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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冲出去抱住他,但是她只能用目光触碰他。他憔悴了,一向爱整洁的人,头发乱着,嘴角还是肿的。汗水密布着他的额头、脖子,沾湿了他白色t恤的衣领。可能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她,他愤怒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困兽一样来回踱着步。

常晓春不忍再看,可是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踱着步的人停了下来,她以为他要走,他却进了对面的小商铺,买了包烟和打火机,一个人靠着树抽起来。

印象中时光很少抽烟。他如果抽,一定是他极为痛苦的时候。比如那次不小心看了美丽人生。

这次,他一连抽了三支烟,抽得很慢,张佳来捂着常晓春嘴巴的手都捂出了汗,常晓春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流在她的手背上,也管不了了。

吐出最后一口烟,时光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日落之前那失火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扔了烟头他双手插进裤子口烟,仰着脸四下打量了一遍过往的行人,确定没有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在张佳来松了口气的叹息中,失望离去。

嘴巴和手脚被放开,常晓春吸了出来以来最长的一口气,呼出来时,眼泪也跟着流不止。

他一定以为她还在恨他讨厌他,才不肯跟他走。他一定以为她抛弃了他,抛弃了自己的誓言。想到只能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的自己,常晓春抱着膝盖,放声痛哭。哭到晚上,哭到三魂七魄都散了,人痴痴的,眼珠子都不带转动。

贺小冬没心没肺地说“你们仨今天都快把大海哭干了。”

高飞在八点钟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说亲眼看到时光进了安检。

张佳来挂了电话,跑回屋子抱住失了魂的常晓春说“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常晓春的眼皮动了动,张佳来怕他会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连忙朝贺小冬使眼色。

贺小冬严阵以待,常晓春却没有发狂,只是用掌心捂着眼睛,好久只说了五个字“我们绝交吧。”

友情应该让人看到人性美好的一面,如若相反,她还要她做什么。

那一场“胜利逃亡”的结果,是她友谊和爱情的双重失败。

他们开车把她送到家前面的巷子口,在她下车的时候,每个人都跟她说对不起。

各有各的“对不起”,她听了太多次,换言之,她被辜负了太多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错,但又不是完全错,她能做的只有理解。

车门外,她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说“我理解,真的,我理解你们,但是,我决不原谅。”

关了车门,她一个人走进黑暗之中。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时光家里。她在他家外面使劲拍门,希望他奇迹般地把门打开,责怪她一句,然后抱住她,就像去年她生日时那样。

春节前的第七天是她的生日。时光为了给她过生日,想了很多办法才得到他妈妈同意让他推迟几天去峨眉山。生日那天,高飞为了张佳来一直躲在云南不回来的事找常晓春,他们聊了很久,不小心错过了跟时光约定的时间。

常晓人心急火燎地赶到时光家里,敲了很久的门他都不开。她威胁说“你不开门我就坐在你家门口等。”他终于开了,冷着脸,扔出一包东西,又冷着脸把门关上。

那包裹里,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块秀气的手表。她记得这样清楚,那是宝石水晶的表面,表盘上是一层晶莹细碎的沙钻,勾勒着彼此缠绕的粉色花藤。白牛皮雕花手表,磨砂的金属搭扣,握在手里有点儿重。看样子就知道很贵,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那么一扔,也不心疼。

她心疼地把表放进盒子里,老老实实地坐在他门前等他消气。

等到手脚冰冷快睡着的时候,他出来了,蹲在她面前,手指捏到她求饶才放手,然后像她所希望的,他抱住了她。

现在,她好想好想抱着他。

可是不可能了。

他们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面吗如果没有,岂不成了永别她最后一句对他说的话是什么

你干脆杀了我吧。

对,是这句。

日后想起来,他记得的永远是她那一刻仇恨的眼神吧。他也会恨她,以为她背叛了他吧。

常晓春坐在门前,紧紧偎着白色铁门,好似偎着那个人。那个倔犟又深沉的男孩子,此刻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诅咒着她吧。

楼道顶上晃白的日光灯,照在她憔悴的脸庞上,她睁不开眼,歪着头怏怏地坐到半夜,终于心职死灰。

毫无念想,也就没了痛苦。她平静地离开了他家门前,一个人在深夜的街道上漫步而行。

明明心如死灰,眼前却垂死挣扎地出现幻觉。

她看到,他在楼下拐角处骑着车等她,她开心地跑上前,却是一棵树。被骗了。

失望地走了几步,在自动贩售机前,她又看到穿白羊毛外套的男孩子在喝饮料,她叫一声“时光”,飞奔过去,却是一个不相识的人。又被骗了。

继续行走,路过一家家便利店,路过他们曾经拥抱过的花店,走到路口,她还是看到了他,高挑的个子,微微弓着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地面走路。

他总是这样,旁若无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她知道,他心里始终装着她,虽然很多时候他不承认。

这一回她不会再被骗了。既然是幻觉,就让他好好儿地来吧,好好儿地让他们最后一次擦肩而过,然后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走失在这茫茫人海中。

