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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武瑶宫内,元渭听完凌逐流的禀报,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被囚禁在剪风院的辅王,居然服毒自尽。

辅王自尽前後,经过凌逐流火速调查,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刺杀元渭所有的矛头疑点都指向辅王。

三月前,辅王府自西域秘密购进半斤名为夺魄蓝的剧毒,和涂在箭头上的毒完全一致。

守陵内侍其中之一已经招认,那台弩机是辅王的人带来,买通他,又确保他平安无事,要他装在那里。

辅王府内,搜查出龙袍、龙靴

听完凌逐流的禀报後,元渭终於慢慢从震惊中平静下来“他既已死,就罢了。将他的家眷门生,还有参与其间的人,统统交由刑部处理吧。”

说了这话,元渭又忽然想起什麽来“弑君之罪,按律该当如何”

“陛下,弑君重罪,按律应诛九族至交门生之流,也不能幸免。”凌逐流讷讷道。

“告诉刑部,诛九族就免了吧。要真的论起来,朕、还有其余三位王爷,不也在他九族之内”元渭看著柏啸青微笑,“亲眷家属,把他们刺配流放得远一点,也罢了。至於门生至交,须调查清楚。若是不知情的,朕看就不用问罪了。”

“陛下圣明仁德。”凌逐流听完元渭的话後,心中也觉欣慰,朝元渭深深一躬。

前些日子,他和简丛就柏啸青的事情,曾经秘密商讨过。

那年,柏啸青在他的帮助下,骑著乌云踏雪逃跑,元渭竟在众目睽睽中,口吐鲜血晕绝在地。

回宫後,元渭又发了近半月的高烧,几乎没命。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

元渭十岁那年冬天,亲眼目睹柏啸青带著双亲头颅远走後,发生过相同的状况。

当初,阮娃带他来到朱雀门,见到简丛和凌逐云时,他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继而高烧。

虽然目前的这种情况,绝非姜娘娘的愿望。但是,若柏啸青死了,情形也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

元渭眼下虽专宠著柏啸青,但他如今身体半残,路都走不太动,又是个男人,无法育有子嗣,对朝堂和後宫都造不成威胁。

再说,元渭虽宠著他,同时也防著他。两人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元渭已留下足够的子嗣就这样,也未必不是元渭的福气、天下的福祉。

只是牺牲了柏啸青的意愿和未来。

不过,柏啸青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应该能够理解吧。

说到底,他们这些为臣的,不过是辅佐帝王、维持社稷平衡稳定的工具。

既然在这个位置上,身为工具,就应该有工具的觉悟。

“凌丞相,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吗”

柏啸青听完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开口“辅王为何会这麽急著服毒自尽而且,调查也进行的太过顺利了吧”

凌逐流大约是公务繁忙,所以有些事情只看表面证据,参详的不是那麽透彻。柏啸青自知若不在此时点醒,恐怕就再没有机会。

“放肆朕跟凌丞相商讨事情,岂容你这下贱奴隶插嘴”

元渭听著柏啸青的话,唇边笑容敛去,眼中怒焰顿时升腾,走到他面前,伸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一方面,他不愿意柏啸青参与这些事情;另一方面,柏啸青当著凌逐流说这些话,他若没有表示态度,柏啸青将来的罪状,恐怕还会多出“媚上惑君、妄图参政”这两条。

柏啸青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他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因为他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元渭转过身,不再看柏啸青,思索沈吟片刻後,朝凌逐流开口“辅王谋刺一案,表面上,暂且按我们前面商讨的,交由刑部了结实际,此案还存有可疑之处,凌大人须私下暗暗察访,务必调查个水落石出,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凌逐流朝元渭深深一躬。

柏啸青低垂著头,看著脚下的那片白色长毛地毯,思绪翻腾。

辅王身旁若还有同谋,那人实在是心机毒辣、手段狠绝。

竟能够毒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王,只为灭口,保得自身平安。

元渭和凌逐流应该也想到了,不可能会是剩下三个王爷里面,其中一个。

否则,就算元渭死了,皇权的争斗也远远尚未结束。辅王稍微有点脑筋,绝对不可能,会那麽早就为自己定做龙袍龙靴。

那麽,究竟是谁

眼下,毕竟所知的情报太少,无法判断。

成复十五年冬季,辅王刺杀今上的案件,由辅王服毒自尽,其妻妾子女刺配流放而结案。

辅王不过二十余岁,已有八名儿女,但最大的儿子也才刚满六岁。更多的,是还在繈褓内的婴儿。

昔日王府贵妇、龙子凤孙,无论大小,统统在脸上刺了罪印,排成长龙,被衙役们押解出京,一路上愁云惨雾,凄凄切切。

结案之後,阮娃又悬心了一阵子,见朝廷刑部再无动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这样又过了月余,转眼间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宫里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四处装点的花团锦簇般。朝廷的大臣们,除了留值的,也都得了十五日的大假,回家过年去了。

