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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玉矿主人正围在一起赌石。

其中两名玉商,是元渭在茶楼上见过的,於是彼此热络地寒喧後,便让元渭也加入了赌石的行列。

元渭反正也不懂,就随便挑了两块不大不小,看起来质地普通的玉料,排在玉石商们的後面慢慢等著。

在讨价还价、评估论断的争执喧哗声中,时间一点点滑过,转眼间已是正午。

元渭沈默的站在人群中,眸中一片死灰。

他临走之前,告诉过洪伯自己的去向。

如果柏啸青对他还有半分感情,知道他受了伤、骑马走这麽长的路,不会不过来看看他或者,哪怕叫个人过来,问一下也好。

正午时分,玉石剖刀前,终於轮到了元渭。

矿主站在元渭对面,掂了掂元渭选的两块玉料,报了价钱,元渭方才如梦初醒,讷讷地掏出钱袋,照价付了银两。

运气糟到不能再糟,两块玉料,元渭都选坏了。

其中一块,里面都是顽石。

另一块倒是玉。不过剖开後,里面全是杂质,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却不见半点通透,值不了几个钱。

在众人的遗憾声中,元渭用布袋兜了那块剖开的劣玉,失魂落魄地离开。

人皆以为,他是为选错了玉料而失望,其实不然。

他赌错了石,赌错了命。

元渭出了矿洞门,牵了黄鬃马,让它驮了玉,一个人慢慢沿著矿路行走。

这个玉石矿建在陡峭的山崖,矿路是矿主花了大价钱,人工在山体上开凿出来的。

从脚下开始数,如果多走百余步路,就能够来到山崖边。

元渭走著走著,听到远远传来马队奔驰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到一大队官兵,衣甲鲜明,腰挎长刀,骑了马沿著山道急驰而来。

下午,一顶青呢小轿进了柏啸青家的大门。

余寡妇果然如媒人所说,容貌薄有姿色。她挽了个发髻,没有顶盖头,左鬓戴了朵小小红色绒花,迈入喜堂。

阿留坐在喜堂中间,笑得合不拢嘴。

柏啸青看见新人,心底若有所失,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两人刚要拜堂,只见洪伯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维少爷出事了”

柏啸青心头一惊,顾不上拜堂,一把拉过洪伯,问道“什麽事”

“在这里,不方便说。”洪伯左右四顾,看看余寡妇,又看看阿留。

柏啸青根本顾不上喜堂内的两人,连忙扯了洪伯出门。

到了门外,洪伯才低声饮泣地对柏啸青道“现在的陛下,发现了维少爷的藏身之所维少爷勉强支撑了一阵子,在矿山那条路上,已经被逼得逃了崖。官兵们很快就会查到您这儿来,趁现在还算早,您快点带著阿留和夫人离开这里吧老奴、老奴再怎麽样,也是要去给维少爷捡骨收尸的。”

柏啸青听完,只觉头颅内,轰地一下炸开了,半晌没回过神。

他早就预想过这种情况,但总以为有时间慢慢筹谋,怎麽也没料到,会这样快。

玉矿山上的悬崖,柏啸青是知道的。人若跳了下去,万无生理。

想起今天早上的经历,柏啸青只觉痛悔不及。

没有去看元渭,也就罢了至少,让洪伯跟著元渭也好。

他完全可以想像,元渭身负有伤,手无兵器长物,独自一人,浴血和大队官兵奋战的样子。

自己本应用生命,去守护的那个孩子

屋里的余寡妇见他久久未进喜堂,心下焦急,也顾不得体面,追了出来,走到他们身旁,怯怯问道“发生了什麽事吗”

“没、没事。”柏啸青转过头,泪眼朦胧,梦呓般对著她笑了笑,“只不过这堂,再也拜不得了。”

“奴家刚刚过门,何况并未犯七出之条”寡妇再嫁不易,她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慌忙解释。

“没有,你很好、很好都是我的错。”柏啸青打断她的话,用衣袖抹去了自己的眼泪,“你放心,聘礼媒金我都不会讨要若不嫌弃,我们今後,就兄妹相称吧。”

说完,他拉了洪伯,一起朝门外走去,再不回头。

他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麽资格,在未来的日子里苟且偷生,给别人幸福。

玉矿的山道上,四下无人,已经被一小队官兵封锁。

大概是元渭跳下悬崖,断无生理,所以兵力都被拨出去寻找知道元渭身份的余党,杀人灭口。

看守山崖的人,并不见得多。

洪伯骑著匹驽马,手提一条齐眉棍,在柏啸青前面,朝那队官兵冲了过去。

“什麽人”

领头官兵的喝叱声刚出,就见洪伯拦腰一棍,将他打下马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洪伯冲进那二十几名官兵中间,一根齐眉棍舞得泼天盖地,只听得劈啪之声不绝於耳,转眼间就只见二十几匹空马在地上转来转去,马上的人全部躺在地上哼哼。

柏啸青跟在他身後,纵马冲过官兵守护,直奔山上悬崖。

半柱香後,靠近悬崖,柏啸青跨下坐骑不肯前进,便弃了马,跌跌撞撞地朝崖上攀爬。他神志已接近恍惚,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

