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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的你请一顿我请一顿,过得也将就。

进门我把伙食扔在餐桌上,吴越奔过来打开纸袋,一脸的不满意“安然,说了吃驴板肠,怎么又是猪蹄儿”

“你肚子上的油都赶上驴板肠了,还吃”我拿起摆在餐桌边的水晶镜框,先用袖子抹两把,然后结结实实的亲在照片中人的脸上,发出夸张的声音。

吴越斜了我一眼,“你能别这么恶心吗弟妹都被你口水淹死了”

我不理他,手指摸过润凉的水晶玻璃,照片上的人有着清冽沉静的隽秀,五官是精准的标致,脖子上泛着银白的水光,线条性感而硬朗。嘴边那个轻柔的弧度,在跟他相处很久之后我才敢肯定那是个浅到近乎于无的微笑。很神奇的微笑,春风一般将他眼角眉梢春冰初化的凉澈,染成了黄昏雨后风栖芳树的清爽。那个时候,他不爱笑,每个笑容都倍儿稀罕,我瞧着都能灵魂出窍。

“你说他怎么这么好看呢”我啃着猪蹄,看着照片里的人,本能地无视掉那个偷吻的自己。

吴越点点头,“弟妹本来就很帅啊。”

“恩,现在那些明星跟他一比都丑得冒泡、土得掉渣儿”还好我手机像素够高,这张跟暮雨的合照打印出来特别清晰,我侧着的脸上睫毛根根分明。

“你也不差啊”吴越说。

“不行不行,”我摇头,“差得远了呢我跟你说”我边吃边信口闲扯着暮雨以前的一些事情。猪蹄快啃完时,我忽然想起个问题,就问吴越,“你说暮雨会不会把我忘了”

“不会”吴越立马否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会哦”我嘀咕着,吐出最后一块骨头,撑着油乎乎的手指,起身离座去洗手。

这半年娘亲的病情算是稳定,有老爸照顾着,我只要按时足额药费,就没什么太担心的。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我每周都会回家。爸妈虽然都说让我别惦记,可是看到我回去还是很开心。我心脏病这消息没跟家里说,不能说也不值当的说,我也没太当回事儿。娘亲稍微好点就会亲自下厨做我最爱吃的那几样菜,菜端上桌子,她就坐我跟前看着我吃,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老爸有次怨她啰嗦,结果被一记白眼给镇压了。

我调侃道“爸,他们说怕媳妇儿这毛病遗传。”

老爸笑着拿筷子敲我脑袋,“臭小子,这叫怕么,这叫让,等你有了媳妇儿你就知道了”娘亲不以为然地打断老爸,“儿子,别听你爸的,我跟你说,你找对象一定要找那种文静乖巧的,母夜叉咱可不要,你表舅家”

我低着头,听耳边七大姑八大姨的纷纷登场,偶尔笑,偶尔爆笑。

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爹妈的那种满足,他们守着彼此,守着我,平平安安的,稳稳当当的,就够了。

其实,也不是不值得。我塌了半个世界,起码,换回来一家团圆。

只是,暮雨,他还剩什么

每次从家回来差不多都得带点吃的东西。

吴越跟我抱怨,“跟你住一块儿,我牺牲大了去了,天天得按点回来,我这都多长时间没找妞,找了也不敢往家带安然你就烧高香去吧,碰上我这么一好人。”

我把从家里带来的蒸饺热好往他面前一推,拿起旁边的镜框用纸巾细细的擦着,“我求着你跟我住了是吗我说我没事儿,你自个非要过来。少废话,啥时候想走你就走,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这又生又硬的混话说出来,随便换个人都得跟我翻脸,可是,吴越不会,他骂骂咧咧地,“安然你真是狼心狗肺的代表啊,没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了,认识你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哀嚎谩骂声中,蒸饺在他筷子下面迅速减少。

等他消停了,抬头问还没动筷子的我,“你不吃啊看着照片你能饱”

我摇头,“看着你我就饱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吴越咳了两声,“那个,安然,我有个问题。”

“说。”

