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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  作者程殷

内容简介

他和她之间,隔着年龄伦理,前尘旧爱,八千公里的海洋陆地,和无法逾越的万丈深涧。

但是,爱情,可以创造奇迹。

本文的时代背景是现代,但所有人物,部分史实,和学术细节都是虚构,请勿当成纪实文学来读。过程曲折,结局幸福。

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爱情

主角靖平,云深┃配角┃其它异国恋

第一卷沧海

皂罗袍 林玮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杜丽娘柔婉绮旎的唱腔和着暮春的夜风,缠缠眷眷,漫了一室。如将一袭曾经风华绝艳的锦绣罗裙缓缓展在人眼前。

懵懂少女时听这支皂罗袍,只觉丽娘惜春自怜的轻愁是种诗意的美丽,便恨不得自己眸中也有几分这样柔艳的幽怨。而三十多年后再听此曲,却只引得满腹渭叹和唇边一丝苦笑年少时哪里得知,原来这“愁”之一字,人一生里是不会缺的。

月净虫鸣的夜里,家中的佣人都已经睡下。我独自坐在客厅里等待靖平,如同以往无数个他工作迟归的深夜。而今晚,这支皂罗袍我已听了三遍。

快到十二点时,大门处传来轻轻的响动。我赶紧批衣过去迎他,装做刚醒来的样子 –靖平从不让我等他,说是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更深夜寒。但他可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已是我所有的牵挂。不等到他回来,我根本无法睡下。

微醺的灯下,一个长身如玉的青年正在放轻手脚关好那对沉重的雕花楠木门。听见我的脚步,他抬头对我歉然地笑“玮姨,抱歉又让你等。”

“你要是娶个妻子,就该她来等你。那玮姨就能休息了。”我心疼他的辛苦,可又忍不住唠叨。唉,人老了,话也越来越多。

他只好脾气地笑笑,用长长的手臂环住我的肩,试图把我推回我自己的房间: “玮姨您快回去睡,别着了凉。”

我不理他,径自走进厨房,为他温热早已做好的宵夜。这样晚的时间,我不想再叫醒家里任何佣人。

我坐在那张比我的年纪还大两百岁的紫檀梅纹雕花圆桌前,看着他吃完按他口味做的宵夜。他认真地一口口吃着,间或抬头对我温然一笑,仿佛是他在迁就我这因上了年纪而变得固执的老太太。

食物的热气晕入了他的面颊,洗去了他些许的倦意,那双眼睛又回复了平日的华采四溢。

我回屋躺下,听他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我这才安心闭上双眼,睡去。

我和妹妹樱馥都是苏州人。二十八年前,我和她陪我生病的丈夫在瑞士疗养时,认识了靖平的父亲 – 永喆,一个生长在瑞士,中文说得不太流利的英挺青年。樱馥对他一见倾心。

永喆出生在一个显赫的李姓家庭,他的家谱上溯直系到中国唐代的帝王。永喆的曾祖父官封清平世爵,是当时清朝唯一的异姓汉王。永喆的祖父承袭了爵位,又因通晓西文而出任清廷驻法国大使。中国结束帝制后,他和家眷便移居去了瑞士日内瓦。永喆便是这个尊贵门楣两代单传的独子。

疗养结束时,我和丈夫回了中国,樱馥则留下,和永喆举行了婚礼,然后定居在日内瓦。他们婚后第三年有了靖平,这个渊源古老的家族唯一的血脉承传 。靖平五岁时,他们举家迁回中国,买下了永喆曾祖父当年居住的平王府,安顿下来。

当时,宅邸还有诸多修葺事宜,从瑞士带来的一班仆从和与在中国新雇的佣人之间多有矛盾发生,樱馥身体不好,孩子尚小,永喆又还不太熟悉中国的环境,他们便向孀居在苏州的我求援。我应他们之请,搬来和他们同住,管理家中大小事务。樱馥便可安心教养孩子,调理身体,永喆也能静心作画。这一住,便到了今日。

我从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对靖平,我视如己出。二十年过去,我眼见着他从一个面容精致的孩童长成修长健硕的青年。

他继承了这个家族男性普遍宽肩长腿的身量,也遗传了他身为姑苏美女的母亲如画的容颜。剑眉凤目,挺鼻薄唇。看他静坐,行走,转身,抬头,动静之间都优雅入画,沉稳英挺。那古老皇族的血统与教养让他即便是着平常衣物也清贵脱凡,风仪卓绝。

他拥有这个家族里每一个人的重视和宠爱。然而对所有人,即便是家里最粗使的佣人,他都谦和体贴,温煦有礼。他七岁那年,家里祭祖。由于当时照看他的佣人和使女的疏忽,让他一时贪口,喝多了一种酸辣鱼子汤,结果撑得几乎无法坐下。为怕佣人受责备,他便没告诉他父母,只让我陪着,在花园里走了近两个小时。

他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早慧,勤勉,而且极有主见。他才十五岁就入读美国霍普金斯医学院,二十三岁时便获得了当年的nobe医学奖。他现在二十五岁,已经创立了亚洲最大的医药公司和连锁医院 – 慷泽,有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实验中心,并成为了瑞典医学院最年轻的终身院士。他的事业和声誉如日中天,他研制的药品也让他的财富不亚于他的祖辈。

随着他年纪和历练的增长,他的俊朗丰神和四溢华采里,愈发多了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我有时奇怪,一个生在欧洲,十五岁起又离开中国的人,身上哪来的一种沉静平和的古风大概有的东西是血脉里承传下来的吧。

