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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废话”

酒是吴越带的,十八酒坊,蓝幽幽的瓶子,也不是什么贵酒,那一瓶我自己几乎喝了一多半儿。怪了,平时喝成这样早就头脑不清了,今儿居然越喝越明白。

“操,什么破酒,吴越,下次别哪这些烂酒糊弄人啊,这是酒吗这是水吧”我把瓶子底朝上倒出最后一滴。

吴越可能也看出来了,我心情极差,他没跟我计较,他拿出一个老朋友的耐心,拍着我肩膀说到“安然,有什么不痛快的你跟哥们儿说说,你看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你。”

我不想说我怎么说,说我喜欢上一男人,但是我知道这事儿不对头,所以我想把这茬儿给忘了,可是,我又不甘心,我难受。

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根筷子戳盘里的鹌鹑蛋。

“安然”吴越试探着问我,“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我茫然地抬头,失恋啊还别说,真有点沾边,不过,我这是连恋都没来得及恋,那感情就死在自己心里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没反驳还是我笑得太苦涩,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安然,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呢人家看不上你不可能吧,就你这副皮囊,没几个妞能扛得住。”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了,那个人,他是怎么看我的,他看得上我吗不过,很快我就有了答案,人家能怎么看你,顶多了就一普通朋友呗,那地位可能还得排在杨胖子后面,看得上看不上的根本就无从说起吧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我摆摆手,示意吴越住嘴。

“别问了行吗过去了,真的,我就难受这一阵儿,就咱喝酒这俩钟头,等我下了酒桌,马上我就把这事儿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的彻彻底底的,我说到做到。”

“哎,这就对了,就兄弟你这条件,什么样儿的找不着啊,行啦行啦,有什么啊”

是啊,有什么啊既没有山盟海誓,又没有鸿雁传情,连稍稍暧昧的话都没有一句,连可以印证心迹的举动都没有一个,一直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什么都没有,好吧,就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歇了一个周末外加两天强休假回家看望爹娘。在家的日子,我保持着自己万古不变的嘴贫和手欠,在爹妈的唠叨和谩骂下,快活地嬉皮笑脸。老妈对新买的豆浆机非常满意,她喜欢用这机器熬粥,这四天每顿饭餐桌上都有不同原料的粥,大米、小米、黑米、黄米、芝麻、绿豆,老娘说都得让我吃一遍,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家呢我马上表示,以后为了这豆浆机熬出来的粥我也得经常回家。爹问我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我想了想说,没有,一切正常。

我说到做到,我说忘了,我就真忘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有什么事儿来着没什么事儿,风花雪月梦一场。

休假回来,去上班的路上,果然看见万达广场的大门紧闭,听不见机器响也看不见人们进出,停工了。我没有慢下电动车的速度,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的心没有塌陷下去,我没有空虚冰冷的错觉,我只是疾驰而过。

到了单位,我被告知要出去当大堂经理,好,我喜欢这差事。

大堂经理职责之一,指导客户填单子。许是要过年了,民工们都要回家,最近特别多外地人过来汇款,都是民工,没上过什么学,有的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对,电汇单子写十份都写不出能用的来,动不动就让我帮忙给写,那是付款凭证哪能随便写,写错了要承担责任的,我跟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偶尔我被磨地没有办法了也会替他们写几笔,不过,态度不会好就是了。

快晌午的时候,我收拾干净一桌子写作废了的凭证、扔得到处都是的签字笔,无奈到没话说。小李把我召唤过去,“哎,安然,你对那些民工的态度可不行啊大呼小叫的把人都吓着了知道吗你还不许人家没文化是吗”

我喝了口水,愤愤的说“我不行,你来,你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普通话都不会说,听还听不懂吗一个字一个字都给他写好了,抄都抄不对吗一个人填掉咱们一本电汇凭证,看咱凭证不收钱是么让我帮他写单子,我欠他的,我爱他啊不会写名字来银行办什么业务啊没长腿就别参加长跑折腾半天汇几个钱啊,五百,一千最烦没文化的,最烦穷人,最烦没文化还来银行的穷人烦”

我叫嚣地肆无忌惮,忽然有人扯了我衣服一下,我头都没回来了句“旁边窗口办业务”说完这话,我发现小李脸色有点不对,她冲着我身后露出了一个迷离的做作的甚至有点矜持的微笑。我转头,目光正好撞上那束清凌凌的眼神儿,心头猛地一跳,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

那张被自我催眠说是已经忘掉了的清秀的脸就在面前,不是韩暮雨是谁。

、十七

“你你你没回家啊万达不是停工了吗你怎么还在”我结结巴巴地问,脑袋乱成一锅粥,他什么时候站我身后的,我刚说什么了,靠,我刚才说的什么屁话啊

韩暮雨用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语气回答“离过年还一个多月呢,我不想那么早回去,就又找了个临时的工作。”

我看着他身上蓝色粗布肥大的有点儿不合身的工作服,还有上衣口袋边印上去的六个字通达汽车美容,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我们银行旁边的洗车行吗我们单位哥哥姐姐有车的都在那里办卡,比一般人优惠。

“哦,那,你这是”

韩暮雨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你们这里一个人的车洗好了,车牌889,老板让我把钥匙和洗车卡给送过来我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

“是啊,这样啊,那什么”我简直有点张口结舌,“889,李儿,889是谁的车啊”我转头问小李。

“曹姐的。”

