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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外。冯宛径直向大门走去。

“嗖嗖”两道寒光挡了冯宛的去路。

一高悍的护卫斜着眼睛瞟着她,瓮声瓮气地问道“尔是何人”

真是的,哪有在大门外这么远的地方便拦人的。

冯宛苦笑一声,清脆地说道“妾乃元城故人,奉小郎之令前来见过。”

“奉小郎之令小郎召你了”另一护卫瞪大铜铃眼,喝道“你这妇人信口胡说,好大的胆子”

冯宛向后退出一步,她无奈地敛襟为礼,道“是妾唐突,妾回去可也。”

说罢,她转身返回。

哪知,刚一动,嗖嗖,那两支长枪如闪电般,再次牢牢地封在她身前。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妇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了”

“架了她,由郎君发落”

两个大汉说完这话,一个用长枪指着她的背,另一个大步在前面开路,押着冯宛,浩浩荡荡地向里面走去。

外面,那驭夫张大嘴,错愕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在原地转了一转后,转身跳上马车,向赵府呼救去了。

冯宛还在苦笑。

她老老实实地任由两人架着,便是后面那枪,寒森森的枪尖时不时地触一下她细腻的肌肤,她也只能苦笑。

三人一前一后地入了府中。

依然是穿花拂柳而来,远远的,婢仆们看到这一幕,都对着冯宛指指点点,满脸惊诧。

说实在的,重兵押解的犯人多的是,可这般押着一个弱质妇人的还真少见。

冯宛被推到一处殿堂,走过幽深的巷道,来到一间阴暗宽大的房间里。

“站住了。”

一护卫转过身来,命令道“侯着吧。”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

冯宛在房中转动起来,朝外看去,纱窗贴得厚厚的,根本不透光,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整个房间,足可容下五十人,空空荡荡的,也不见人。

她转了一圈,观察了一遍后,走出几步,来到一个塌几上,慢慢坐下。

冯宛没有想到,这一坐,便是足足一个时辰。

外面依然安静如斯,左右依然半点人声也无。

冯宛蹙了蹙眉,走到门旁推了推,推不动,显然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摇了摇头,冯宛只好又回到塌几上坐好。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冯宛在熏熏欲睡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不再入内,而是倚门而立,斜长的凤眼血光隐隐地盯着冯宛,冷冷问道“刀枪加身的感觉如何”

冯宛慢慢回头。

当她正面面对少年时,少年一呆。

给关了足足二个时辰的妇人,依然雍容婉约,美丽的双眼明亮如秋月,腰背依然挺直,仿佛这黑暗宽旷的地方,本是鲜花盛开的华堂玉屋。

最重要的是,她脸上半点恼火的神情也没有。

在少年蹙眉盯视中,冯宛微笑道“知道无灾祸,不曾害怕。”

这不是少年想要的答案,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又问道“困于暗室的感觉又如何”

冯宛抿唇,忍俊不禁地答道“这些时日来,总总劳碌奔波,便是睡着了,也不得心平。此处闲静,甚好。”

少年瞪大了狭长的凤眼。

他郁怒地重重地瞪着冯宛,大步向她走来。

手一伸,把她重重提起,少年抬起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妇人。”

他磨了一阵牙,突然头一低,脸一贴。

他竟是把唇贴在了冯宛的颊边。

肌肤相触,他冷冷的声音听起来像嘟囔,“妇人甚是可恶”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郁闷到了极点。话音一落,他嘴便是一张,一口咬住了她的腮帮子

这一口咬得实在

冯宛只感觉到腮帮一阵疼痛,便对上了因狠狠瞪着近在方寸的她,成了斗鸡眼的他。

这一变化太过古怪,冯宛只能瞪着他,只能任由自己一双眼也变成了斗鸡眼。

看到这一幕,少年哧地一笑,他张嘴松开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脸上的牙印,还有腮帮上残存的口水,昂着头说道“妇人,你都知道些什么一共知道了多少我的事,还不老实说来”

