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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在工地里找活儿做,居然真的是为了学费。

一晃这么多年,往事仿佛还在眼前,他记得那时候苏钧才十七岁,整个人瘦瘦的,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当年的工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本来不想收苏钧的,不知道怎么被苏钧说动了,后来工头怕苏钧累倒了,倒是有照顾他,没苏钧做那些最重的活。

不过又能照顾到哪儿去,工地里本来做的就是体力活。

六月到八月,一年最热的三个月,中午的温度有四十几度,苏钧是晒不黑的那种,但是长时间曝光在烈日下,背部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晒伤了,一片一片的红色,还蜕皮。

一开始别人都以为苏钧做不长久,但没想到高强度的工作量,苏钧居然硬生生的都扛了下来。

那年苏钧收到了大学通知书,坐着火车提前两个月到了c市,他一个高中生才踏入社会,涉世未深,花了两天时间在工地找了个活儿。

包吃包住,一天一百二。

给工人住的宿舍能好到哪儿去,上下铺的铁架床,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方住了二十几个人,地下室不怎么通风,到了夏天,汗臭味脚臭味弥漫在房间里,让人昏昏沉沉,久了连着嗅觉仿佛也消失了。

苏钧是最后一个住进了的,他的床位在最里面,床位摆着个小桶,厕所离得很远,晚上所有的人都撒尿在这个桶里。有些人半睡半醒模模糊糊的会撒到外面来,所以那个角落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一个宿舍的男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光棍,晚上难免经常会说些黄色的笑话,大家看着苏钧平时不吭声,偶尔还会拿苏钧打趣。

苏钧却从来不搭话,有些不合群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没有人知道他睡没有睡。

那件事情爆发在八月中旬,真的有的时候,现实不会扶你一把,还会让你的境遇更惨。

工地是一个半月结算一次工资,那时候温度最高,活儿最累,所以工资也比较高。

工头给苏钧结算了一个月工资,按照规矩扣留了半个月工资当押金,等苏钧走的时候发。下工之后,工头把三千交在苏钧的手里,“干得不错,这钱你要好好的收着,最好明天找时间把存起来。”

“嗯,谢谢工头。”苏钧借过钱,心里滋味莫名。

附近的厂也有招工,虽然比较轻松,但是他开始对比了下,只有工地的工资是最高的,他很需要钱,十分迫切。

宿舍里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晚上睡觉前,苏钧犹豫了下,把钱搂在了怀里,不放心又把装钱的袋子压在身下,这笔钱对他太重要了,不能出任何问题,苏钧强打起精神要自己不要睡,但是每天高强度的作业,他又是在张身体的时候,不知不觉,也不知怎么的他就睡了过去,等他半夜惊醒,再往下一抹,装钱的袋子不见了

苏钧把床上床下找了个遍,心越来越凉,他把灯打开,十分着急,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哭腔,“我的钱不见了,是你们谁拿了。”

每天睡觉前,房间会从里面锁起来,所以丢钱了,也只能是内部人拿的。

凌晨三点是一个人睡得最深的时候,大伙计睡得好好的被弄醒了,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的表情各异,面面相觑。

半响,不知道谁先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声,“是不是你自己没收好半途中弄掉了,明天六点要起床,就算你钱丢了,也别吵老子睡觉。”

毕竟丢钱的不是自己,也没人出来帮苏钧说话,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没人愿意做。所有人都只是沉默。

工地丢钱的事情很少,但也是没有,在他们看了,丢钱了就是你自己太怂,为什么别人的钱不丢就你一个人钱丢了

苏钧站了半响,脑子里嗡嗡的响,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打了个顿儿钱还是不见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是你们中间的人拿的,我的钱是要用来读书,如果你们谁捡到了我的钱,请还给我,我会感激他。”

依然没人做声,又过了十分钟,很多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你钱丢了,难道我们就不睡了,明天还上工呢”

苏钧当时把唇都咬破了,他已经是穷途末路,“钱就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拿得,门是锁着的,外面的人进不了,我要搜,搜不出来我就报警。”

说完后,苏钧眼神冰冷的走到孙伟面前。

苏钧还记得下午自己拿了钱之后,孙伟看了他几眼。

孙伟喜欢赌博,前几天下雨不能做工,宿舍里的人就聚起来打牌,他知道孙伟最近输了不少,连着后天寄回家的钱都没有,而且孙伟有前科。

孙伟看着站在床前的人,站了起来,推了苏钧一把,“老子没拿你钱,爱信不信,你要再折腾,你信不信老子削你”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收不了场了。

协警是半个小时后来的,进来房间看了看,捂着鼻子皱了皱眉。

凌晨三点被这么屁点大的芝麻小事给从床上叫起来出勤,四个协警肚子里也有气。

二话不说,也不问什么,就要把苏钧和孙伟一起带上了车回局里处理。

苏钧擦了擦嘴角的血,跄踉着往前面走,后来跟着其他宿舍几个看热闹的。

苏钧走到车边,看着警车愣了愣,为什么他的钱丢了,警察连着取证都省了,直接粗声恶气的要把他往警局里带。

在社会上混了三个月,苏钧也觉得不对劲,“我不去警察局。”