只有宫中的使女内侍们,忙得脚不点地。不过,想到年节多出来的赏赐打点,辛苦劳累些,也就没什麽了。

成复十六年,正月十五,刚刚入夜,皇帝带著皇後和一众嫔妃,在御花园里摆宴看戏。

忙了足足半月的阮娃见没什麽事,便告假回房,躺在自己屋里的软榻上,让吕暧给他捶腿,半闭著眼睛养神。

柏啸青入了武瑶宫後,吕暧自是再也用不上,就打发他回了阮娃身旁。

“公公。”

吕暧以手握拳,一下下捶著,忽然开口“自从我被圣上打发回来,就明白了像我们这种人,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到底,还得互相扶持著。”

阮娃觉得他话里有话,慢慢掀开眼皮,目光凌厉地望向他。

话已至此,吕暧咬了咬牙,索性抬起眼,和阮娃目光相对“吕暧想出宫,过常人的生活趁现在还来得及,公公和我一起离开这宫里吧。将来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我什麽都知道,包话公公您毒杀辅王的事情。”

阮娃冷笑一声,伸脚一蹬,就将跪在软垫上的吕暧踹翻在地“拿这个要挟我你是嫌命长了吧。”

吕暧这崽子,脑子是好使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到元渭身边侍候。

这件事,他虽没有直接参与,但在与辅王来往期间,还有毁灭证据期间,完全有可能瞧出蛛丝马迹。

阮娃有些後悔,当初消灭证据证人时,没有立即把吕暧解决掉。

“吕暧想出宫,但吕暧是圣上临幸过的人若没有公公提携,根本不可能出去”吕暧扑上前,不顾一切地抱住阮娃的小腿,“再说、再说公公现在若不离开,也来不及了。”

“我已偷偷将密报公公的文书,呈入刑部。现在刑部官员都在放假,卷宗累积不少,还没有人手去逐份察看不过,天亮後,所有官员春假结束,就会不同。”

阮娃心头大震,怒极反笑,俯身伸出手,揽住吕暧的腰,柔声道“你起来吧。”

吕暧做这事,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策谋已久。

时间、时机,都是挑选好的。

吕暧站起来,和阮娃两两相望。

“好孩子,为什麽要这样做”阮娃眯起眼睛看他,“只为了离开宫里吗”

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若选择向朝廷告密,不是不可以,还能够平平安安得一大笔赏银。只是,却永远得不到自由。

阮娃是紫衣供奉太监,有带人出宫采买的特权。

然而,若在平常状态下,放走被圣上临幸过的吕暧,让人发觉,阮娃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只能在这种特定状况下,逼阮娃和他一起出逃。

“是的”吕暧声音和神情都激动起来,“公公是有品阶的紫衣监,我自是比不得,又失过一次宠,不可能再受重用,老了就得进感恩寺,被人严密看押,公公可以看看里面那些个太监,人不人鬼不鬼”

阮娃挑起唇角一笑。

吕暧大睁著眼睛,望向阮娃,忽然间说不出话。

吕暧左胸处,刺进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青色的太监服上,大片血渍迅速晕开。

“公公我别的本事没有,十岁前,家里倒是干杀猪营生的人也好,猪也好,这心脏的位置,不会认错。”

阮娃低声说完,松开手,吕暧便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脚边。

阮娃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忽然转过身,走到自己睡觉的软榻前,一把将平常惯用的那个蓝缎面羽毛靠枕撕开。

白色的羽毛,顿时如同冬季的纷纷落雪般,飞了满屋。

阮娃伸出手去,将里面藏著的厚厚一叠银票,揣入怀里。他扔了靠枕,在满室纷飞的落羽中,拉开房门,走出门外。

他非常明白,什麽都再不可挽回。

这时候,天刚刚黑下来,离天亮还很远。他要跑的话,完全有充足的时间。

但不知怎地,他出门後,没有直接朝宫门的方向走,反而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不看那个人最後一眼,他不死心。

年节的最後一夜,宫里各处都被大红灯笼照得通明,仍然洋溢著浓浓节日气氛。

阮娃走进御花园,旁边的人认得他,纷纷给他让路。

御花园内,摆著高高的戏台,正在演辩本。

一个身穿彩衣,鼻梁处扑了块白粉的丑角,在台上对著皇亲贵胄们,咿咿呀呀唱著戏词,搔首弄姿,丑态百出。

也许是正演至趣处,元渭搂著身旁的柏啸青,和柏啸青笑做一堆,腰都直不起来。

阮娃站在冷风里,微微咬著牙,心里就有些悲从中来。

在这宫中,他拼了半生,挣扎了半生。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到手。

就如同那戏台上的丑角,出乖露丑,百态露尽,到最後成全的,却是别人。

既然如此,他一走了之,岂能甘心。

没错。

他的根在这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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