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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齐苓参与了谋反,怕我杀了他”景焄按了按额角,低声说道。

蓼湘的脸色变了变,忙说“他不会的,他怎么会傻到去参与谋反。”

景焄直直的盯着他,目光淡淡的,并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蓼湘偏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若是他真的你会处死他吗”

“蓼湘,”景焄抬手抚了抚他的脊背,慢慢的开口道,“你该知道的,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我不会赦免他的,我只能保证你不会受牵连,其他的”

蓼湘头垂得很低,他用手掩住脸,声音闷住了“我知道了”

“你”景焄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侍卫长于衡的声音。

“皇上,羽林军麾下兵曹参军李斛求见,说是有急报禀报。”

景焄神色一凛,一扫先前的慵懒“让他进来。”

进来的人满面尘土,发髻散乱,嘴唇干裂,一看就是疾驰了许多天的样子,他身后还跟来了曲舜手下的一个小亲兵。

这李斛不等景焄问话,咽了几口唾沫就急急的开口道“皇上,出事了,七日前安国公旧疾复发,薨逝了。”

“什么”景焄脸色一变。

李斛继续道“驸马杨锦栉当夜谋反,带着六千人围困皇城,明将军命属下来给皇上报个信。”

景焄扶着椅座的手指颤了颤“你出来的时候宫内局势如何”

“本来那夜明将军就已下严令闭了所有宫门,谁料宫中有内贼,偷开了南门。逆贼由此门进入,直窜中宫,在景阳宫前被明将军领兵拦截。他们用的大多是连弩,一箭就可以穿透三层铠甲,直至属下出宫,将军还在与逆贼交战。”他说到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皇帝,“将军说,若是逆贼占了皇城那天,就是他身死之日,他会放一发鸣箭告诉城外的兄弟。”

景焄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有些转还,他转向一边的小亲兵“前锋营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那小兵忙禀道“曲将军已在两日前听说了这件消息,当时就下令急速行军,现在算来,应该还有三天就能赶到京城。”

“好。”皇帝低声应了一句,他闭上眼抚了抚渗出薄汗的额头,“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大辇内又恢复安静,他才睁开眼睛,看见蓼湘带着苍白的有些惊慌的神色,正担心的看着他。

“你说,羽林军真的能撑住十日么”他这句话说的极低,像是自言自语。

第章

45

蓼湘张了张口,他想他应该说皇上吉人自有天相,真命天子自有庇佑;或者京城乃龙气聚集之地,定不会让谋反之人得逞;或者但他说不出来,他只是站起身,轻轻抱住了皇帝的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百里霂说的没错,我根本就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自以为万无一失,却” 景焄咬牙说道,“这次若是宫中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他用力的抓着椅边龙头扶手,指节泛白“我可不想看见景玚或是梓瑶他们被刀架着押到我面前来。”

蓼湘的胳膊环得更紧了些,只是不断重复着“不会有事的。”

兴许是承他吉言,过了几天,京城传来消息,羽林军整整十日一直将反贼们封在景阳宫之外,直到曲舜率大军赶到。

等辎重营同皇帝的御辇到达京郊的时候,所有反贼都已被或擒或杀,悉数剿灭。

这次回京的气氛不比离京的时候,文武百官夹道而拜,连吴相也露出赞许的神色,称颂皇帝有胆有谋,调来大军解了这次的危难。

景焄听着他的颂词,笑得有些苦,自己明明先机占尽,却如此狼狈的收了场,若不是明宏带领的羽林军勇猛得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么这次回京,也许只会落得一身骂名。

他在众人中看了看,向近侍询问道“明将军呢朕可要好好褒奖他才是。”

“启禀皇上,明将军此次受了伤,在家休养,不能前来迎驾。”

景焄点点头“让他好好养着吧,朕过几日再亲自去看望他。”

他顿了顿,又问道“这次祸乱,宫内可有人被惊吓么”

王遣忙回道“回皇上的话,两位老太妃及几宫娘娘,诸位皇子和公主殿下都被妥善安置,直到昨日才各自回宫,并未与逆贼照面,也没受什么惊吓。只是景阳宫的墙垣在乱战中毁了大半,宫内的器皿也都”

景焄摆手打断了他“这个不妨,着人重修就是。逆贼杨锦栉何在”

“启禀皇上,他前日已被斩于城下。”

“朕看京城内的百姓虽然没有受到战火牵连,但想必也人人自危,传言纷纷,传朕口谕,将杨锦栉的项上人头吊到城楼上,让他们知道逆贼的下场,也好让百姓们心安。”景焄说完又登上御辇,“起驾回宫。”

眼前这段谋逆总算有惊无险的渡过,皇帝虽然奔波了数月,疲惫不堪,回宫之后却仍是不得休息。刚踏入寝宫就撞上了大内总管郑曲,他脸上也不知是哭是笑“哎哟皇上你可回来了,奴才本以为这关就熬不过去了,幸亏皇上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景焄低喝道“够了,还嫌朕不够烦么滚出去。”

“不不不,皇上,这是几位御史大人昨个连夜列出的参与谋反的逆贼名册,请皇上过目。”郑曲忙递上手中的册子。

景焄脸色缓了缓,伸手接过“好了,你下去吧。”他转眼看见一边的蓼湘脸色煞白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名册,轻叹了口气,将它翻了开来。

蓼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色,心跳如擂鼓,手心里一层汗,炉内的香才燃了一寸,他却已觉得过了一年。

半晌,皇帝抬起了头,眼神很淡,看不出什么,他对蓼湘招了招手“你过来看吧。”

蓼湘战战兢兢走到他身边,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册子,他认识的字不多,但弟弟的名字总是认识的。他将名册来回看了三遍,才确信并没有齐苓,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抬头看向景焄,欣喜的问道“没有,没有他,是么”

