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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四千多,但这毕竟不是赌场,哪有赢了钱都拿走的道理,自己留下点儿,退还大部分,兄弟领导都乐呵,下次,还有人跟咱玩儿。

回宿舍打开手机,短信声此起彼伏,挨个儿翻过来,都是拜年话儿,没劲。

翻到10086未接来电提醒时,我就美了。暮雨的号儿。

一般我都不给他打电话,我打着贵,他接也得花钱,不过,今儿不是过年了吗,我点了回拨,刚响两声,就被一个女的接起来,“喂”声音挺甜,还带点当地口音。

我有点蒙,我说我找韩暮雨,就听那个声音喊道“哥,你电话。”

然后电话里传来韩暮雨操着家乡话的怪怪的声音,“水开了,你过来替我看点锅。”

“喂,你好”他接过电话改成了我听惯的普通话。

“你好个头啊你好,是我,安然”听到他的声音,我晕晕乎乎的脑袋清明了许多。

“恩,听出来了,昨天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昨个我值班,跟领导们打牌了,手机放宿舍里充电。”

“三十晚上还要值班啊”

“早就跟你说了,都拿我们当牲口使呢你老不信。”

“信了你们那里还许可打牌”

“啊,小赌怡情对了,赢钱了,回来哥们儿请你吃饭”

“恩,行”

“家里过年都挺好的吗咱妈、咱妹哎,刚接电话的是咱妹么,声音儿挺温柔啊”

“是她接的,我刚在烧水煮饺子呢”

韩暮雨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那边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声音,然后他说了句有点事儿,就匆匆忙忙的把电话给挂了。

大年初一能有什么事啊一准儿是拜年的。我一看表,七点多,真够早的。

放下电话我开始收拾东西,把给爹娘买的大件小件塞了满满两大包。我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爸妈都是退休工人,靠着那点退休工资生活,不至于窘迫,但也绝称不上富贵,娘亲心脏不好,常年吃着药,不过幸而家里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我也不是那三天两头出入派出所的孩子,总起来说,平平静静的,安安稳稳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家。也就是我现在挣钱了,背着爹妈不知道给他们买点好的衣服鞋子啥的,我买回家给他俩的毛衣、外套,标签从来都不敢让他们看见,不然非得跟我急,人过日子省惯了,我一点儿辄都木有。

初一路过我家的公共汽车都停运,我只好跟人拼车回家,花了我八十,不过再贵,家是一定得回的。

越长大越开始明白,为什么过年过节的人们都往家里跑,不管多远,不管多辛苦,也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因为那才是真正可以停靠的地方,除那里以外,再热闹的都市、再繁华的街区,再多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那都叫异乡,那都叫天涯,就像一个朋友曾经说的,离家一步便是天涯。

回家三天半,除了两个不得不去的聚会,我一直窝在家里,给我娘亲择菜,洗盘子,给我爹浇花,理书架。爹妈也可算抓住我了,把我家过年准备那些各色各样的年货统统往我肚子里塞,每顿饭都变着花样地做,最后我走的时候娘亲还很遗憾地说,“咱家冰箱里还有一块驴肉没给你吃呢”

我把我在家被当做饭桶的遭遇发短信给韩暮雨说了,引得他各种羡慕嫉妒恨。

回家一趟的结果就是,到单位上称一称,足足比回家前胖了四斤。我再次感叹,这可真是我亲爹亲妈。

在家围着爹娘转还不觉得怎样,这一回到单位,回到以往过厌了的日子里,我又开始疯狂思念韩暮雨。他就是我的牵挂,除了爹妈,他就是我人在天涯唯二放不下的牵挂。

离韩暮雨说的出正月还早呢,先到来的是元宵节。

元宵灯会是市的传统项目了。正月十五晚上,吴越非拉着我去灯会看美女。我可没那个雅兴,外面死冷的,人又多又杂,哪如窝在宿舍里看看电影舒服。我说我不去了,我有对象了。吴越一瞪眼,有对象怎么地啦对象还有嫌多的啊所以韩暮雨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灯会现场被吴越扯着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扎去,我堵住一只耳朵,提高了声音跟电话那头的韩暮雨喊话。

