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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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虢内城的灵湖,李攸志在必得。

闻听湖下可能镇有玄龟,人皇宫器灵尚未如何,玄大玄二同时伸长脖子,满目期待。

只要尊者一声令下,立即跳湖,驮起,走龟。

扛负人皇行宫千载,小小一座灵湖,不在话下。

两只玄龟一起动手,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抢得过。

总归一句,谁让人家专业,兼有李尊者这个外挂。

但在动手之前,必须通报一声。

至于东虢城主是否提出异议,会不会怒火冲天,操--起-家伙-冲上来打一场,或是派遣护卫-群-殴,李攸都不在乎,照盘全收。

单挑斗法,不惧。

群体-斗-殴,更加不惧。

此行本为兴师问罪,该走的程序,总要走上一遭,方才显得合情合理。

一念至此,李攸起身离开树下,行至绿洲边缘,御风而起,几息飞入人皇宫。

琅嬛玉宇,钉头磷磷。

金殿辉煌,九阶丹陛。

屋脊高耸,瑞兽蹲伏其上,昂首咆哮,似在昭告天地万民,人界之主已然归来。

登上丹陛,李攸拂下衣袖,双臂拢在身前,脊背挺直,一步一步,郑重向前。

每行一阶,脚下都会传来雷鸣之声,似洪钟大吕。

宫阙亮起彩光,灵云萦绕,欣喜人皇归来。

行至第八阶,李攸忽然停下,在器灵不解的目光中,盘膝坐定,手捏法诀,祭出九层祭台。

祭台被黑色灵光包裹,缓慢浮起,阵阵嗡鸣。

过程中,始终保持九寸,未曾增大半分。

“可是不解?”

“是。”人皇宫器灵老实点头,道,“臣实不明,陛下为何不上九阶,入大殿,临御座,重掌一界。”

只要得天道承认,巫族身份又能如何?

“还不到时候。”

这句话,李攸已说过两遍。

人皇宫器灵仍有些混沌,不到时候?

四宫合一,人皇祭台也已炼化,五国乱起,兵祸将生,还不是最好时机?

仔细琢磨,寻不到合理解释,只能满脸疑惑的立在一旁。

李攸没有多做解释,待九层祭台升至头顶,双手结印,轻喝一声;“起!”

法力不断凝入,祭台逐层亮起。

壁画艳丽,人物鲜活,耳中如闻古乐。

“开!”

李攸再捏法诀,祭台嗡鸣,一尊黑衣法相浮现虚空。

昂首直立,长袖翻飞,发尾轻旋,目带威严。

法相缓慢垂首,双眼对上李攸。

一瞬间,岁月停摆,时间凝固,星辰停止转动。

法相转身,光柱破空而起,威压从天而降。

东虢城内,无论修士百姓,均为这一幕震撼。

许多人面带惊恐,全身颤抖,不知所措。

少数修士盘膝坐定,运起功法,意图抵御威压。片刻发现气海不稳,法力不受控制。匆忙收势,惊惧之色更浓。

“究竟是何人?”

外城中的修士,少有出自名山大宗,境界最高者,不过筑基中期,于千年前之事,鲜有耳闻。

纵然知晓一二,也多是末代夏皇如何行--暴--政,性格-暴-虐,喜攻伐之事,屡屡为祸人界,荼毒生灵,使民不聊生。

五国国君则是英明神武,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忠义之士结盟,共同起兵,经过连番苦战,终于推-翻戾皇,还众生一个太平人间。

五国也有纷争,同前朝相比,已如天上地下。

几代之后,知道真相的修士或飞升陨落,或隐归避世,不问世事。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编织的谎言,便成为了事实。

老好人的夏皇,谥号为戾,背负恶名。

本是逆贼的五国,摇身一变,成为人界主宰,安享权荣华。

哪怕巫、妖两界不屑与之定盟,天道不予承认,历史的尘埃仍会湮灭一切。

起初,五国皇室的确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但是,天道轮回,因果使然,自李攸出现,谎言注定被揭开面纱,事实终会浮出水面。

“杀戮非我之意。”李攸御风而起,稳稳立在法相手中,俯视东虢,轻易发现赵莲,扬声道,“然因果需要了结,抢走的一切,必须偿还。”

说话间,法相愈发高大,帝王之相尽显。

巫帝斜倚湖边,遥望李攸,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内城中,赵莲的脸色愈发难看。

气息不稳,压制在元婴附近的黑气又在蠢蠢欲动。

“城主,可要派兵拦截?”

