反而还会大大重用他”

他说着说着,心情不免有些激荡,胸中豪气涌动“若举国上下,除去那尸位素餐,庸庸碌碌之徒,官员尽忠职守,假以时日,国库充盈,兵强马壮,我大明何愁不能重现汉唐盛世”

要说张居正与高拱,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不仅没有,两人政见还时常取得一致,只不过高拱这人性子一急,任对方是天皇老子,也照样拍桌谩骂不误,这一来二往,心高气傲张居正如何受得

他自忖才能不下于高拱,人望更比他高,既然如此,又何必屈居人下,自他之手,照样能开辟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道路

冯保也被他话激起一股血性“好愿有生之年,能与太岳兄共同见证此景”

张居正笑道“公勤诚敏练,通达世情,将来之功绩,必能超过永乐年间三宝太监”

冯保笑叹“我也不求流芳千古,但求千百年后,不要被划入佞臣传,便也罢。”

赵肃要回来,最高兴当属朱翊钧,其次就是高拱。

刚开始一个月,大家都忙着举丧哀悼,朱翊钧不便提起此事,待诸事稍定,他便下旨让赵肃回京,旨意一路从京城出发,等达到四川,已经是两个月后。

赵肃接到旨意,却不能马上走人。一来要等接任者抵达,彼此交接完毕,方可离开,二来他执掌布政司,进行不少改革,这一走,很多事情都要被迫中断,继任布政使虽然是高拱推荐,他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接到回京旨意之后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接见官员,整理文书档案。

七月时候,一切终于料理妥当,继任四川布政使也跟着抵达成都,赵肃离开成都,先护送陈蕙与一双孩子回去。

陈蕙自生产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一时没有性命之危,却常常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跟着上京,而要在温暖湿润南方休养,而孩子太小,赵肃一个大男人也无法照顾周全,索性一并送回长乐,顺道看看母亲,这一来一回耽搁,等他快到京城时候,已经是初秋时节。

在此期间发生一桩举国震动大事,却是他不能阻止,也阻止不。

隆庆六年六月,也就是隆庆帝驾崩之后一个月,在朱翊钧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一次朝会上,高拱上呈条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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