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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瞥了她一眼,半分好气都没有,呵斥道“今日五姑娘真是好威风,原本你两个姐姐不过拌了两句嘴,揭过去也没事了,你却唯恐事情闹不大,不好好劝着,还窜上跳下,煽风点火,虽说年纪小,却也不该口没遮拦,浑说一气;适才你爹爹说了你两句,便是有不中听的,你也不该如此忤逆顶嘴,照我说,你当比姐妹们罚得更重些才是”

如兰正要叫屈,盛紘凶巴巴的眼睛立刻逼过来,她缩着脑袋,连连磕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爹爹饶了我吧,我下回不敢胡说了”

看如兰服软,盛紘多少解了些气,他原就知道这个女儿心思单纯,性子却不驯,如今也老实了,倒也不怒了。

最后,孔嬷嬷目光停在了明兰身上,明兰脑门一紧,连忙乖乖跪好,勇敢的抬起头来,孔嬷嬷看着明兰一双澄净的眸子“你定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不该受牵连,是不是”

明兰犹豫了下,坚强地点点头,孔嬷嬷平静的道“我今日告诉你一个道理,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即便你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三个姐姐都错了,你没错也错;所以待会我要一同罚你,你可服气”

明兰张大了嘴,一转眼就看见孔嬷嬷身边的丫鬟们已经端着几条戒尺过来了,几乎要晕过去,这这这,这就是红果果的株连呀妈妈呀,这叫什么事儿呀,可是这是古代,不服不行,明兰只得哭丧着脸点点头。

倒是盛紘觉得明兰可怜,忍不住为她求情“嬷嬷,明儿到底没做错什么,况她年纪最小身子又弱,不如训斥几句就算了,她一向听话懂事,下次一定会牢记的。”

谁知孔嬷嬷铁面无私,摇头道“不成,若单饶了她,下次岂非助长了哥儿姐儿置身事外的风气,将来手足有事,都隔岸观火了如何办非罚不可;今日明兰这顿板子,就是让几个姐儿都明白什么叫做一家人”

明兰心里哀嚎为毛要用打她板子来给大家说明这个问题呀

孔嬷嬷走出几步,静静的说“你们姊妹平日里闹,我从不置喙,十几天来装聋作哑,不过是想着你们到底是亲姊妹,总能自己和好,因此等着你们自己把事给了了,没曾想,你们姐妹争执,与那缺吃少穿的小家子里头争果子吃争衣服穿的有何两样大家小姐的气度一点也无,令我好生失望。须知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必得兄弟姐妹齐心协力才是,许多大家族往往都是从里头败起来的,望各位姐儿深鉴。”

盛紘听的连连点头,觉得极有道理,要是将来进了京城,别闹笑话才好;孔嬷嬷今日真是金玉良言,连他自己一同受教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

孔嬷嬷最后判决“现罚你们每人十下手板,回去把那五十遍女则抄好,明日谁没抄完,便不用来见我了”

说着便举起托盘里的戒尺晃了晃,只见那戒尺以老竹制成,柔韧劲道,在初点的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泽,挥动间呼呼有声,光是听声音就先把人吓倒了,如兰软了一半,哀求着去扯王氏的衣裙,墨兰又开始凄凄的哭起来,华兰倔着脖子咬着嘴,明兰呆滞状。

孔嬷嬷缓了缓口气,眼珠在屋内寥寥数人身上转了一圈,又道“不过你们终究是娇小姐,今日受罚后,此事不必外传,也可保全了姑娘们的名声。”

说着便让四个丫鬟每人持一条戒尺,站到小姐们身边去,王氏看着那戒尺也有些不忍,正想求情,忽听一声娇柔的声音“嬷嬷请慢”。

大家回头去看,原来是林姨娘。

第16话

只见林姨娘袅娜的走到当中,先给盛紘福了福,然后对着嬷嬷轻声婉婉而道“请嬷嬷勿怪,这里原本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可我心中愧疚,有话不吐不快,万望嬷嬷见谅;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墨儿不懂事而引出来的,说起来她才是因头,尤其六姑娘,小小年纪就被拖累挨打,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不如六姑娘的那十下板子就让墨儿替了吧”

林姨娘本就看着柔弱,此时她目中含泪,语气歉然,真诚之至的看着盛紘,盛紘颇有些感动;转头去看墨兰。墨兰到底年纪小,一时没想明白,吃惊的看着林姨娘,倒是华兰把脖子一梗,大声道“我是长姐,妹妹们有错也都是我的错,六妹妹的板子我来领好了。”

