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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语薇见他不解,反而来了兴致,挤到他身边道“江湖离任何人都很近,武林却离每个人都很远。你看那些街边走南闯北的行商坐贾,聚啸山林的英雄狗熊,大街小巷的三教九流,勾栏瓦肆的各色人等,哪一个没些江湖习气他们有的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有的猪狗不如,为了一根骨头出卖朋友,为了三尺地皮拔刀相向。有的四海漂泊,一无所有,却可以因为一个义字舍去性命。他们不想救国救民,不想天下大事,更不想成为大侠客,他们只想成全自己。这便是江湖,江湖就是人世间。”

叶瀚扬不觉顿首叹道“不错。江湖,江湖”

杭语薇又道“你可知谈剑大会为何不邀少林方丈、武当真人或者峨眉师太因为谈剑大会是江湖人的聚会。四川唐门、长江水帮、西南吴家寨、长风镖局、山西彭家、海南剑派、京城百味斋这些谈剑大会的常客,甚至不入流的朱砂帮、海神门、七星岩、神算帮,不单是江湖帮会,更是一方豪绅。要赚钱,要争地盘,要扩大势力,要打通各个地方的堂口,就要常来常往。说到底,江湖中人做事,一是为利,二是为己。”

叶瀚扬点头道“你看得很透。”

杭语薇接着道“武林不一样。它要匡扶正义、舍身卫道,这就跟普通人没有多大关系了。因为做这些事情,既不为己,更不为利,能接受和做到这点的人,恐怕很少。”

叶瀚扬道“你的意思是说,武林中人要比江湖中人境界高些”

杭语薇点头“江湖中人,其实也就是俗世中的人,是世上所有的人。武林中人只不过是学了武功,又在江湖中混得不错的人。这些人中顶尖的人物,还可能开山立派,成为一代宗师。就像这世上很多人都在读书,可是考了秀才,又考中进士的人,最后进入官场,封妻荫子的人总是极少极少的。”

叶瀚扬不觉一笑“这说法倒是新鲜有趣。”

杭语薇咯咯笑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想要过快意恩仇的逍遥日子可惜等到有了阅历后,就不得不去图谋些俗世中的东西。即使有时候这不是人的本意。”

叶瀚扬怔了怔,叹道“你说的不错,一个人长大了,的确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许多人年少时渴慕江湖,长大后发现自己身在江湖,却离自己所想所愿愈来愈远了。”

杭语薇浅浅笑道“幸好我只是个小女子,不用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侠义事,还可以躲起来笑话别人。”

叶瀚扬道“这个世界岂非就是因为常常出现这样的傻人,才会变得充满希望。”

杭语薇道“只不过,世界的希望若是要靠这样有限的几个人来维持,却也悲哀得很。”

叶瀚扬不觉点头“你讲话也很诚实。”

杭语薇抿着嘴道“你不知道一夜倾城就喜欢讲实话么”

叶瀚扬一怔。

他差不多已经忘记身边这美丽女子,就是一夜倾城。大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名满天下的离得这么近。更加想不到他们坐在这清幽古雅的禅寺中,伴着清泉、荷花、古篆和明月,竟是在高谈阔论热血淋漓的江湖与武林。这事情说出去莫说别人不会相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像是一个梦。

一个少年时期人人都会做、却早已远去的绮丽浪漫的江湖梦。

可惜无酒

四周沉静得如月色般纯粹,叶瀚扬只觉这沉静有一种邪魅力量,正拉着他的思绪越飞越远。接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紧紧抓着杭语薇的手。心中一惊,想要撤手,杭语薇却拉住他道“咱们心里坦荡,说话说到兴头上,有什么打紧莫非你也是拘礼的俗人么”

叶瀚扬听了,只得任由她拉着。只觉她的手温热柔滑,像温泉一般,握得人心里热热的,痒痒的。同时嗅到一阵奇异的幽香,使他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想要知道她身上的肌肤,摸起来是什么样子。

杭语薇突道“你在想什么”

叶瀚扬的手心立刻出汗。

每当他心虚的时候,手心就会不由自主的出汗。这是多高的定力和武功都无法克制的。无论什么样的人,总会有类似这样的小毛病,出卖你的真实想法,却又像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叶瀚扬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杭语薇这样的女人,便道“在你身边,我总感觉欲念很强烈。”