见洞天福地向内城移动,护卫脸膛发红,不是兴奋,更非激动,而是恐惧,自内心生出的恐惧。

“不要轻举妄动。”

强持镇定,赵莲手握灵石,暗中催动法力,再次将黑气压制。

“遣通信灵兽,询问对方来意。”

护卫不敢迟疑,匆匆放飞纸燕。

明知对方来意不善,却要摆出无事样子,从本质上讲,已是在示弱。

行此举,赵莲实是无法。

老祖外出未归,传回的消息多对赵家不利。兄长卧病,自己不慎被黑气钻了空子。城内护卫虽多,更有揽月宗弟子常驻,仍无半成取胜把握。

洞天福地,可随意穿行三界。当空压下,莫说城中百姓修士,连她自己都无法逃脱。

纸燕消散,一只长尾雉鸡自兽园飞出,停在赵莲身前,双眼泛出白光。

赵莲祭出两张符篆,凌空点燃,化作两根羽毛,轻轻附在雉鸡背上。

“去吧。”

彩光闪过,雉鸡振翅飞起。

姿势不太好看,速度却着实不慢。

李攸看得稀奇,从绿洲唤来鲸王,询问雉鸡来历。

“俗物,不值一提。”蓝色光球跃动,鲸王对人皇宫很感兴趣,想四周看看,却被器灵拦下。

“此为重地,不得随意查探。”

换句话说,这是老子地盘,想参观就参观,取得老子同意了吗?

喷出一道气柱,鲸王摆摆尾巴,知道这个器灵不好惹,干脆退后一步,不和他计较。

沉睡千年,积了一肚子怨气,动不动就横刀立马,放言扫除五国,比人皇剑更容易发飙,还是少惹为妙。

这绝不表示怕了他!

“没有荒兽血脉,倒像个妖类。”随雉鸡飞近,鲸王的语气顿时一变,“竟无半分灵智?!”

哪怕是凡兽,也该有一魄一魂。

这只雉鸡有妖兽血统,脑中却是空空,仿如一具傀儡。

真是傀儡也罢,分明是被强行剥夺灵智,结下血印,作为灵兽豢养驭使!

听完鲸王猜测,李攸顿时皱眉。这样的情况,他曾经遇到过。

凌霄观的天元尊者,便以此法炼化竹林器灵。

亲历其景,知晓此举对器灵之害甚于杀戮,看向东虢内城的视线,骤然变冷。

眨眼间,雉鸡飞到灵云边缘,冲不开屏障,只能停下,连叫数声。

背上羽毛飞起,于半空化出虚影,半面芙蓉,俏丽无双,正是赵莲。

“未知道友来访,有失远迎。”虚影福身,客气道,“请至城内一叙。”

看着赵莲,李攸抿了抿嘴角。

赵莲曾帮过他,也曾利用他。两想比较,很难清晰断定,究竟是敌是友。

但过了今天,后一种可能几乎为零。

赵氏老祖觊觎洞天福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将近走-火-入-魔。

赵横领兵-强--夺-石城,虽未得逞,也给李攸敲响警钟。

五国的帐要讨回,当年助纣为虐的世家也要给以警告。

低调绝不可取,必须高调昭告世人,他不好惹。有实力有法宝,站队前需要仔细考量,免得追悔莫及。

至于靠山……

侧头望一眼绿洲,有没有,关系当真不大。

可有总比没有好。

不理虚影,李攸探手,直接将雉鸡抓入人皇宫。

以灵体探查,果然空空荡荡,魂灵皆无。

视己命如珍宝,却视他命如草芥。此等行径,天道不罚?

迟迟没有等到回音,赵莲心知不好。

令护卫做好安排,服下三枚补灵丹,拼着气海损伤,张开内城大阵,期望能护住根基。

外城之人,幸运可逃过一劫。不幸……也该算在洞天福地之主头上,与赵家无干。

“吾乃石城之主。”李攸终于开口,声音借法相传出,遍及城中每个角落,“日前,赵横领兵-犯-我城池,更以魔修法器伤我城内百姓。此行既为向赵氏问个清楚明白。”

东虢城中一片死寂。

为的不是赵横领兵-犯-他人之境,而是“魔修法器”。

谁人不知,魔修为三界-共-敌,魔修之物更是忌讳。赵横身为赵家之人,世家子弟,曾为一城之主,竟藏有魔修之物?

赵莲是否知情?

赵家又是否知情?

亦或魔修法器本就出自赵家?

想到这种可能,多数人心生寒意。他们托庇的究竟是什么人?信任的又是什么人?

护卫不自觉退后,脸色发白,闭口不敢多言,更不敢看赵莲一眼。

“胡言乱语!”赵莲厉声喝道,“我敬你是同道,以礼相待,你却空口白牙,造-谣-生事,乱东虢人心,污蔑我家兄长!依我看,你才是魔修!”

“污蔑?”

李攸冷笑,不和赵莲废话,以灵力传音,令幻兽出场。

“遵命!”

幻兽大喜,朝白马飞了一眼,在后者撂蹄子之前,光速奔出绿洲。

尊者下令,必须好好表现!

