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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传来护士惊慌的呼喊。

院长院长--黑仲明的反应,远比他更迅速,转眼就已经闯入产房。

恐惧不已的院长,深怕那个女人或是尚未出生的婴儿,会死在产房里,而他也会被愤怒的黑仲明亲手碎尸万段,连忙也跟了进去。

产房里头,充满了可怕的味道。黑仲明认得那味道,更认得产房里护士们脸上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恐瞑。

躺在床上的牡丹,虚弱得教人心惊,床边有着呕吐的秽物,还有着鲜红的血迹。因为血流不止,她原本红润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如今白得发青。

她要死了。

他知道,他认得死亡的味道。他看过太多次了。

病床上的牡丹,已经不再喘息,她的汗水浸湿了衣服,她的鲜血染红了床单,她的黑发散乱的纠结着。她半睁开的眼,望着天花板,却毫无焦距。

黑仲明站在床边,弯腰俯下身,伸手抚着她的脸。但是她没有看他,已经累得无法抗议,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微弱的呼吸,短促的一下,然后再一下。

然后,她的呼吸停止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

牡丹他叫唤着。

她没有反应。

一股巨大空洞的黑暗,从胸中蔓延开来,一口口吞噬着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再一次的开口叫唤她。

牡丹她依然没有反应。

愤怒,以及恐惧,混杂着强烈的痛苦,淹没了他的理智。不不他不能容许她就这么死了

你好大的胆子他暴怒的怒吼,看着她青白的小脸,伸手抓着她的衣襟。 你胆敢在我面前死去你胆敢在我面前停止呼吸他用力抓着她,凶恶的摇晃着,赤红着双眼,厉声咆哮着。

你不是恨我吗起来恨我啊你这胆小鬼

胆敢以死来逃避我这算什么算什么一旁的护士和医生。全被他疯狂的行为吓得呆住了。

先生你做什么其中一位护士突然惊醒过来,苍白着脸,忙冲上前阻止他。 来人啊

快帮忙阻止他啊其它人见状,也赶忙上前,试图阻止他。

黑仲明却无视旁人的惊愕,以及拉扯,只是凶狠的抓着牡丹,猛烈的摇晃着她,青筋暴起的怒吼着。

你给我醒过来昕到没有醒来啊女人

给我醒过来先生,请你别这样先生你这胆小鬼他妈的给我醒过来醒来面对我啊令人不敢相信的,就在那阵混乱的拉扯之中,在他狂乱的咆哮和疯狂的摇晃下,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牡丹,竞真的喘了一大口气,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人,都错愕的停下动作。

包括黑仲明。

他屏住了呼吸震慑的看着,她虚弱的张开发白的嘴唇,声如蚊纳的,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胆小鬼强烈的释然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意识,维持着清醒,一双大手却不断颤抖着。

她还活着

老天,她还活着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一次,他几乎想要感谢上苍。

那就证明它。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抚着她的脸,半拥着无力的她,倾身在她眼前嘎声威胁着。证明你不是胆小鬼你给我撑下去,听到没有别告诉我你打算放弃。牡丹多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

但是,在那虚无得没有止尽的黑暗中,他既愤怒又痛苦的声音,像刀一般穿透过黑暗,又像铁链一样绑缚着她、拉扯着她,将她拽回痛苦的现实之中。

才醒来,腹中如刀割的疼痛,再次扭绞了起来。

但是这一回,黑仲明紧抱着她,半坐在床上,撑着她的上半身,陪伴着她。

牡丹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抓着他的衬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痛苦的颤抖着,冷汗直冒。

直到这个时候,一旁的院长和护士,这才如大梦初醒,赶紧上前,换上新的手术手套,再次替她接生。

黑仲明拥着她,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畔开口。

你撑着点,听到没有感觉到她的疼痛和颤抖,他喉咙紧缩,胸口火烫,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 不要放弃,不准你放弃她的泪水和汗水浸湿了他的胸膛,她甚至还张嘴用力咬了他,但他一点也不介意,至少她还有力气咬他。

或许是因为刚刚昏死过去,让她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下来,当她再一次用力时,终于顺利将孩子推了出来。

生了、生了院长抱住了婴儿,大声的喊着 护士,快拿剪刀来,剪掉孩子的脐带牡丹几近虚脱,当那孩子大声哭了出来的时候,她在黑仲明的怀里,再一次的晕死过去。

当她松开牙关,颓然软倒在他怀中时,他的心口一窒,但是下一秒,他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贴着他的胸口,依然持续的跳动。

那一瞬间,黑仲明喉中一梗,双臂圈紧,将她更紧拥在怀中。你给我继续撑着,知道吗

我和你还没完,不准你临阵脱逃。当医生和护士替她止血时,他也一直坐在那里,紧紧抱着她,因为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再开口要求。

在历经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第二天深夜,牡丹终于为黑仲明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她没有忘了,继续保持她的呼吸。