一片混乱中,我听见韩暮雨说,他已经回到市了。

回来了居然这么早我又惊又喜,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去见他,现在、立刻、马上、一秒钟不带耽误的。

连招呼我都没跟吴越打,丢下他老哥一个在朦朦彩灯下扒拉开成片的庸脂俗粉寻找佳人,我几步冲出人群,蹿到街边去拦出租车。实在对不住兄弟,我得去见我的佳人了。

十分钟后,我气喘嘘嘘地奔到韩暮雨宿舍门口,抬手推门的瞬间,居然有些紧张。

门没锁,吱扭一声打开,我先探了个头进去。

高高瘦瘦的韩暮雨正弯腰收拾床上的东西,他背对着我,两条腿格外修长笔直。一个大包打开着放在他脚下,显然,他也是刚到没多久。

听到门的声音,他扭头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我。我冲他一笑,傻到极致,他则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镇定地进门,镇定地锁门,镇定的转身走到他面前,他叫我的名字,那一声温柔到无度的安然导火索般引爆了积聚在我身体里的渴念,我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他脖子,哑着嗓子低吼道“奶奶的,可想死我了”

、三十五

我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他颈窝里,冰凉的耳朵贴上他的温热的脸颊。

我是如此迷恋而怀念地贴紧了他,沉醉在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中,完全顾不得去掩饰什么,伪装什么,我抱着他,觉得特别满足,给我座金山都不换。

更让我惊异的是,韩暮雨在微微地僵了一下儿之后,居然扔下手里的东西,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放在我腰侧,极轻的接触,仿佛是某种试探。我隔着厚厚的衣物察觉到这细小的动作,心里涌上一阵甜蜜蜜的急切和焦躁。你还犹豫什么呢哥都多主动了于是我又紧了紧手臂,也许源自我本意里的催促在韩暮雨看来是一种默许和鼓励,他缓缓合拢双臂,最终,轻柔地拦腰搂住我。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拥抱,之前那些,顶多算是我一厢情愿的耍流氓。

我听到心里咔的一声,那是锁扣紧的声音,我陷落于一只温柔铸就的牢笼,从此再无处可逃。

我坚定决绝,我兴高采烈,我甚至不愿意去揣测韩暮雨的心意,无论他对我是哪种形式的亲近,哥们也好,亲人也好,对象更好,我都能接受,至少现在,他正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他的叹息回应着我的心跳,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他说“安然,对不起,我走得急,忘记给你带我家那边特产的玫瑰香葡萄了。”

嘛特产不特产的,就你们那穷乡僻壤的能有啥好东西这话我也就想想,当然不敢说出来,主要是,这根本不是重点啊,我这人吃啥都行,不管什么玫瑰香月季香的,不就是葡萄吗超市都有,要是你肯说你也想我了,我几天不吃饭都行

“切,我又不是冲着你的特产来的我有那么眼皮子浅么”对此我表示完全的不介意,然而说完我并没有松开手臂,只是别有意味地问道“你说回来走得急,干嘛走得急啊这才十五,要出正月时间还早呢”

为什么要这么早回来我发誓当时我是非常认真非常郑重地下定决心了,如果他说是因为想念我,那我马上就告诉他,把我所有想说不敢说的话都告诉他,告诉他我有多惦记他,告诉他我想要爱他。这么好的时间,这么好的气氛,也许老天会赏个奇迹给我呢

只可惜,我的循循善诱还是败给了他的无声沉默。

他放开手,没回答我的话,我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闪烁。

“安然,你坐,我去把电热扇开了。”

“哦”我听话地坐好,看着他从六哥床底下把套了层塑料纸的电热扇拿出来,去门外扯掉满是尘土的包装,回来插上电源,对着我的方向打开。

我看着他不声不响地忙活,发现这人过了个年回来怎么看怎么憔悴,头发短了些,衣服仍是先前的。我凑过去帮他收拾床头的东西,他忙拦着,“别动了你,都是灰,别把你衣裳弄脏了”