杭语薇怔了怔,突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头一次遇到说自己欲念很强烈,却说得一点不淫邪的男人。”她凑近叶瀚扬胸口,眼神迷离,“我好像又多了一个喜欢你的理由。如果你想做什么,我、我都答应。”叶瀚扬的脸色立刻不自然,将头扭到了一边,心里突突跳得厉害。杭语薇望着他的眼睛,又道“你是要顾忌道义,顾忌和沈烨轩的交情推开我,还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抱着我呢”

叶瀚扬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杭语薇却也不动,只一字一句地道“你虽然不肯碰我,却也不愿意推开我。就像对待很多事情,你虽然不想去做,却没办法不去做。是不是”

叶瀚扬连呼吸都已停滞。

杭语薇实在太了解别人的心意了,他突然觉得这女子像个妖精,轻而易举又毫不留情地撕开自己的心,将他所有矛盾、所有痛苦的根源取了出来。他已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杭语薇却坐直了身子,嘴角带着轻轻的笑,就像偷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她对自己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她找到了收服叶瀚扬的正确方式。虽然现在他对自己仅仅是身体上的冲动,但是她相信早晚他的心也会冲动。

女人的美丽最多让男人躺下去,女人的相知却可以让男人跪下去。

在美女心中,是非常瞧不起那些因为美丽而拜倒的男人,也不知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太多,还是因为这样的男人确实太贱。人们常说容易得到的不会被珍惜,女人也喜欢花点心思才能得到的男人。

只不过杭语薇懒得对平常的男人用心思,她知道自己的脸蛋已经足够打动很多人。所以当她碰到叶瀚扬的时候,忽然有种莫名兴奋,忍不住又道“有时候我很可怜那些武林世家的人。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出身高贵,却从小就要背负各种虚名。他们根本不了解江湖,不知道一个普通人,一个江湖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更是一文银子也赚不来。可笑的是他们还总喜欢摆出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敝人的臭嘴脸。所以我偏要逼他们做些下流事出来,看他们还神气个什么”忽又歪着头冲叶瀚扬一笑,“我可没说你是这种人。你若真的是,刚才就不会傻傻的一动也不动了。”

叶瀚扬心绪纷乱,忽道“沈兄呢”

杭语薇一怔,慢慢靠着身后的亭柱,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惜,我却是个毒物。” 说完,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很累了。

夏日清晨的琅琊山笼罩在一片轻雾之中,一丝风也吹不进来,山间仿佛被笼罩在温热而湿润的棉花里。叶瀚扬和杭语薇从琅琊寺溜了出来。杭语薇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外衣来,叶瀚扬猜到是偷来的,却也无法说什么,只得由她。这总比让她着身子跟在自己身边好得多。

寺西便是去往南天门的天门登道。顺着天门登道拾级而上,便到会峰阁和碧霞宫。站在会峰阁远眺,长江如带、钟山如罗,每月初九,滁州人都会来碧霞宫祭祀碧霞仙姑,办一场规模盛大的初九庙会,场面十分热闹。如今端午已过,很快就是初九庙会,游人渐多。叶杭二人夹杂在游人中,叶瀚扬总是和杭语薇保持一段距离,杭语薇走得快,他也快,若是杭语薇跟不上他,他就会停下来等一等。

因为许多男人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杭语薇,还有几个胆大的时不时吹着口哨。这让叶瀚扬很不习惯。正在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看时,竟是一条手指粗细的青色小蛇。他慢慢的收回自己的脚,才发现整个竹丛都挂满了这种小蛇。他转身看着杭语薇,目中尽是询问。

杭语薇不觉心中一紧。

翠竹

难道阴寒枫也想要叶瀚扬的命么如果是,她该如何呢

一声悠扬的竹笛响了起来。小蛇听到笛声,犹如饥饿的野兽见到了羊群,一个个昂起头,吐着红色信子,闪电般向叶瀚扬弹射过去。周围游人吓得四下奔逃,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叶瀚扬剑光一闪,小蛇纷纷断为两截。