第十四章

深夜,娇小的身躯寓在真丝床褥中,睡得正是香甜,酣睡时的娇美容颜,如此的甜美可人,仿佛天使般纯洁无瑕。

紧闭的房门,却板无声无息的推开,福态的身影,悄声走到床畔,隔着薄薄的真丝,轻触着金玉秀的小手。

她睡意正浓,蒙陇间感觉到那无声的触摸,长长的眼睫眨动着,还有些渴睡,模样娇愍。

只是,一瞧见床畔福嬷嬷的表情,她立刻清醒过来,以食指按住红唇,示意禁声。

福嬷嬷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身就离开了卧房。

金玉秀用最轻的动作,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看身旁熟睡中的江诚。她的小手,爱怜的抚过丈夫的发,知道他所服用的药,含有沉睡的副作用,就算她半夜起身,他也不会醒来。

她低下头来,在江诚的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才仓促下床,披起搁在床边的真丝绣花长衫,往门外走去。福嬷嬷会在深夜里特地来唤醒她,只可能会有一件事情。

清风回来了

金玉秀走向客厅,心中充满了期待。

偌大的客厅里,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因为穿着黑色的衣衫,那纤细的身子,看来更加瘦弱。

清风。听见那柔柔的低唤,陷溺在紊乱思绪中的牡丹迅速转过身来,看见了满脸惊喜、匆匆奔上前来的金玉秀。

夫人。她轻声请安,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适应自己昔日的名字。太久了。

这几个月来,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脑海中只能不断回想着,一个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有时愤怒、有时温柔,反复的呼唤着她牡丹牡丹牡丹牡丹你终于回来了。金玉秀高兴极了,也不顾主仆之分,紧紧握住牡丹的双手。 你怎么了

双手怎么这么冷我没事,只是夜里有些凉。牡丹说着,清一丽的小脸却早就因为深夜奔逃,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怎么行,你才剐生完孩子不久啊金玉秀焦急的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到沙发旁坐下。

一面不忘急急唤道 福嬷嬷,快热一碗汤来。是。福嬷嬷点头,朝着厨房走去,胖满的身躯十分灵活。

夫人,不用了。牡丹摇着头,想要拒绝,金玉秀暖暖小小的双手却仍握着她不放。 我不该打扰夫人的歇息。不,我一直期盼着你回来。金玉秀说着,真挚的双眼直视牡丹的双眸,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苦了你了。她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以来,眼前的年轻女子有了极大的转变。

夫人,请别这么说。我听说,你在生产时,因为难产的关系,一度还昏厥过去,差点送了命,心里就焦急得不得了。牡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她转开视线,无意识的避开金玉秀那双清澈无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大眼。

多谢夫人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她头一次在夫人面前说谎,不愿意再多提自己的身体状况。

瞧你的脸色,比纸还要白,怎么能说没事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这儿,让福嬷嬷帮你补补身子。不用了,我孩子呢金玉秀突然问。

牡丹的身子,陡然一僵。

金玉秀的脸上有着困惑,清澈的大眼里更有着无限的期待。孩子在哪里呢快抱来让我瞧瞧。牡丹咬住下唇,心口窜过阵阵的刺痛。

清风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无法面对金玉秀询问的眼神。 黑家防守得太过严密,请原谅我只能自己逃出,却没有办法把孩子带回来。黑仲明对她看管得极严,在她怀孕的这几个月来,黑家的防护几乎是滴水不漏,有如铜墙铁壁,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一直到了她生产后,因为难产昏厥,一度濒临死亡,身子极度虚弱,防卫才有了松懈。

没有人料到,她会在生产后不到两个礼拜,在身子仍旧虚弱、需要调养的时候,就趁着黑仲明不在时,趁夜逃了出去。

夫人派人秘密递来的信笺上,要求她在逃出的同时,也要带回刚出生的婴儿。

但是,她违抗了命令。

她不敢。

自从生下孩子后,牡丹就彻底拒绝多看那个孩子一眼。她只知道,生下的是个男孩,但是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去抱他,甚至拒绝与婴儿同房,仿佛那个婴儿是最危险的武器,足以毁灭她最后的冷静。

所以,她狼狈的逃了回来,却把那个孩子留在黑家宅邸里。

番强逃出的时候,她还远远的听见婴儿哭泣的声音。那声音揪住她的心口,一而再的吸引她回头,但她还是强忍着那股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冲动,头也不回的逃离。

那是黑仲明的孩子她在心里头反复告诉自己,那是黑仲明的孩子,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与她无关金玉秀有半晌的沉默,小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以及忧虑。

福嬷嬷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暖烫的鸡汤。因为夫人食量少,从小就偏食,所以在大老爷还在世时,就买来珍贵的药方,命令厨房呈头每日每日都要熬炖着一锅的鸡汤,随时准备着,只供夫人享用。这还是头一次,有旁人有幸能够一尝那锅汤的滋味,可见夫人对这个深夜归来的年轻女人,有多么重视。

汤来了,快趁热喝吧金玉秀说着,还特地伸手,将白瓷调羹搁进正冒着热气的鸡汤里。

谢谢夫人。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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