明兰心里暗叹,坚强的拒绝道“别,别,大姐姐还要绣嫁妆呢,板子我自己挨吧”华兰感动的去看她。这时墨兰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抢着说“还是我来吧,我来”

一时间替明兰挨打成了热门职业。

见女儿们如此,盛紘才觉得气顺些,心里对孔嬷嬷的手段更是佩服,感激的又向她拱了拱;孔嬷嬷颔首回意,但却丝毫不为所动“林姨娘此话差矣,我将姐儿们一齐罚了,原就是为了弥补姊妹情分,今日她们一同挨了打,以后便能揭过重来,若是厚此薄彼岂非更生嫌隙林姨娘用心很好,但欠些道统了。”

林姨娘双手紧握着帕子,眼中似有点点泪光,凄声道“孔嬷嬷说的是,是妾身无知了,可今日累的几个姐儿都挨了罚,妾身着实过意不去,都是妾身没有教好墨儿,不如连我一起罚了罢也算略略补过。”

盛紘见她娇弱动人,更感动了,不料还没等他感动完,就听见孔嬷嬷一声冷笑。

孔嬷嬷心中嘲讽,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声道“看来林姨娘是得好好学学规矩了,越说越不得体;姨娘说因自己没教好墨姐儿是以当罚,可华姐儿和如姐儿是太太教养的,明姐儿更是老太太身边的,莫非林姨娘的意思是要连太太和老太太一起罚了至于我这个教养嬷嬷更是难辞其咎林姨娘可是这个意思”

林姨娘脸色惨白,颤声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敢是我无知”

盛紘连忙摆手“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心里大怪林姨娘得罪人。

孔嬷嬷并不生气,只正色道“林姨娘,我今日也说你一句,要知道,人贵在自知。你今日偏有两不知。第一知,你当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与老爷、太太正说这话,你这般贸贸然的插嘴应当不应当好在我与老太太有故交,若是换了旁人,岂不让外头笑盛府没规矩”

字字如刀,句句如剑,盛紘忍不住去瞪林姨娘。

孔嬷嬷接着道“第二知,你一再知错犯错。你先说自己是不该开口的,可你偏又开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知,既知自己无知,为何还随意插嘴姑娘教养之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犯了,这岂非知法犯法,更得罪加一等莫非是仗着养了哥儿姐儿,自认自己高出众人一筹不成”

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盛紘,目光似有轻轻责备。

盛紘被看得羞愧难当,他知道孔嬷嬷是在责备自己过分宠爱林姨娘了,他也觉得孔嬷嬷的话都很有道理,想起墨姐儿的作为,深感林姨娘教养不当见识鄙陋,到底吟风弄月不比正经涵养,遂严厉喝道“你一边站着看罢,我和太太还有孔嬷嬷在这里,焉有你说话的份”

王氏早已不哭了,两眼冒光的看着孔嬷嬷。林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自打嫁与盛紘从未如此丢人过,恨的牙根紧咬,但面上不露声色,只轻轻啜泣着站到一边。看见林姨娘气的轻轻颤抖,华兰如兰大是解气,觉得此刻便是再多打十下板子都值了,明兰几乎想向孔嬷嬷要签名了。

孔嬷嬷威严的朝众姐妹道“你们肯姊妹相互体让是好的,想是你们已经明白了,但知错归知错,处罚归处罚,好了,你们把左手伸出来”

盛紘站起来,威严的发话“都跪好,老老实实的把左手生出来,把板子都领了,回头再把书抄了。”

女孩们都规矩的跪好,可怜兮兮的看那戒尺,只听孔嬷嬷轻喝一声,一顿噼里啪啦的响动,四条戒尺上下飞舞,明兰立刻觉得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墨兰尖声哀叫起来,如兰哭的尤其哭天抢地,那薄而有弹性的竹板打在手心,皮肉分离般的痛,纵使硬气的华兰也忍不住,打到第六七下,明兰已经疼的只会抽冷气了。

王氏心疼,看着忍不住掉泪,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是一脸不忍,盛紘也别过头去不看。不一会儿,一会儿板子打完了,林姨娘再有城府也忍耐不住,一下扑到墨兰身上轻轻哭起来。王氏也顾不得脸面,搂住华兰、如兰心肝肉似的不肯放。

