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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志高成了当铺的熟客。

如兰留下一桌子的瓜子壳儿,对这个结局很不尽兴,同时对明兰毫无激情的解说方式表示不满;明兰也乱不爽一把的,捞起老太太留给自己的账本细细看了起来。

题一一亩中等旱地约五两银子,水田则翻倍,上等水田却可卖上二十两,如果她有一千两银子,该如何置办

答看情况和政策。

题二家原有陪房十户,经主家三代,家仆孳生繁多,还依仗辈分拿大,不堪使用,家需开支却渐大,如何削减

答上策,计划生育,好好管教,中策,放出去,下策,卖掉。

题三家中人口繁多,男丁不事生产,月钱花销入不敷出,如何

答分家,各养各的。

题四公婆颟顸,偏宠别房且不肯分家,妯娌贪财叔伯好色,公中巨额亏空,男人宠妾灭妻,娘家冷漠不管死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答重新投胎吧。

账目上所反映的不只是收支问题,还有复杂的人际往来,亲疏关系,最后搅和成一团浆糊,明兰看了一整天,只觉得头痛欲裂,大家庭就是折腾,各房有各房的打算,有些问题根本无解,只能慢慢耗着,等到媳妇熬成了婆,就把接力棒交给下一代,接着耗。

“姑娘。”丹橘打帘子进来,笑着禀道,“太太房里的来传姑娘,说新有了春衣和钗环,请几位姑娘去挑呢。”

明兰便下了榻,一边由丹橘给自己整理衣裳头发,一边问道“这几日院里可好”

丹橘略一沉吟,低声回道“自不如老太太在时好;有几个小丫头生了些闲话。”

明兰微微一笑,吩咐道“你也不必刻意训斥,只多看着些。”丹橘不解,明兰嘴角微弯,“内院里的人,都是同富贵易,共患难难;咱们且瞧瞧吧。”

以前老太太为了调理明兰的身体,于吃用一项上极为精细小心,白日的点心,奶油的,酥酪的,粉蒸的,轮番换着吃,夜里的宵夜,冰糖燕窝粥,金丝红枣羹,什么好的上什么,直把明兰吃的皮光肉滑白里透红,连带着小丫头也沾了光,如今可都得按公中的来。

丹橘听明白了,脸色肃然“往日姑娘待她们何等恩厚,倘若一有差落她们就生了怨怼,便是该死姑娘,我会瞧着的。”

小桃扶着明兰来到王氏房里,只见王氏倚在湘妃榻上,和刘昆家的笑着说话,中间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头摆放了折叠整齐的新色绸缎衣袄,锦绣织绘,甚是亮眼,墨兰和如兰正站在桌旁,拿眼睛打量这些东西,见明兰来了,都瞪了她一眼。

王氏知道明兰做什么都慢一拍,磕头请安慢也就罢了,每回分东西也晚来,只拿那挑剩下的,这样一来,大家倒也无话;王氏放下茶碗,拿起小翘几上的一个黑漆木螺钿小匣子,叫刘昆家的递过去,笑道“翠宝斋新出的样子,你们大姐姐年前订下的,她瞧着鲜亮,便送来了,你们姊妹们自己瞧着选吧。”

刘昆家的已把匣子打开,放在桌上的绸缎旁边,只见匣内一片光彩珠翠,金碧生辉,明兰抬眼看去,匣子里并排放了三支头饰,一支琉璃镶的鸳鸯花流苏簪子,一支蝙蝠纹镶南珠颤枝金珠步摇,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的确是款式新颖,通透亮丽。

三个兰互相看着,如兰扁扁嘴道“四姐姐先挑吧,父亲常说长幼有序。”

墨兰淡淡一笑,径直上前左挑右看,最后拿了那支最耀眼的金珠步摇,如兰忽轻笑一声,转头对明兰道“六妹妹,你说孔融让梨里头,是哥哥让弟弟呢,还是弟弟让哥哥呢”

明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苦笑道“五姐姐,妹妹肚里有多少墨水你还不知道吗就别为难妹妹了。”