“没事儿”我说,“哎,你可够艰苦的了,过年就舍得给你妹买衣服,自己都没买件儿新的”

他说不是,我有新的,然后扯着衣领给我看,“你给我的毛衣。”

恩,恩,我看见了,不过,我决定仔细看看,“是吗是我给的那件儿吗”我扒着他的衣领假装失忆,“真是哈,穿着合适么”我问。

“合适,胖瘦长短都正好。”他几乎是无视我的动手动脚,认真回答。

“好,我那还有一件儿呢,回头也给你,反正我穿着大”我说完,韩暮雨手里一顿,他瞥了我一眼,就是那种微微眯着眼睛、拿眼角的余光看人的、警告似的那种瞥。在这个像极了抛媚眼的动作里,我想起了那次吵架,虽然后来暮雨退了一步,但是我知道他也不是那么情愿的,不过是顾忌着我们的交情,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闹得生分了。我猜想这个媚眼的潜台词大概就是,“安然,你别得寸进尺啊,你还没完了怎么地”

我讪笑两声,指着床头,“哎呀,暮雨你看你刚离开不到一个月暴腾这么多尘土,不行,这得擦擦不然没法睡觉。”我起身去角落里捡起一绿色塑料盆就往外走,“我去接点水来。”

打回水来,韩暮雨正单腿跪着拉床底下的什么东西。

我拿着抹布蹲盆边下了半天决心,真不是我这人娇生惯养少爷做派,那水也忒凉了,里面还有冰碴呢,这叫冰水混合物,温度为零摄氏度,小学学过的物理知识迅速地浮现在脑袋里,不过,最后我还是心一横,一把把抹布按进水里,两秒钟没到,便体验到了不止皮肉连骨头缝都被冰得生疼的感觉。

“靠,真特么凉”

我刚适应着温度揉了两下,手就被韩暮雨从盆里拎起来了,我龇牙咧嘴地擎着十指,却听他说“暖壶里有热水,我回来就烧好了”

“那你不早说”我怨恨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这么凉的水你也敢下手啊”他很有些无奈。

对了半壶开水之后,盆里总算有点热乎气儿了。韩暮雨把袖子往上掳高了,接过我手里的抹布,“你别管了。我包里还有一管儿你给的护手霜,你去涂点去”

我没动地儿。

因为我在他接起抹布的一瞬间看见他前臂外侧一道青紫色的痕迹,以前挨打留下那些早就好了,这个明显还很新鲜。

“这怎么回事”我翻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指着那条淤青质问道。

他看了一眼,慢慢挣开我的手,一下一下揉着水里的抹布,淡淡地回答,“打的”那么平静无谓的声音,要不是我知道他这个人就这么副脾气,我都会觉得这事儿、这伤都跟他没关系。

“谁啊为什么”

“村长的儿子,上次修路的事情他们觉得挺没面子的,这次我回去,他老是带人去我家找茬。”

韩暮雨拿着抹布起身回到床边,一下一下抹着床头栏杆上的灰土,我就跟在他身后,听他毫无感晴色彩的讲述。

“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想让我过好这个年。初一早上,你给我打电话时,就是他带着俩人过来闹事,说我爸生病时借了他家多少钱,让我们还。我问我妈有没有这么回事儿,我妈说没有,然后”

他把手里的抹布翻过来叠好了,又去抹床头的小桌子,“然后,就打起来了,他们人多点,不过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只是,把我家玻璃打碎了三块。大初一的没地方买玻璃去,只能随便找点塑料纸钉上”

我亦步亦趋地跟他,听着他说话,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动作,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

抹布被泡回水里,整盆水都泛起灰黑色。韩暮雨随便地洗了两下,继续说“我去看村里那些亲戚时,人家都不敢留我多坐会儿,村长家儿子得谁家跟谁家闹”

他指指自己的胳膊,“前些天我跟晨曦去赶集买玻璃又遇上他,他把我新买的几块玻璃拿车锁给砸了,最后一下儿他那车锁打飞出去,我拿胳膊挡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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