“就这照片吧你不是说那时候人家还没答应跟你交往吗你怎么那么大胆子上去就敢亲一口啊,你不怕弟妹一巴掌呼死你”

我撂下镜框,开始跟吴越说当时拍照的情况,他的反应,我的心情我边说着吴越边把火烧递到我手里,我下意识的说两句吃两口。

“所以,其实你是耍流氓啊耍流氓”吴越总结道。

“那是,只要流氓耍得好,哪有美人压不倒。”我腆着脸得意,吴越笑得火烧渣儿都呛进气管儿里了,猛咳一通。

我倒了杯水,等他咳完了,递给他,问道“你说,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不可能”吴越头摇得像拨粮鼓。

恩,不可能吧。

我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白天上班儿就盯着单位墙上的钟表看,晚上下班儿就上网、看书、发呆直到睡着。可是,其实时间过得一点儿也不慢,树叶子今天还绿着,改天抬头一看居然落没了,今天台历还停在前几页,结果没几天再翻都到末页了。很多东西都在变,身边的人,所在的城市

单位新来个小孩,曹姐让他跟我学业务,指着我说“以后你就跟着他,他的技术在全省都是数得着的”小孩被唬得一愣一愣。说他小孩其实他也就比我小三岁,刚从学校毕业的人,很有活力,整天上蹿下跳的,张口闭口叫我师父,跟小李叫师姨。徒弟开始装了一个礼拜的乖,早上到了单位先是把我的桌子给擦一遍,把我缺的什么票都给补齐,看我拿水杯就抢过去给我倒水,没事帮我登记个支票电汇啥的,后来发现我这个师父很好说话,也就随便起来。让他练基本功他就在那刷手机微博,说他两句他就练两下,快转正考试时才着急,问我,“师父,我翻打老是打不对怎么办师父你怎么能打那么快的,师父”我给示范打字的指法,翻传票的手法,我觉得很简单的东西,徒弟愣是学不上来。示范了几遍,我揉揉手指,摇摇头,“朽木啊”转身想走,徒弟拉住我,“师父,你不能放弃我啊,怎么我也是你教出来的,我这样子出去会毁了你一世英名啊,再来一遍,最后一遍。”

相比之前,我脾气好了很多,曹姐都说我这两年稳重了。对这个徒弟我还是有点无奈,甩甩手腕,“我手都酸了,你争点气行不”

徒弟很狗腿的将我的手拉过去,从小拇指起开始揉起来,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见,因为这个动作太突然,我没来及防范就呆住了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帮我揉着手指,那种融进骨头里的舒适温柔,刹那就在心头撕出一道口子。我一把推开他,之后一天都没跟他说话。

那是徒弟第一次看我发火儿,莫名其妙地。后来跑去求他师姨指点,我听见小李语带调侃,“你师父更年期,你小心伺候着吧”

第二次发火是在他转正后。他坐在我的位置上,我盯着他办理业务。我个人用的抽屉里基本就是一些零食,茶叶,咖啡,私人用品什么的,平时随他吃吃喝喝。那次看他在我抽屉里翻腾我也没在意,回头倒杯水的时间,居然将我放在柜子最里边小盒子里的洗车卡拿出来了,笑着问我,“师父,这洗车卡手画也能行啊师父你给我画给呗”

“谁让你动这个”我吼道,大概我当时的表情极度恐怖,小徒弟在我的暴喝声中手一抖,那张洗车卡堪堪落进手边的印台里,等他手忙脚乱的把卡片取出来双手捧给我,正面已经沾上一大片红色我赶紧拿衬衣袖子擦,怎么可能擦得干净当时我真是掐死那小孩的心都有。

后来同事们过来劝我,徒弟被吓得不知所措。想来曹姐一定暗地里嘱咐过他,我的心脏不好,让他别惹我之类的话他一直说对不起,还给我倒了水让我吃药,我看着那张卡片,毫不领情地说“吃什么药,要死早就死了”

后来曹姐把我叫到楼上去了解情况,最后她说,“安然,这么久了,该过去了。”