在他的喝叫声中,冯宛还在瞪着他发呆。

她知道,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他的杀名会令得小儿止啼

他知道,他的座下会有万万军马,他如一阵旋风,所到之处无人不敢俯首。

曾经与他有过传闻的男人,都惨不忍睹的死在他的手中。

他将一生孤寂。

而这样一个,因为元城一个孤老,曾经给了他一碗粥便下令谁动元城百姓,谁人族灭的男人,此刻咬了她一口后,像个孩子一样望着她脸上的牙印在得意洋洋的笑。

第三十七章 任性

冯宛呆滞一会,醒过神来,她低叫一声,伸手捂着牙印,苦着脸正准备向卫子扬求助,一看到他模样,又连忙闭紧了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郎君可在一个叫赵俊的人说有要事相找。”

赵俊

卫子扬盯了冯宛一眼,冷笑道“你那夫主挺着重你的嘛。”

他把她的手臂一牵,道“走,会会他去。”

冯宛身不由已的踉跄地走出几步,眼见他越走越快,不由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小郎。”

“恩”卫子扬回头眯眼盯着她。

冯宛立马改口,“郎君,可能容我洗一把脸,稍侯片刻再与他相见”

她瞪大美丽水灵的眼,右手紧紧捂着那牙印,一脸苦闷。

卫子扬明白过来,他把她的手一扳,只见冯宛那白嫩的脸上,齿印俨然。他伸出中指,在牙印上按了按,淡淡说道“你长这么丑,谁耐烦碰你见到你那夫主,你就说碰到了。”

碰到了会碰出牙印

冯宛气极,她瞪着卫子扬,忍不住温言软语地应道“恩,我就对他说,我是被狗咬了一口。”

这是在骂卫子扬是狗了。

卫子扬双眼一阴,他朝冯宛上下打量好一会,咧着雪白的牙齿说道“好个妇人,骂起人来也斯斯文文。”眼前这个妇人,有一种如水般的宁静,她那双美丽如星辰的眼中,总是蓄含着洞明。仿佛世事变化,她都了然如心,也仿佛大风大雨,她已经见惯。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卫子扬每每见了,都有一种想亲手打破,想狠狠破坏的冲动。

可惜,她永远波澜不惊,便是惊了,动了,也不过是这么一瞬。

卫子扬磨了一会牙,阴着眼睛,狠狠锢制着她的手腕,蛮不讲理地道“不许洗脸。”

被倒拖着走的冯宛苦着脸结结巴巴地问道“可,可是”

“没有可是。”卫子扬哧声道“反正你那夫主也能容能忍得很。”

他提到赵俊时,语气中隐藏着不屑。是了,赵俊的性格与他比来,截然不同,他看不起赵俊,倒也在情理当中。

卫子扬拖着冯宛来到堂房,一入堂房,他便变得优雅起来。在冯宛瞪大的眼睛中,卫子扬在婢女们地服侍下,换上一袭淡紫色,薄如蝉翼的百鸟嬉戏袍。

他缓步走到塌几处,曲膝侧卧其上。

他一坐下,几婢马上上前,一个跪在他的身后,为他梳理那垂入腰间的墨发,一个给他按摩足部,另一个剥开葡萄,细细地喂入他的唇中。

便这样,刚才还戾气隐隐,稚气犹存的少年,这一转眼,便成了金马玉堂的贵公子。

卫子扬慢慢吞了一粒葡萄,一眼瞟到冯宛呆呆地看着自己,当下凤眼一眯,狭长妖媚的血眼光彩流离,只见他沙哑着声音,懒洋洋地问道“卿卿,你口水流出来了。”

冯宛一惊,刚要抬袖,马上反应过来。而这时,卫子扬已是乐得哈哈大笑。

刚才,冯宛还真是看呆了去。

一直以来,她见到过狼狈不堪的他,任性无礼的他,还有多情戏谑的他。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优雅高贵,仿佛承天之宠的他。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换了一袭袍服,换了一个表情,便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人。