皇帝点了点头,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蓼湘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的,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景焄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道“你若真是知道,也不会担这好几日的心了。不过他果真没参与此事,也算是足够聪明。”

蓼湘看了看他的脸色“你好像不太高兴”

景焄撇过了头“是啊,这次失了时机,原本可以将杨锦栉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的,但是现在”

蓼湘探过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册子“没查出来么”

景焄摇摇头“他也许是看时机不对,根本就没露面。”他将手中的册子抛到案上,“罢了,就算他不出现,如今党羽也被尽数剿灭,料他也无力东山再起了。”

这也不过是他徒以安慰的说辞,说完后眉头仍是紧蹙着,他向蓼湘道“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蓼湘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反而向他走近了两步。

景焄见他极近地看着自己,奇道“还有事么”却见他蓦地凑上脸来,随即唇上一热,他甚至还未体会那触感,蓼湘就已退下去了。

景焄有些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又自顾自的轻轻笑了。

清剿完乱臣贼子,免不了又要封赏这次讨伐有功的功臣,立了头功的自然要数明宏和曲舜,都是加官进爵,福荫家族。而安国公的灵柩也在十日后出了京城,他临终留下话说,不愿安葬在祖坟,只想伴在他故友一侧,故而由太子亲自扶了他的灵柩去蓟州。

又过了两日,有快马来报说,骠骑大将军百里霂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百里霂这次来的很快,带的人却不少,约有三千骑兵,而其中有大约两千都是北凉的骑兵,这着实让人吓了一跳。北凉骑兵上一次抵达帝都城下还是两百年前,前朝破败之际,北凉人乘机南侵,一路烧杀掳掠,故而在中原百姓的心中,这些鞑子都与魔鬼无异,怎么今日又来了

幸好领头的是百里霂,又有皇帝的手谕,这支队伍还是顺顺当当的进了京城,街头还涌了不少好事的围观。这时的天气很闷热,那些北凉的骑兵们都还是穿着厚厚的铠甲,个个的脸都紧绷着,明明年纪也都不大,眼角上的皱纹却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百里霂在马上倒很悠哉,因为嫌热,早就去了甲胄,只穿了一身淡青长袍,也不戴冠,头上只束了一条玉色的发带,张扬的眼神飞到哪里,必然有少女红了脸低下头去。他身后的一匹高大的北凉骏马上坐着一个人,同样身披重甲,他的脸隐藏在头盔之下,看的并不清楚。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西街之后,撞上了宫中的传旨太监。那太监见了百里霂,忙下了马恭敬地拱了拱手道“皇上有旨,请将军带着部属先去驿馆休息,明日自会召见。”

百里霂也是随意的拱了拱手“臣遵旨。”他说完便打马从这太监身边绕了过去,向城东的馆驿进发,身后的人马也都陆续的跟了上去。

传旨太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去,狠狠地对着地上“呸”了一声“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蠢物。”

第章

46

昭元十三年七月初五,瑞安宫。

殿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坐在上首的贵宾是曾经中原最大的敌人,北凉大汗乞颜。他的身侧坐着他的女儿,乌兰公主,这位公主与京城豪门贵胄家的名媛大不相同,清丽的眉宇之间带有一股英气。她端坐在那里,神色坦然,没有一丝名门仕女的娇羞,目光随意打量着帘后吹奏箫管的乐师,又看了看龙座上的皇帝。

皇帝的身边站着的是穿着考究缎袍的将军,两人正不知说些什么,皇帝触到了她的目光,端起一边的酒觥,对她笑了笑。

眼见那位公主掉转了视线,景焄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继续向百里霂说道“说说你的胆子是什么做的,竟将北凉大汗引进京城,你来了还不到一日,弹劾的帖子倒在朕案头上堆了一堆。”

百里霂笑了两声“我刚不是说了么,皇上离开灵州没几日,乞颜就已平定了他们族内的内乱,亲手杀了他侄儿阿尔巴拉,他这次进京,是来与皇上订约的。”

“也罢,”景焄晃了晃酒觥,“我知道你也想趁着机会在家里多待几日。”

百里霂笑了笑,收回多余的话,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景焄清了清嗓子,向左首的乞颜道“乞颜大汗,朕听说北凉的子民都是一开口说话便会唱歌,刚能走路就会跳舞,想必我们这儿的轻歌曼舞是不太入眼吧。”

乞颜向他笑了笑,他年纪几近花甲,但仍是声若洪钟,他回答道“不,中土的歌舞也很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话里的诚意,却想不出,只是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是很好的”

一边的乌兰像是被父亲的话逗乐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乞颜很是宠溺的看着女儿“乌兰,你想跳舞吗”他转向景焄道,“我们乌兰跳舞的时候,连天上的苍鹰都会停下来看。”

然而乌兰公主却不愿意配合她的父亲,她摇了摇头“我才不要一个人在这里跳舞。”

景焄忙打圆场道“公主不愿意就罢了,朕再换一批”

乌兰却已走出座位,站到殿中“我不跳舞,我要射箭。”

百里霂也站起身“公主是要在这里射箭么”

乌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百里霂状似无奈的向龙座上的皇帝笑了笑,景焄摆手向内侍道“去取弓箭来。”

几位在座的臣子的身形一瞬间都僵硬了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似乎想进谏,百里霂又坐回位子,向那边的同僚们道“各位大人且放宽心,不会出事的。”

那边弓箭很快就取了来,那是宫内侍卫配备的硬弓,成年男子拉起来都有些费力,这位公主接过试拉了一把,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景焄道“不知公主想射死靶还是活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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