我把钥匙从韩暮雨手里接过来,“行,我给她就行了。”

他点头,转身,快步地往外走。

我几乎是跑着追上去,“嗨,暮雨你”他停下来等我的下句,我吭哧了半天才问到,“你在这里上班儿几天了”

“昨天上班的”

“这里的活儿累吗”

“不累,比万达的要轻省些。”

“哦”我没话了,其实我还有很多想说的,只是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我的心就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一样,带着冰碴,冒着白气。他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他不会表现出不耐,但是,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他对这样的对话没有兴趣,如果我想继续说,他还是会回答,那回答跟交流无关,只是他不想我尴尬。

好吧,算了,没意思,我朝他一笑,“没事儿来玩儿”

我猜他也是想冲我牵牵嘴角的,只不过,那个动作太浅,似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看着那浅蓝色的身影出了门,跑向不远处一辆湿淋淋地沃尔沃,我心里这叫一个混乱啊

韩暮雨,你说你怎么不回家呢你干吗找份工作还紧挨着我们银行你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这不是打乱我的计划吗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就想跟你做朋友,可是,倒霉催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我在那儿吐槽发泄的时候来,就我那些话,不会让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他应该是不高兴了吧,这我得解释。我拍着心窝子想,我不为了别的,就是因为他是我朋友,我必须得跟他解释清楚了,我那些话,没冲着他。

银行关门的时候,我把电动车推到营业室里充电,自己在自助取款机那里瞄着洗车行的动静。后来看他们一伙人扔了手里的鸡皮往出走,我知道那是下班了。

我叫韩暮雨名字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马路对面了,我边冲他摆手边往对面跑,也许是太心急了,我就没注意来来往往的车,跑到马路中间得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右侧腰和大腿受到强大的冲击力,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侧着身子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先是觉得一阵眩晕,而后便是被坚硬如铁得柏油路磕着了后脑勺。

我努力睁开眼睛,试着活动下腿,好像能动,不是特别疼,我挣扎着起身,腰有点疼,不过不是骨头里疼,只是皮肉层的。

我感觉到有人过来抱着我的肩膀,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叫我的名字“安然,安然,你怎么样能动吗哪里疼”

“没事没事儿”我抓紧了那件浅蓝色的衣服,“暮雨,我没事儿”

这条路两边不是居民区就是小学,人多又杂,车子在这条路上根本开不快,真蹭着了也至于多严重,更何况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在韩暮雨的搀扶下,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不敢松手地扶着我,眉头皱着,一脸担忧。

说实话,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忽然觉得很满足,不就是撞一下儿,摔个跤么司机从车上下来,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我看看他,再看看车,露出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司机无奈地说“前两天,你骑电动车闯红灯,今天,你随意横穿马路,哥们,你是就铁了心要死在我这路虎之下了是吗”

韩暮雨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这话之后冷冰冰地瞪向那司机,我赶紧拍了拍他扶着我肩膀的手,示意他别说话。我自己也很明白,这事儿还真没有人家开车的什么责任,是我自己过马路不带眼,硬往人车上撞的。

我再次动了动腿和腰,感觉没有问题,于是对司机说,“行啦,哥们我也没撞坏,你车也没事儿,咱就各走各的吧,我从没想死您车底下,这真是巧了,那什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事情就这么了了

韩暮雨搀着我走到便道上,一边给我拍去身上的土,一边儿责怪我“你怎么走路不看车呢”

“没注意么,没事儿,幸好冬天穿得衣服厚,摔一下也没觉得怎么疼。”我感觉他的手一下一下拍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给拍蓬松了。

韩暮雨让我走两步,我就走了两步,他看我龇牙咧嘴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手扶着我站马路边儿,一手伸直了招呼出租车,“得去医院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

这人一看就没打过的,来车就招手,不管人家有没有亮 空车牌子。

我把他的手挡下来,“暮雨,不用去医院,去什么医院啊我没事儿,连擦伤都没有。”

他不信任地看着我,我一脸真诚,“真的呢,咱们溜达溜达,活动一下就行了那个,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你走得了吗”他问。

“走得了”我无耻地笑着,“你稍微扶我一把,我就走得了。”

韩暮雨打量了我几下,我又笑得更开点儿。他抬手用袖子蹭了蹭我摔倒时着了地的半边脸,布料硬挺粗糙,力道却很柔和,他唇角微微一弯,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你啊”

就那么一个稍显温和的表情,让我认命地别过头去,我知道自己酒白喝了,决心白下了,那些个豪言壮语白说了,那些以为压下去了念想在一瞬间全部破土而出,一秒钟便疯长成接天大树。

、十八

我觉得,韩暮雨实在是个很懒的人,他从来不主动找话题,而且很习惯沉默和冷场。就比如现在,他陪着我慢慢地走,一手扶着我胳膊,一手放进口袋里,半句话都没有。大冬天的白天也短,下班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只有西天的云彩还红彤彤的燃烧着。

我想着今天的事儿,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开口解释的话头。

“对了,暮雨,杨晓飞呢他回家了还是”

“他回家了。”

“哦。”

“”

“那暮雨你现在住哪儿啊”

“还是工地。”

“那里还能住啊你们一起干活的都回家了吧”

“能住。除了我,还有一个没回去。”

“呵呵,也好,有个伴儿”

“”

“你怎么想到要来洗车行工作的呢”

“看招工广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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