笛声调子忽然一变,由平转高,进而急促。沙沙声不断,数以万计的翠竹蠕动着,颤抖着,变戏法似的从石缝中爬出来,红红的信子不断吞吐。路上十几个游人来不及逃走,被蛇阵困住,哭喊不断。

催动蛇阵的人显然是以绑架游人的方式来分叶瀚扬的心。这一招虽然对小人无用,却对君子非常有效。

一个女子惨呼道“救救我的孩子”

叶瀚扬脸色一变,见是个带了一对婴孩的妇人。她的丈夫已经倒在地上,自己也被毒蛇咬伤,但是仍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叶瀚扬一闪身掠了过去,一道凌厉剑气撕开蛇阵的包围圈,伸出一只手道“孩子给我,我救他们出去。”

妇人眼泪汪汪,将两个孩子举到叶瀚扬面前。叶瀚扬见了一惊,这两个孩子竟是死婴。不及细想,就见死婴的嘴巴突然张开,波的一声喷出一股黄色烟雾。叶瀚扬情知上当,立刻闭气,却还是慢了一点,鼻子里吸入一点粉末。妇人怪笑一声,十指如钩,长长的指甲闪着淡蓝色的光,一看便知淬了剧毒,直冲叶瀚扬面门抓来。倒在地上的男人也打出一蓬牛毛细针,向叶瀚扬后心袭去。

叶瀚扬掌风扫过死婴,阻住妇人,又闪电般转身,一剑削断银针。谁知那妇人虽被死婴挡住,却一张口,一点寒星自嘴中射出。叶瀚扬听到破空声,拧身一纵。然而下落的地方已被小蛇铺满,一旦落下,必遭蛇吻。

笛声吹得更急,小蛇几乎跃起半人高,场面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杭语薇已经可以肯定,催动这蛇阵的人就是东方煜。她不清楚该不该再救叶瀚扬一次。

彼时叶瀚扬落在地上,数条小蛇蹿上了他的腿。甩开一些,就有更多小蛇蜂拥而至,那一男一女抽出兵器,一前一后向他劈来。叶瀚扬喉咙又干又痒,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无名怒火,轻叱一声,不再去管身上小蛇,剑锋一摆,划过一条美丽弧线,犹如一道青虹,刺向那妇人的眉心。

这俨然是一记杀招。

妇人还未看清叶瀚扬的剑招,已觉眉心一凉。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了脸,鲜血不停地渗了出来。她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男人逼近叶瀚扬身后,举刀就要砍下去。叶瀚扬头也不回,手中的剑弹簧一样弹了出去,剑柄打在男人胸口。他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再抬头,叶瀚扬的剑锋已到眼前,那股凌厉的剑气竟然迫得他跪了下去。

叶瀚扬这一剑眼看就可要他的命,却突然顿住了去势。只因这男人一跪之下,使他看到了一直没有出手的杭语薇,这一剑居然没有刺下去。

他瞪着这人,冷冷道“滚”

男人迟疑了一下,立刻像兔子一样逃走。

笛声不停,翠竹还是潮水般涌来。

叶瀚扬眉头紧蹙,他从没与上万条毒蛇对阵过,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加上喉咙里火燎一般难受,眼前景象愈发模糊起来。

杭语薇见他竟然放了那人,把心一横,纵身来到他身边,就地撒了一圈药粉。翠竹便在圈外逡巡,不敢进来。

叶瀚扬颇觉意外“你”

杭语薇把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掌心托着一颗淡黄色的药丸送入叶瀚扬的口中,然后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叶瀚扬反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别动”他以剑拄地,凝神调息了一阵,又睁开眼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杭语薇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半边身子几乎靠在他身上,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

笛声仍然不停,但底气已显不足,叶瀚扬突然手腕一抖,玉匕首化作一条青虹,倏然消失在密林里,笛声随之戛然而止。

笛声一停,翠竹纷纷散去。它们动作虽快,但是没有笛声引导,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上万条小蛇才消失殆尽。

蛇群消失后,那十余名游人的尸体便露了出来。所有尸体都是紫黑色,伤口成千上万,有的甚至已经崩裂开,露出森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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