如兰白了她一眼,转头向着墨兰道“父亲常夸四姐姐是咱们姐妹里学问最好的,四姐姐说呢”

墨兰俏脸红涨,神情尴尬,勉强笑道“妹妹若中意这支便直说罢,何必扯上什么典故呢自家姐妹,难不成姐姐还会与妹妹争”

如兰慢条斯理道“哪支钗不打紧,不过妹妹想着跟姐姐学学道理罢了。”

“那便你先挑罢”墨兰放下那支金珠钗,低垂的眼神充满忿忿。

如兰轻蔑道“姐姐都挑了,妹妹怎么好夺人所爱,回头爹爹又要训了。”

明兰见如兰这般不依不饶,微微皱眉,抬眼去看王氏,只见她只顾着和刘昆家的说话,一眼没往这儿瞧,恍若不知,明兰低头,她明白了。

这次老皇帝开恩科,盛紘不少同僚同窗都有子弟去赴考,偏长枫连举人都没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难得的机会飞跑了,最近盛紘看着长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前日开考,半个都察院的僚员都在谈论彼此家中的赴考子弟,盛紘听的很不是滋味,黑着脸回家后,径直去了长枫书房,打算好好教育儿子一番,务必明年秋闱中举,后年春闱中第。

谁知一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男女嬉笑之声,盛紘一脚踢开门进去,只见自家的儿子嘴角含笑,风流倜傥的举着一支玉制管笔,一旁挨着个袅娜美貌的丫头,她撩着两个袖子,长枫便在她两条雪白粉嫩的内臂上写下浓艳的诗句。

盛紘眼尖,一眼看见上头写的是 冰肌玉骨透浓香,解带脱衣待尔尝的艳词,一肚子火便蹭蹭蹭冒了出来,当下大发雷霆,二话不说把长枫捆严实了,然后家法伺候,一顿棍子打下来,只打的这位翩翩公子哭爹喊娘,林姨娘赶来求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盛紘气急,当着满府人的面,指着他们母子俩大骂烂泥扶不上墙。

林姨娘也很委屈,她何尝不想管好儿子,可她到底是姨娘,名不正言不顺,儿子也不大服管教,又怕管的严了,伤了母子感情,她下半辈子还得依仗他呢。

盛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长枫的书房搜了个底朝天,一搜之下,竟然翻出十几本和艳词集,且纸张敝旧,显然是常常温故知新的结果。

盛紘出离愤怒了,亲自操起棍子又打了长枫一顿,然后把他禁了足,接着找了外账房,严令再不许长枫随意支领银钱,凡超出五两的都要上报。

林姨娘得势不过因二,她自己得宠,儿子受盛紘看重,如今她的宠爱早不如前,儿子又遭了厌弃,府里的下人们都是水晶心肝,遂风头一时倒向王氏。

“那妹妹想怎样”墨兰冷笑道,她以前何尝受过这般奚落。

“不想怎么样。”如兰轻慢的翻着一旁的衣裳,故意道,“不过姐姐既叫我先挑,岂不是违了父亲的意思,自得有个说法才行;自家姐妹,难不成谁比谁尊贵些了”

她把语尾拉长,挑衅的看着墨兰。

墨兰咬着嘴唇,她知道如兰是想逼她说出嫡庶有别四个字来,早些年林姨娘一房得宠时,她没少拿嫡庶做文章,在盛紘面前得了多少怜惜疼爱。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可她到底不肯放下脸来,一眼瞥见旁边低头而站的明兰,心念一转,笑道“五妹妹说的没错,孔融让梨也是大的让小的,既然如此,便叫六妹妹先挑罢。”

明兰看了墨兰一眼,好吧,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怜悯立刻烟消云散,看见墨兰走过来拉自己过去,明兰轻巧的一个转身,闪开墨兰的手,早想好了措辞,正要说的时候,外头忽传道“老爷回来了。”

正侧眼看戏的王氏愣了愣,看了看一旁的漏壶,才申时初,还没到下衙时刻呀

刘昆家的比较机警,立刻扶着王氏起来去迎盛紘,只见盛紘一身官服翅帽的走进来,脸色似有不虞,几络胡子有些散乱,他直走到正座的太师椅上做好了,王氏连忙吩咐上茶,走过去笑道“老爷回来了,怎么今日这般早”