她真不敢相信,一个曾经当过乞丐的少年,会有这种天生的风度,天生的高贵优雅。

冯宛这痴痴呆呆的模样,显然取悦的卫子扬,他凤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几眼,声音一扬,靡荡沙哑地唤道“令赵俊进见。”

“是。”

仆人领命离开后,卫子扬看向冯宛,见她老实地低着头,站在角落处,他挥了挥手,温柔唤道“过来。”

冯宛依然低头,依然老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叫唤。

卫子扬双眼眯起,声音更温柔了,“过来。”明明温柔的声音,却不知怎么的,房中人都是一阵肃静。

冯宛低叹一声,小步朝他走近。

“挨着我。”

冯宛再次低叹一声,挨上他站着。她与他挨得这般紧,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肌肤的温度。

朝她看了一眼,卫子扬满足地点头道“记得抬头。”

冯宛苦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越来越安静中,低声说道“郎君,妾是一个有夫之妇,禁不得这般戏耍的。”

她的声音温柔坚定,低低的,带着一种无奈和请求。

卫子扬不用回答,也知道她用那双美丽宁静,洞明一切的双眸,在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她面对的,是一个让她无可奈何的弟弟或孩子。

他知道,这妇人在看他时,有种不由自主的母性和温柔。那种隐藏的,甚至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疼惜,尊重,还有仰望,让他舒服之余,总有点气恼,总想狠狠地打破什么。

卫子扬嘴角一扬,他朝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影瞟了瞟,凤眼斜斜一睨,靡哑地回道“妇人又怎么样本郎君可不嫌弃。”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外面的人便僵住了。

好一会,赵俊紧张,压抑而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赵俊求见”

不等他的话说完,卫子扬不耐烦地低喝,“进来。”

这喝声,令得外面的赵俊一哑。站在门外,他瞪着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咬着牙,赵俊冷笑道不过一个卖屁股的小子,你真以为你是谁呸等老子爬上去了,定叫你生不如死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他便看到了斜卧于塌,美得像副让人不敢仰望的玉雕的少年,同时,也看到了紧紧挨着少年站着,低头不语的冯宛。

盯着冯宛,赵俊深情地唤道“宛娘”

唤了一声,他朝卫子扬深深一揖,灿笑道“郎君勿罪,我这妇人是个行事鲁莽愚钝的,如有得意,还请郎君”

他依然没有说完,卫子扬那懒洋洋的,靡荡得令人心尖发痒的声音传来,“算了,你随他回去吧。”

他手一挥间,两个护卫走出,对冯宛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在赵俊噎了一口气中,冯宛低头走出,她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夫主,走罢。”

“哦好,好。多谢卫家郎君宽宏。”一边作揖,赵俊一边跟着跨出房门。

两人一走,一个护卫走到卫子扬身后,低声说道“郎君,这妇人毕竟是个有夫主的,你这一举,只怕会毁了人家名节。”

卫子扬闻言,漫不经心地说道“又不是死,名节毁了也就毁了。”

第三十八章 借口

冯宛和赵俊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走了十几步后,冯宛压低声音,轻柔地说道“夫主勿怪,自从那日酒楼中,这卫家郎君见过你我后,总喜欢行些戏耍之事。”

她垂眸,声音低得仿佛是叹息,“他仿佛,想激怒于你。”

姓卫的要激怒他

赵俊一惊,这消息对于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他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他这阵子,满耳听到的都是皇室子女对这个绝色少年的痴迷,听说有一个公主还哭着闹着要嫁给卫子扬的。

仔细想想酒楼的初相见,又想到刚才送冯宛前来的护卫所说的,她是被刀枪指着架入卫府的。赵俊心中一沉,压着恐慌急声问道“他想干什么”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可有激怒他”

冯宛摇头,低声道“妾不敢。”

见赵俊吁了一口气,她慢慢放开捂着的右手。

直到这时,赵俊才发现,她一直捂着的脸上,有着两排清晰的牙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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