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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有什么好逛”郝果子想挣脱他手,不想被越来越紧,还直往外走,“礼尚往来不懂吗”

他们这边拉扯,陶墨已经将碗中清水倒入砚台中,执墨轻轻研磨起来。

老陶双眉微蹙。

金师爷道“顾公子字堪称天下绝,不想竟有幸赏之。”他这话说得不算奉承。谈阳县不少人都知道顾射写得手好字,但见过人凤毛麟角。顾射似乎对展露才华格外吝啬。

顾射头也不抬道“还请两位移驾别处。”

金师爷正要往书桌方向走脚顿时不尴不尬地落回原地,扭头看老陶。

陶墨朝他们摆手。

老陶欲言又止。

金师爷叹气,转身朝外走。

老陶意味深长地看着头也不抬顾射眼,默默退出书房,顺手关上门。

“墨太浓了。”顾射道。

陶墨这才发现自己手直未停,忙又加了点水。

顾射抬手在笔架上扫了遍,勉强挑中杆,在砚台上醮了点墨,然后起身将位置让与陶墨。

陶墨纳闷地坐下。

顾射又将笔递给他。

陶墨接过笔,茫然地看着他。

“写吧。”顾射道。

陶墨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正要落笔,就感到手上暖,竟是顾射握住他手,轻轻落下。

笔杆不停地颤动起来。

顾射皱眉,转头看他。

陶墨整个人都像掉进红色染缸,头顶好似噗噗得冒着热气。

顾射松手。

笔顿时从陶墨指尖滑落下来。

“我,抱歉,我不是故意”陶墨语无伦次。

顾射拿起笔,重新换了张纸,“再来。”

这次他没有手把手地教,而是在旁看着,不时指点陶墨疏漏之处。

练字绝非朝夕可成,陶墨点底子都没有,想要临摹顾射,无异难于登天。

顾射教了几遍,见毫无寸进,便改从最简单学起。

陶墨学了会儿,心思就渐渐活动开了,低声道“不能先学我识得那三个字吗”

顾射似笑非笑,“等你能将那三个字每笔每划都写得工工整整再说。”

陶墨看着自己歪七扭八、东倒西歪字,心生认同。

顾射,顾弦之,本该在任何时候都齐整漂亮。

57

57、来者不善三

顾射走后,陶墨仍留在书房练习。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他还没有出来用膳意思,老陶忍不住敲门进屋。

郝果子看老陶进来,左手捶了捶磨墨磨得发麻右臂,向他投去求救眼神。

“少爷还不歇息”老陶开口。

陶墨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外头天色,失笑道“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

老陶走到书桌边,最先映入眼帘便是顾射为陶墨写字帖。顾射写楷体,略似颜体,又比颜体多了几分狂放不羁,端正之中带着几分随性,泱泱大家之风。

相形之下,陶墨所写字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刚刚学字幼儿。笔划,歪歪扭扭,连下笔力道都掌握不好,更枉论风骨。

陶墨握着笔,兴味盎然,“我觉得好像有点感觉了,我想再练会儿。”

老陶道“要写手好字非朝夕之功。少爷与其将腔热血皆付诸今晚,倒不如细水长流,日日下苦工。”

陶墨听了,心中热情顿消,搁下笔,连连称是。

老陶见他听了进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从书房出来,老陶眼角扫过地上摆得有些怪异树枝,走过去,弯腰将他们捡起丢到旁,转身回屋。

屋中已有人等候。

老陶随手关门,那人恭敬道“卢长老。”

“嗯。有消息了”

“晚风确是黄广德所杀。”那人道。

老陶道“哦为何”

那人道“具体尚不可知,但似乎与旖雨有关。”

“又是他。”老陶厌恶地皱眉。

那人道“当初旖雨赎身是偷偷摸摸,听说章包收了他两倍钱,才瞒着黄广德将他放出去。黄广德知道后,气得当场发火,之后便频频打压群香楼,还屡次凌虐与旖雨交好晚风。晚风不堪忍受,趁黄广德赴宴之时偷跑了出来。黄广德知道后,亲自带护院追击,最终将他射杀。”

老陶道“可还有其他动静”

那人道“听说黄广德还不可歇手,在暗中调查旖雨下落。”

老陶沉吟不语。

那人试探着问道“是否需要属下”

“你知道黄广德背后是谁吗”

那人怔,道“听说黄广德自称顾相门生。”

“顾相”老陶双眉蹙,随即展,“你帮我查查,他近来与顾相可有往来。”

“是。”那人领命后,干脆地翻窗而出。

老陶在房中沉思了会儿,才出门准备请陶墨道去用膳。到了书房门口,却发现房中灯火全暗,他随手招来名仆役。

仆役道“大人出门了。”

老陶道“可知去了何处”

仆役奇怪地看了他眼,道“大人最近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去顾府过夜。”

“我知道了。”老陶不动声色地回房,从柜子最底层慢慢翻出许久未用过夜行衣。

回顾府路上,陶墨心情复杂。

他不时望向自己右手,脑海幕又幕地重复着手被抓住那刻,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顾射掌心温度。

虽知顾射是无心为之,但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直以为如顾射这样淡漠人定然不喜与人接触,不想他竟不排斥自己。

陶墨下马车,直奔厅堂。

顾射果然在堂中等他。

顾小甲见陶墨兴冲冲地走进来,屁股坐下就准备动筷,忍不住道“手。”