盛紘小心的摘下官帽,随口道“今日恩科收尾,连左都御史都先走了,剩下我等几个,便也回来了。”做官不好太与众不同,只要不涉及原则厉害问题,还是随大流的好。

三个兰都规矩的立好,恭敬的给盛紘行礼。

盛紘见三个女孩都在,略略颔首,又看见一桌子衣裳钗簪,便皱眉道“这些不是华儿昨日就送了来你怎么今日才分给她们。”

王氏脸色一僵,掩饰道“过几日,忠勤伯府便要给华兰的哥儿做满月,我想着姑娘不好太素净了,就又添了些衣裳料子,是以今日才分的。”

盛紘点了点头,忽想起刚才进来时,眼风瞟到墨兰和明兰两个站在边上,只如兰一个站在桌边,再看桌上还摆着个打开的首饰匣子,他看了一眼王氏,心里不快,直道“怎么就如儿一个人在挑墨儿和明丫儿都分到了吗”

墨兰斯斯文文的走到盛紘跟前,笑道“请五妹先挑。”

盛紘素知如兰和王氏一副脾气,都不是宽厚的,想着王氏可能在刻薄庶女,便立刻横了如兰一眼,如兰面色苍白。

明兰一看不对,连忙上前扯着盛紘的袖子,笑道“父亲,您给咱们断断;适才五姐姐说长幼有序,请四姐姐先挑;可是四姐姐说要孔融让梨,便要叫我先挑;我想呀,不计哪回,要么是四姐姐要么是我,总也轮不着五姐姐先挑,她也忒亏了。这回便请她先挑了,父亲,您说这样好不好呀”

盛紘素来喜欢明兰,见她明丽可爱,听了她一番孩子气的说法,便笑对三个兰,道“好,你们知道姐妹友爱,为父甚慰。”

墨兰暗暗咬牙,又不好反驳,直能强笑着应是,如兰也松了一口气,王氏见机立刻道“回头我把东西送过去,你们自己挑罢,你们父亲要歇歇。”

三个兰恭敬的退了出去。

盛紘看着三个女儿走出去,起身与王氏走进内室,张开手臂由王氏卸衣松带,道“全哥儿可好儿媳可好”

王氏想起肉墩墩的孙子,满脸堆笑“好,都好孩子也小,不好见风,不然便抱出来叫老爷喜欢喜欢,哟,那小子,胳膊腿儿可有力了”

盛紘也笑起来了,连声道“瞧那孩子的面向,便是个有福的有劲儿好,有劲儿好”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俩口的命根子,看见孙子摆动的白胖小胳膊,盛紘心肝儿都酥了,不住的吩咐王氏好好照看。

“不单全哥儿,华兰的实哥儿也好看,我上回去瞧,已经会笑了,哟哟,笑起来那个甜哟,活脱脱华丫头小时候的模样”王氏满心欢心的叹道,“这下可好了,华兰也能挺起腰杆了,免得她老要看婆婆脸色”

盛紘其实很是疼爱这个长女,家里这许多孩子,只有华兰小时候是他实实在在抱过睡哄着吃的,作为一个不应该道人是非的官老爷,盛紘也忍不住道“忠勤老伯爷人倒是不错,只是亲家母如今也好多了罢。”

王氏冷哼道“哼,若不是我上门去说,她连满月酒都想只摆两桌酒算了,都是自己儿子,一个开了五十桌筵席,一个却这般,也不怕人笑话她心长偏了女婿一味愚孝,只可怜了华丫头,也不知被算计去多少陪嫁,这回老爷和柏哥儿升了官,她才消停些;哼,也不想想当日他家门庭冷落,华兰肯嫁过去便是他家祖宗积德了”

盛紘沉吟片刻,道“那日我与老伯爷略提了提,他会约束亲家母的。”

说到这里,盛紘忽想到一事,问道“那墨丫头的亲事怎么说了”

王氏折好官袍,皱眉叹气道“我不是没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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