幻觉如此真实,她看着他的球鞋,他的牛仔裤,仿若他近在身旁。擦肩地那一刻,她甚至听到他叫她“常晓春。”

他从来不像其他亲近的人那样亲昵地叫她晓春,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把她叫得很远,却把心拉得很近,默默做着许多那些亲近的人无法为她做到的事。

他又叫了一声“常晓春。”

声音响亮,容不得她忽视。她边转过头边想,看来她离发疯不远了。

身后的人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慢慢朝她走过来。

她是真的疯了吧。常晓春揉揉眼睛,幻觉中的时光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明亮了。

“时光”

她失声叫了他的名字,说不出别的话来。

路灯昏暗的光照着时光的脸,穿着白色外套脸庞干净的时光竟带着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她不由自主地去摸他的脸,生怕自己的手指一不小心就从他脸上穿过去。

“你没走”她仍是不敢相信。

时光握住她的手指,抱住她,像她思念的那样。

他说“我知道我爱你,但是我不知道,我会这么爱你。”

是的,时光,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爱你。

七、烟花堤岸

所有人都对时光的归来感到惊讶。

那几天,市里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头条,一直是某橡胶制造厂重大污染事件。工厂倒闭,厂长携款而逃。此事牵扯出一部分受贿官员,惊动省级领导,命令严肃查处。

风声鹤唳之下,祸首的儿子竟没有跑路,还堂而皇之地来学校上课,不禁让人怀疑他是有持无恐还是脑子不清楚。

班主任、教导主任甚至连校长轮番找时光谈了话。关心之外,无不旁敲侧击地问他妈妈去哪儿了,他一律回复不知。老师们一商量,决定集中力量做思想工作,心理保健员在旁边站岗,音乐老师好言相劝,体肓老师连威胁带恐吓,始终撬不开时光的嘴。

不是在上课,就是被叫走,十一后的那一个星期,常晓春在学校和时光没说上一句话。

到了放学,走到哪儿都听到别人议论时光的事情。

甲说“他怎么不走,还敢来上课”

乙说“是他妈犯事又不是他犯事了,不管怎么样,大学总是要考的。”

甲说“话是这么说,但要是换成我是他,原来那么嚣张,现在成了落毛的凤凰,我可没脸待在学校。”

乙说“时光这人,向来内心强大,哪是你我凡人可比。”

丁加入说“不过他也够可怜的,他妈把他一个人扔下。”

丙叫起来“你可怜他怎么不去可怜那些得了癌症的”

常晓春觉得自己像阻电器,走到哪儿,哪儿的声音都低下来。等她过去以后,他们又用以为她听不到其实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那是常晓春吧,她还跟时光在一起吗”

在一部分同学眼中,她对时光是不离不弃,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她是傻帽儿。

她一如往常地穿过众人,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她不怕被人注视,她只怕等不到时光。

校门是一道闸,人流到这里慢下,拥堵。常晓春顺着人流慢慢移动,隔着几个脑袋,看到张佳来,没来得及闪开目光,她们四目相接。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任凭人流把她们冲散。

从陇海回来后,常晓春和张佳来以及高飞再无来往。原本同桌的吴爽,也找了个理由换了位子。彼此都伤痕累累,谁挨着谁都会疼。

大家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贺小冬,对张佳来坚持不懈,死心塌地。贺小冬是天性单纯的人,他不明白,当一个人不能再自欺欺人的时候,有多痛苦。

常晓春理解他们的痛苦,可是她不能原谅他们因此而迁怒时光。

在彼此原谅之前,他们永远不中能成为朋友。

常晓春在学校旁的商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时不推着车出来。放学的时候他被班主任叫去谈话。

常晓春想老师们之间是不是在做一场比赛,是不是谁先从时光口中探听出他妈妈的下落就能获得一笔奖金常晓春很怀疑。

因为时光的坚持,常晓春扔了那辆老旧的二手自行车,每天坐时光的自行车上下学。

她痛经的毛病一直没好,到了那几天,想不让时光送都不行。

有一次,她甚至疼到坐不稳,时光用校服绑住他们两个,才最终安全到家。被他绑着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和这个男孩是密不可分的,他们分享着同样的呼吸和心跳,天地间只有唯一的彼此。

唯一的,不能够失去的。她终于明白了一些时光的感受。

时光带着她穿过街道,挑人少的路走。现在时光得到众人“瞩目”,他们必须很低调,等事情慢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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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常晓春到她家楼下,他忽然问她“常晓春,我以前那么对你,为什么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隔了这么久才问”距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一个月。

他们在路边重缝之后,她为他做了顿晚饭,他们在一间屋子里睡了一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沿着原来的生活轨迹走到现在。

她以为他明白了一切才什么都不问,现在他又是哪里来的烦恼,必须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回答我。”他说。

常晓春坦诚相告“因为你为我留下来了啊。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赖着你。”

时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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