这两年时间从我身上拿走了很多东西,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一种成熟。不再浮躁,不再自我,不再有那些幼稚的坚持和姿态。我把自己一层一层的埋起来,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温和的脸,少有什么还能让我一惊一乍。然而,平静之后,是不知道何时会崩碎的灵魂。

我不清楚徒弟对我这个师父了解多少,但是从日常的接触来看,他显然不知道我跟暮雨的事。他只知道他师父心里有个雷区,踩上就会被炸飞。可是他又不知道那个雷区的具体位置,只能自己瞎琢磨,并且时不时求助他师姨。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有次徒弟吞吞吐吐地问我,那个卡片怎么会那么重要。我没回答。徒弟看着我半天,道“难道师姨说对了。”

“说什么”我问。

“情伤”

我笑着摆手。不是情伤,是绝症。

某天晚上吃饭时,吴越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我说不去,俩大男人看什么电影啊。吴越撺掇我,“去吧去吧,3d新片儿,我掏钱,再说,你都好久没进行什么娱乐活动了。”

我看着桌子旁跟暮雨的合照,想起往事,不知不觉笑起来。

吴越挖苦道“瞧你这小样儿,肯定是跟另外一个大男人去看过呗”

确实是跟暮雨去看过,那时候万达影城刚开业,电影票都打折。暮雨说没看过3d电影,我就跟他去看了一次。结果看完回到家,发现暮雨眼睛红红的,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刚戴着眼镜看了十分钟他就觉得眼

睛疼,可摘了眼镜图像都重影,他只好坚持着,因为电影票那么贵不看太浪费。我心疼得骂他,还说以后都不看这种了,2d的更便宜云云。帮暮雨滴完眼药水我让他枕在我腿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结果,结果,那个人就那么睡过去了。

吴越听我说完最后评价,“弟妹太会过日子了不过,凭什么你能陪他去就不能陪我啊”

“那能一样吗”

“有嘛不一样的,敢情兄弟就是比不上媳妇儿呗靠,绝交绝交”吴越毫无诚意地嚷嚷。

这样一个人,收起自己的花心默默陪我两年多,每天听我说我想说的,陪我回忆我想回忆的,盯着我吃饭睡觉,赶着我出门透气。只有他明白,对我而言,那些过去是我生活下去的支撑。

很多事我重复地讲过很多次,可即便这样,某些细节还是会越来越不清晰,那暮雨他

“你说,暮雨会不会”

“不会,他不会忘了你”吴越说。

“靠,都学会抢答了”

“安然,”吴越忽然很严肃,“今儿我背着你干了件事儿”

“哦”一听就知道没好事儿,“干什么啦”

“我通过各种方式给弟妹和杨晓飞发消息了。”

我没在意,我发了几千条几百条都没回信儿,现在我都不发了。

“你发什么了”我配合地问了一句。

“就一句话,安然心脏病发,生命垂危。”

哗啦一声,我的筷子落地。

、一一一

“师父,我要跟你的车。”徒弟边往身上套羽绒服边回过头来叫我。

“恩,跟着吧”我带上手套,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晚上白色的小奥拓在堵得不行的路上慢慢爬动。徒弟在副驾驶上敲着我的车玻璃喋喋不休,“师父,你知道吗,他们都嫉妒死了,好歹这是车啊,五千块钱,太他妈便宜了我这手机买的候都比这个价儿高”

单位用车升级,给办公室经理新配了雪佛兰赛欧,这辆用了四年多的奥拓被替了下来。单位说六千块钱卖给职工,结果差点抢破头,最后行长说,这样吧,抓阄,谁抓着算谁的。那天正赶上我歇班儿要赶车回家,被叫到会议室,一看全行的人都在呢,全都兴致勃勃地等着不参加抓阄的周行长做纸条。我当时心思不大,因为确实太便宜了也就等了会儿,后来等到快赶不上车了,要走的时候,周行长终于弄好了。我急着回家,就说,我先来吧。结果一伸手,就把写着奥拓俩字的字条从箱子里抓了出来。大伙儿先是呆了两秒,然后哀嚎遍起。结果我就以五千块的代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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