一声长嘶,火云聚集,虚影笼罩半个天空。

光影中,赵横同披甲卫士一一现身,五官清晰,盔甲上的纹路亦纤毫毕现。

见状,赵莲心头巨震,立刻祭出映月镜,想要阻止幻兽。

不想黑镜飞到中途,突被红光缠住,径直落入绿洲。

藏宝阁内,照心镜升起,镜缘漫射道道灵光,似在欢迎同伴到来。

双镜相遇,映月镜中的血印骤然碎裂。

光影中的场景开始变化,赵横的话,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臣服我赵家,否则,休怪赵某手下无情!”

为博得李攸好感,幻兽很是卖力。

未亲眼见过的场景,都能清楚展现,令人信服。

别说赵横本就没理,便是有理,也会被裹上一层泥浆,再泼两桶脏水,跳进三界大河都洗不清。

光影中,披甲卫士结成战阵,赵横立在阵中,催动法力,祭出百鬼旗。

器灵现身,瘴气骤起。

鬼影重重,嚎声凄厉。

地狱之门洞开,欲-吞噬所有生灵。

哪怕只是虚影,也让不少人冒出冷汗,双-股-站站。

“赵城主要证据,李某便给你。”李攸再次开口,道,“不知城主可还满意?”

赵莲不语。

她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映月镜被红光卷走,血印刹那断绝。黑气又开始蠢动,元婴现出一丝裂痕。

若要保住一身修为,最好马上闭关调息。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这么做。

考量片刻,赵莲下了狠心,“阁下如此行事,不惜以幻境-蛊-惑,倒也煞费苦心,赵莲佩服。”

“不敢。”李攸轻笑,“这都是事实。”

“尊驾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很简单,”李攸轻笑,“为石城讨一个说法。”

赵莲拧眉,斟酌该如何应对。

李攸已不想耽搁时间,自顾自说道:“我辈修士,修天地大道,不应滥杀。”

听闻此言,城中诸人心头微松。

甭管石城之事是真是假,只要不伤及众人性命,就是谢天谢地。

“所以,我只打算向赵城主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赵莲恨道,“若是本座法宝,已在尊驾手中。”

“非也。”李攸摇头,法相威势更盛,“我要城中那座灵湖。”

镜湖?!

赵莲惊诧,尚不及出言,两只玄龟已飞出绿洲,于半空化出本体,伴着阵阵惊呼,冲破内城法阵,飞入湖中。

如镜湖面,眨眼开始沸腾。

“欺人太甚!”

赵莲祭出城主印,不起半点作用。只能眼看着湖水被灵力包裹,慢慢升起。待边缘高出砌台,现出八根石柱。俱盘绕蛟蛇,镌刻符文。

锁链一路延至湖心,逐渐出现裂纹,更有斑斑血渍。

玄大驮起灵湖,飞向人皇宫。

玄二发出巨吼,引得地动山摇,顷刻震碎玄铁,截断石柱。

此时再看,湖心遍布碎甲,最大不及玄二半分,最小只有一个巴掌,显是刚出壳的幼龟。深挖更有骨骸碎渣,层层叠叠,不计其数。

镜湖灵气从何而来,不必再言。

玄二双眼赤红,一边流泪,一边小心翼翼收起龟甲。

方寸之地,竟埋有三层灵兽骸骨,且多是幼崽。此等行径,便是幻兽也心生恻然。

“你们该死!”玄二怒极,声震九天,“做下此等恶行,还妄想求得大道?!”

玄大飞入人皇宫,落地之时,湖水散成数条细流,沿石陛流动,缓慢融入池塘。

彩背鳞鱼接连跃起,表达欣喜之意。

宫殿的主人和器灵,却是面色沉怒。

“尊者,”玄大开口,语声哽咽,“湖下不只有玄龟,还有不少妖兽,多是幼崽。还有母子一起……”

最后一句,玄龟没有出口。

骸骨之中,亦有人修。

同族相残,于荒兽简直不可想象。为了护卫幼崽,无论巨鲸玄龟,都会拼死一战。

李攸握拳,深吸气,仍压不住心中怒火。

待玄二携骸骨返回绿洲,当即以灵力传音,放开藏宝阁禁制,他要彻底碾碎东虢内城!

绿松领命,收起绿光。

“尊者有命,碾平东虢内城!不可伤及无辜无辜性命。”

噬魂藤当先飞出,如绿色巨蟒。长胪剑紧随其后,剑气如虹。

血玉玦现出灵体,背对背立起,指尖缠绕红光,编制一张巨网。

乐工敲响编钟,武者凝出实体,刀盾相击,随时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变故只在刹那,东虢城中的修士最先醒悟,纷纷祭出法器符篆,奔向外城四门。

凡人落后一步,也知危机将临,顾不得收拾细软,只拖家带口,逃命要紧。

虽目标只在内城,李攸也无心解释。待外城之人逃出大半,挥袖放出黑凤,火焰冲天而起,将内外两城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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