洪伯在他身旁,次次想扶他,次次都被他用力甩开。

爬到山崖顶端,只见地面岩石处处血渍斑斑,显然经过激烈搏斗,不知是元渭的,亦或是官兵的,触目惊心。

柏啸青走到崖边,慢慢跪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从这里望下去,是终年缭绕在断壁的云雾,深不可测。

洪伯说是要替元渭捡骨收尸,但谁又能真正捡到元渭的骨头、收殓元渭的尸体

姜娘娘最珍贵的宝贝,他小心守护侍奉了那麽多年的孩子,因为他的过错,从这里摔下去,尸骨无存。

就连魂魄,想必也是孤独幽怨的。

柏啸青跪在地上,悔恨交加,胸口处痛得无法自抑,忽然间魔障入心。

他想起了,从前元渭对他说过的话──

等你寿数尽了,就替朕镇陵,在那里等著朕。

元渭即使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是想要他陪伴在侧的。

一念至此,柏啸青再不犹豫,站起来,纵身朝悬崖跳了下去。

头顶处远远传来,洪伯的惊叫声。

柏啸青闭上了眼睛,等待迎接粉身碎骨的那一瞬间。

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双手,和温暖胸膛。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元渭的脸。

元渭看著他,笑得一对明亮黑眸都弯了起来,目光中全是快乐。唇畔的笑容里,又带著缕狡黠得意。

他们的身下,是一张柔软大网,一张大得有些离谱的网。

浓浓的山岚雾霭,不时从网边掠过。

“你、你”柏啸青脸上泪痕未干,先是惊喜,瞬间又变得愤怒,“你混帐”

“是,我混帐。”元渭好心情地承认,“我怎麽也当了十多年皇帝,又是自动退位,再不顶用,也不会没办法安排後路,落个被人追杀的下场调动小队的官兵,也是可以做到的。这个,仔细想一想就应该明白吧。潜芝,是你关心过度,所以预想不及。”

柏啸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将他推开。

“潜芝、潜芝”元渭却又恬著脸滚上前,再度紧紧拥他入怀,“天黑之前,如果你没来的话,我是真的打算从这里跳下去。”

柏啸青悚然一惊,望向元渭。

只见元渭直直与他相望,眼神无比认真,神情有些黯然“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心中没有我,我活下去,也没什麽意思。”

“纵然我来了,又怎麽样我们之间的将来,没有任何改变。”

元渭诈死骗他,柏啸青心头余怒未消,硬梆梆地给他顶回去“既然你能够活得很好,那麽,我就更不用担心你了从今往後,我们各走各的路”

元渭嘿嘿一笑,不再多说,只是将柏啸青往怀里拥得更紧。

任凭他挣扎怒骂。

柏啸青向来不是轻易舍弃生命的人,但为了元渭,居然能够从这麽高的悬崖上跳下来。

无论是怎样的感情,亲情也好,忠诚也好,有一点点的喜欢也好在柏啸青心目中,最重要的、放在第一位的人是元渭。

没有别人。

既然如此,元渭这一辈子,又怎能放过柏啸青

不放手,哪怕是从此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连骗带哄,也再不放手。

番外之永生绊

柏啸青和元渭从架在悬崖处的大网上,被洪伯拉上来以後,元渭正式住进了柏啸青的家里。

半个月过去,虽说柏啸青一直恼怒於他,对他爱搭不理,但元渭一点也不在意,每天出入照样满面春光喜色,照样对柏啸青热络到暧昧。

元渭赌出的那块花花绿绿的劣玉,被元渭当做幸运石,送到镇上的玉匠处,付了大笔银子,让玉匠精心雕了个荷合二仙,放在家里的饭厅当摆设,让家里每个人,天天都能见到。

所谓荷合二仙,是传中说的一双仙灵,生於荷叶莲花间,是吉祥瑞兆,有“百年好合”的寓义。

那块花花绿绿的劣玉,经过名匠巧手雕琢镶嵌,变成了两个身穿彩衣、白胖可爱的男娃娃。他们坐在碧绿的莲叶、红色的荷花间,互相嘻笑玩耍。

容颜衣褶,神态动作,乃至一叶一莲,都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柏啸青知道元渭的意思,更加气恼难当,原本想把那件东西扔掉,但看著阿留喜欢,总算勉强留了下来。

这天早晨,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吃早饭。

一顿饭过去,元渭哪里是吃饭,从头到尾都在对柏啸青上下其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洪伯本就是元渭身边的人,自不必多言。元渭不知用了什麽办法,竟让阿留也对他好感大增。

柏啸青看著阿留和洪伯的面子上,不好发作,勉强忍到吃完饭,一撩袍子站起来“我已经饱了,你们慢慢吃。”

“我也饱了。”元渭笑嘻嘻地站起身,伸手就去扯柏啸青,“潜芝”

阿留呵呵地笑著,对洪伯说“瞧瞧,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麽”柏啸青忍无可忍,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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