不知道谁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你他妈三更半夜把我们从床上搞起来,不去也得去。”

孙伟当然也不想去警察局,他还有前科更不能去了去了那里是那么容易出来的他听苏钧这么说,也高声喊道“我也不去这就是误会,我们自己能解决。”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踩了其中一个协警一脚,一时候有些乱,苏钧手撑着车门不坐进车里去,被后面的人一脚踢了进去。

“你们最好老实点,这是妨碍公务和袭警你以为报警是闹着玩的”

工头是第二天早上到警察局的,抓进去的两个人被分别关在房间,那几个协警稍稍问了话,就直接粗暴的让各自签了和解书,但却依然不放人。

工头在社会打滚过这么多年,也知道闹到了警局怕是没那么容易捞人,他递了两条烟,对方终于松口了,被踩了两脚的那个协警笑着说虽然是袭警,但是可以好商量,把医药费赔了就能私下解决。

一共三千,刚好丢窃的树木,明摆着想捞钱。

工头本来不想管,看着苏钧年纪小,动了恻隐之心,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出来打滚也就这么大年纪。

又说了好话,花了两千块把苏钧给捞了起来。他自然不是开善堂的,又给了苏钧三百块,让苏钧当作回去的旅程,把起了争执的两个人都从工地打发了。

向黎听说了事情,急忙赶了过去,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了点木匠,算干得技术活,每天没有那么累,工资却要高两倍,他自然不住宿舍,在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事情,他过去的时候,苏钧刚刚从警局出来。

向黎把苏钧带到自己家,苏钧除了开始说了声“谢谢”,就再也一言不发。

向黎也知道这件事对苏钧打击很大,开口安慰了几句,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钧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我可以借一下你的卫生间洗个澡吗”

向黎愣了愣,苏钧的太反常了,突然间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当然可以,你洗吧。”顿了顿又说,“这么久了你都没吃饭吧,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嗯。”苏钧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着向黎买了晚餐再回来,房间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卫生间的雾气还没有完全退去,不然他真的以为苏钧没有来过一样。

此后他再没有见过苏钧,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直到多年后的今天,要不是当初他对苏钧的印象深刻,偶尔还会想起来,不然今天他还认不出人来。

他不知道苏钧后来去了哪里,又去哪儿凑到了学费,不过幸好,一切都得到了解决,眼前的人现在过得不错。

向黎从回忆中抽出神,“我待会儿还有事,先走了,留个电话号码,下次出来吃个饭,有事情可以找我帮忙,你也不要客气。”

向黎现在已经不做木匠了,他后来做了建材发了点儿财,这几年又在中山开了个灯厂,算是小有成就,也算衣锦还乡了,人对以前还是穷的时候交的朋友总是感情不同。这么多年不见苏钧,他也还有惦念,当初少年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他一直没能忘记。

两个人留了电话,等着向黎走了之后,苏钧拿着两瓶水往回走。

他有多久没想到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他虽然不能说万念俱灰,心也完全的凉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从向黎的房子里走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钢铁混凝土的城市灯火阑珊,好像和他格格不入。 世界这么大,但是却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他当时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到一家会所的后门停了下来。

那天夜色刚刚是招来的一批人,还有几个唇白唇红的少年也站在那里,有人找苏钧搭话,苏钧也没有应。

后来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招呼,他就没有意识的跟着走了进去,等明白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

苏钧愣了一下,心里地意义上竟然想着反正都变成这样了,若是真的能倒是能解决他的事情。

他身上就剩一张身份证和三百块钱,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左右不过是这样了。

后来苏钧回过神,若真的去出卖皮相,他又怎么愿意,他现在就剩下点儿自尊,若是这都没有了,可真是低贱到尘埃了。

他当时转身准备走,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陆庭川。

当时陆庭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窗外风景,橘色的灯光照在对方侧脸上,周围金碧辉煌的装修都像是失去了颜色。

苏钧一时候看得有些痴了,直到陆庭川抬眼,遥遥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包厢,他才醒了过来。

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吗他当时想,若是这个人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一直到他后来,真的满心坎坷的跟着陆庭川去了酒店。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洗完澡了之后,陆庭川试探着亲了一下他,接着便皱了皱眉, “怎来连着接吻都不会”

苏钧没有说话,当时手紧紧的拽着浴袍的下摆,低下了头,日式的浴袍,大开襟的设计露出胸前的一片皮肤。

“你是第一次”

红着脸,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点了点头。

“我会小心点,你不要害怕。”

苏钧抬眼,看着牵着自己手的陆庭川,明明是冷冰冰的声音,他竟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害怕,反正都到了这种地步了。

陆庭川是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给他温暖的人。就像是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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