然而在那种看似温静的平易谦和背后,却是不容置疑的果决笃定,必要时甚至会是不留情面的犀利决绝。这种性格让他能在事业上头脑清醒地决策,从风险里把握机遇,并在学界的政治斗争和商场的名利堆里游刃有余。

我也是生于世家,且到了半白的年纪,已阅人无数,但风华资质,能出靖平之右者,平生未见。

无论是世家名门还是新兴权贵的女子都盼着他的垂青,他也对任何人都周道殷勤,进退有节。大多女子都以为他易于接近,但却会被他不露痕迹地挡在千里之外。只有我明白,那温润笑容的背后是怎样一颗平淡的心。

他的心里,只有和他青梅竹马的疏影。而疏影,已去世了六年。

疏影的母亲锦惠是我和樱馥在苏州的发小,和我们极亲厚,也是一个出身大家的美丽女子。当年她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和一位清贫的中学教师私奔,并因此与娘家断了关系。他们婚后生了成碧和疏影两姐妹,生活虽清苦,但也平静幸福,直到后来他们夫妇因车祸去世。当时锦惠的父母已双双离世,这两姐妹便被托给了锦惠唯一的弟弟。但他弟弟和弟媳因为怕家产被瓜分,对两个孩子心生嫌恶,时常冷语相向,生活上也不管不理。樱馥和我可怜两个孩子孤苦无依,便将她们接到家里,认作永喆和樱馥的养女。

疏影只比靖平小两个月,而成碧就比他们俩人大七岁。因此疏影成了靖平的妹妹和玩伴。我眼见着他们两小无猜,情意投合,便以为此后会花好月圆,佳偶天成,但哪知疏影十九岁时却因血癌去世。

从此,靖平便对身边女子不看不顾,只一门心思放在事业上。从他少年时起,我便知道他是个长情的人。但却未曾想,这段情会绊得他这样久。

他在二十岁上没了母亲,二十四岁那年,他父亲也去世了。自此我便和他相依为命。他除了工作,应酬,和满世界飞来飞去,剩下极少量的时间就是在这深宅古院里陪我,和读那几屋子他祖上传下来的读不完的书。

他爱在这诺大的庭院里散步,最爱去的是东面宜园的荷塘。每次我找不到他便会到那里去寻。

有次他冒着初秋的风露,在荷塘前坐了一夜。被我发现,于是痛急攻心,第一次跟他发了脾气“这世上不止一个疏影为什么要拒所有人于千里,而让自己独苦”

他静静回头,清晨荷塘的水汽湿了他的头发,却洗得他一双凤目澈明无比。

他看着我,一字字道 “沧海水,巫山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请注意每章标题后括号内的人名即为本章的叙述者。本文会采用第一人称,由小说中的不同人物来进行叙述。

看到这里可能有些看官已经被男主的身份和经历雷倒了。这是一篇糖果童话文,爱情是我想突出的主题,其它都是载体,所以为了行文和情节安排的方便,有很多细节我就没有写实。请大家见谅。

记得荷塘初相遇 靖平

宜园里你最爱的荷花已开得铺天盖地。那悠悠的香,一如当年你我的初遇。

那天也是初夏,刚下过小雨。塘中的荷花开得极盛,清淡的香气幽幽地渗满了整座庭园。

荷塘边,白衣白裤的你站在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的成碧身边,两条黑亮柔软的长辫垂在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旁边,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飞快地瞥我一眼,又马上垂下了眼帘。

我正在震惊于你的美丽和失望于你目光的闪避时,你却又悄悄抬起了长睫,波光流转地看向我站立的方向。

当时,八岁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一眼即是一世”。但我小小的心却被快乐和惴惴不安涨满,赶紧伸手去整自己的衣衫,怕在你面前难看。

母亲说你的名字叫疏影。我还不知道怎样书写,但它念起来却像最动听的乐音。那夜我的梦里,满是你的眼睛和荷花的香气。

从此,我称成碧姐姐,称你妹妹。我和你一同上学,一同嬉戏。我会把得到的最好的礼物都留给你;我会爬到树上去摘你喜欢的花;我会不顾母亲的反对坚持收养一只流浪猫,因为你说它可怜;我会在冬天去呵暖你总是冰凉的手;我会在家里接我们上学放学的车里,跟你讲学校中好玩的事,听你清脆的笑。

成碧长我们七岁,又极爱看书,所以并不常加入我们孩童的游戏。但我母亲世交的儿子卓正却成了我们的玩伴,他只长我们一岁。于是三个年龄相近的孩子,番强钻洞,上树下湖,玩得胡天胡地,常要大人在园子里找半天。

我们常玩的游戏是拜堂,新娘必定是你,而我总是新郎。卓正也闹着要当新郎,我便白他一眼说“你只能当司仪官。谁让你的名字是作证 。”他便只能唉声叹气地为我们行礼。

我们会在洒锦阁前那颗巨大的古槐下对着槐树公拜天地。你头上盖着一块红纱,和我一人一头攥着卓正慷慨解下来的裤带。卓正便提着裤子,在一旁大喊“一拜天地”我小小的心中满怀着希冀,向着遥远未来和你在一起的幸福,虔诚地与你一同拜望。然后我会用捡来的树枝挑开盖头,看你红纱下美丽的笑脸。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稳如磐石,顺理成章,直到我们十岁那年,医生说你再不能像我和卓正一样玩耍嬉戏,因为你得了白血病,要静养,避免受伤。你至多还有十五年的生命。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病症,但父母,玮姨和成碧脸上的悲伤和绝望让我恐惧。

我缠着我们那时的家庭医生徐大夫拼命盘问,然后知道了那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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