盛紘却见明兰小小的身子独自跪坐在蒲团上,疼的满脸冷汗,小脸惨白,惶惑无依的可怜样儿,左右竟没有人去疼她,到今日盛紘才知道老太太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硬起心肠不去看其他几个女儿,先恭敬的送走了孔嬷嬷,然后走过去轻轻抱起明兰,冷声吩咐各自回去,自己则抱着明兰往寿安堂去了。

这一日大闹,几个女孩儿早就精疲力竭,这时事情一完结,如兰墨兰便倒在各自生母怀里睡了过去,华兰也被乳母搀扶着进去歇息了,明兰也累极了,被盛紘抱起往外走时,还不忘记隔着父亲的肩膀,吩咐等在外门的小桃把她的小书篮子整理好带走。

盛紘不禁失笑“敢情没把你打疼,还有力气惦记东西。”

明兰跪了半天,又被打了一顿板子,还抄了一下午的书,此刻外头冷风一吹,脑子正不甚清楚,一边揉着自己的小手,呆头呆脑道“方才那女则我已经抄了一大半了,待会儿再抄一会儿就得了,自然得带上,不然明日怎么去见孔嬷嬷呢。”

盛紘藉着前头打灯笼的光亮,看了看小女儿,只见她眉目宛然,目如点漆,依稀当初卫姨娘的模样,又见她鼻翘目秀,隐隐自己幼时的风貌,想起当初她刚出世时,自己也是抱过亲过疼过的,可后来卫姨娘惨死,又出了这许多事情,他对这女儿既愧且怜,便不大爱见了;只记得要照拂她的生活,却并不如疼爱华兰、墨兰那般。

他这时却又生起另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蔼的微笑道“孔嬷嬷打了你,你不气她还上赶着去找罪受”

明兰小小的叹了口气“姐姐们都挨打了,我怎么能一个儿撇清了;一女犯错,全女都要连坐;不过这样也好,下回姐姐们就不敢再吵了,哎”

盛紘大乐,刮了下明兰的小鼻子“小丫头满嘴胡诌,还小大人样的叹气你知道什么叫连坐。”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拢住明兰的左手,摸上去有些热肿,盛紘心里怜惜小女儿吃了苦头,温言道“疼吗”

明兰吸了吸鼻子,哭声道“疼的。”顿了顿,心里委屈,不知不觉泪水就掉下来了,哭腔着,“疼极了。”

盛紘疼惜的把小女儿在怀里抱紧了,哄道“下回姐姐们再吵架,你就偷偷来告诉爹爹,爹爹要是不在家,你就远远躲开,或去找老太太,咱们明兰是好孩子,不理她们,好不好”

明兰把小脸儿埋进父亲颈窝里,夜风森寒,可是趴着却是暖暖的,有一股父亲的味道,让明兰想起了小时候姚爸常常背着她骑大马的情景,她用短短的小胳膊环着盛紘的脖子,用力点点头“嗯”

一路上父女俩说说笑笑到了寿安堂,一进正门,盛紘就对等在门口的丹橘道“去二门找来福管家,让他去书房找出那瓶紫金化淤膏,速速取来。”

丹橘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前去,盛紘抱着明兰走进正房,看见老太天正在炕上等着,便把明兰放到炕上,老太太顺手揽过明兰,一触手忽觉得女孩冻的冰凉,赶紧就把自己身上的玄金二色金八团吉祥如意软毡给她团团裹上,待盛紘给她行过礼,她才道“适才孔嬷嬷已遣人把前因后果给讲明白了,老爷今儿受累了,下了衙还不得歇息,赶紧回去将息着。”

盛紘面有惭色道“也不见得如此累了,倒是让母亲操心了,怕是连晚饭都还没用吧。”

盛老太太搂着昏昏睡去的明兰,看着她疲惫的小脸,转头对盛紘道“孔嬷嬷在宫中便是执掌宫规的,说话做事未免鲁直了些,老爷不要见怪才好。”

盛紘忙道“哪有的事。儿子纵是再昏聩,也不至于分不出好歹来,孔嬷嬷身子不好,原是要告老归乡的,靠着母亲的面子才将她请了来,儿子敬重佩服嬷嬷的人品德行还来不及,如何有他想说来说去,都是儿子无用,没把女儿们教好。”

盛老太太看他面色真诚,不似作伪,十分满意;她与盛紘也母子几十年了,多少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言出真心,又见他适才亲厚地抱着明兰回来,心里适意了些。

母子俩又说了会子话,盛紘便回去了。

过一会儿,房妈妈便使唤丫鬟婆子端着几个食盒进来,把捂在暖笼里的晚膳取出来,一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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