陶墨手停在半空,茫然地看着他。

顾小甲道“翻过来。”

陶墨乖乖地翻过手掌,掌心片黑乎乎墨汁印。他愣,耳根微微发红,适才直注意手背,不曾注意掌心竟沾了墨汁。

顾小甲很快端来清水和皂角给他洗手。

陶墨感觉顾射目光直黏在自己身上,不由阵紧张,洗了几遍,手上还有淡淡墨痕。

“明日就好了。”顾射道。

“嗯。”陶墨胡乱地点点头,飞速将手擦干。

终于可以动筷。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陶墨发现今天红烧肉竟然在自己面前。他悄悄看了顾射眼。

顾射淡然回望。

“谢谢。”他低声道。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该。万这盘红烧肉并不是故意这样放,自己岂非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幸好顾射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食不言。”

陶墨低头吃饭。

饭桌很静。

陶墨已经习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了。顾射吃饭基本没有声音,神情也是淡淡,基本桌菜他每道都是浅尝辄止,看不出喜恶。他观察了好久,也看不出顾射爱好。

用完膳,顾小甲照例摆好棋盘。

陶墨先落子。

顾射把玩棋子,倒不急着下,慢悠悠地问道“字练得如何”

陶墨有种被夫子询问功课之感,偏偏这个夫子与往常夫子都不同,让他压力倍增。他低声道“只练了五十张,写得不好。”

顾射眼中闪过淡淡讶异,随即道“下次将练好字带来。”

顾小甲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公子脸穿着公子衣,举手投足也都是公子风采,可为何他觉得此人如此陌生他虽然没见过陶墨写字,但他被暗讽为谈阳县第目不识丁县令并不是没缘由。这样个人字,他光是想象,便觉得不堪入目。没想到眼界极高公子竟会主动要看,这莫非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顾小甲被自己脑海中下意识闪过想法惊呆了。

陶墨

公子

这如何可能

他拍着胸膛,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公子对陶墨只是时兴趣,觉得他投了缘,与西施毫无关系,情人就更不必说他接受顾射对陶墨另眼相看是回事,情之所钟就是另回事了。在他心中,顾射这样人便应当匹配公主这样金枝玉叶,或是如卓文君这般才华出众奇女,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容貌出众绝世佳人。这陶墨无论哪样都差太远了。

郝果子见顾小甲站在旁自顾自地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好奇地拍他肩膀道“你在想什么”

顾小甲吓了跳,见是他,狠狠瞪他眼,“你做什么”

“我是问你做什么”郝果子道,“还不走”

“走走走,走什么走”顾小甲猛然上前步,站在棋盘旁边,炯炯有神地盯着陶墨瞧。

陶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顾小甲道,“你只管下棋就是。管脸上有什么做什么又不是女人,脸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

陶墨被他阵抢白弄得更加莫名其妙,只好低头继续下棋。

郝果子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下,想拉他出去。

但顾小甲就是死活不肯移动半步。

两人用力拉扯。

郝果子见顾小甲痛得双眼含泪,下意识放手。顾小甲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在棋盘上。

幸亏还没下几步,只是撞得茶几猛烈晃动了下。

“你没事吧”陶墨忙起身扶他。

“没事。”顾小甲垂着头,不敢看顾射脸色。

陶墨打圆场道“不打紧,这几步我都还记得。”他弯腰拾起棋子,重新摆好棋盘。

顾小甲偷偷看顾射,见他脸莫测高深,心里直打鼓。

陶墨看着手里拿着白子迟迟不落顾射,小声提醒道“该你了。”

顾射将子放回棋碗,道“你先回去吧。”

陶墨心头升起股淡淡失落,勉强笑道“好。你早点休息。”他起身看了眼顾小甲。

此时此刻,顾小甲到不希望陶墨走了。他有种预感,这次下场会比睡厨房更凄惨。

等陶墨与郝果子脚步声走远,顾射轻轻地敲了敲茶几,“什么事”

顾小甲装孙子,垂头丧气道“我是不小心。”

顾射敲茶几力道重。

顾小甲身体跟着跳。

顾射没说话,但无形压力几乎将顾小甲压得喘不过气。

“我,我只是嫉妒公子对陶墨太好。”顾小甲始终不敢说自己刚才想法。除了怕顾射勃然大怒之外,他隐隐担心顾射不勃然大怒。而后者后果显然比前者要恐怖得多。

顾射道“哦”

顾小甲见顾射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以为他接受了自己借口,忙道“公子不但亲自教陶墨写字,还关心他课业,比对我好多了。”

顾射沉吟道“你真这么觉得”

顾小甲用力点头。莫不是公子也察觉到自己这样做不妥,想要回头是岸他喜滋滋地想。

顾射道“只是这处吗”

顾小甲努力想了想道“公子还夹菜给他。”不过这个他羡慕不来,因为顾射从未与他同桌进食。相府里规矩大,不像陶墨与郝果子,只要没旁人,就凑在张桌子上吃饭。

顾射道“继续。”

顾小甲以为顾射正在自我反省,立刻将积压许久话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包括清晨送陶墨去县衙,帮他解围,声不吭地收下桑小土等等。

这讲,足足炷香时间。

顾射默不吭声地听着,神情不咸不淡。

顾小甲讲得实在无话可说,才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顾射,就等他说,以后我会有分寸云云。

但等了半天,顾射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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