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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多的安全感。

我重回岗位,营业室的同事们都挺照顾我的。曹姐特别把我拎到楼上办公室去嘱咐,让我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跟她讲,高哥也表示在我请假期间替我值的班儿不用我还了,徒弟也有长进,除了蹭车、蹭饭、业务上给我找各种麻烦之外,还会时不时提醒我吃个药,估计是曹姐跟他交代过。有时候我想,没多少人是真正的热爱着工作本身的吧对大部分人而言,工作不过是糊口的手段,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假设我的工作跟我的爱情没有如此对立,我也不会想舍弃现在的工作吧,除了高薪,还有我身边的这些个同事,这些关心我的人。

总行的叔叔叫我去他家吃了两次饭,对我态度也温和了很多。传闻行里的中层又要有变动,他说会先帮我打点着。我嘴里表示感谢,心里却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离开,是必然的。离开之前,我不想给任何人开导我的机会。

除了吴越和老爸,没人知道暮雨回来过。可是,他确实回来过,几乎治好了我身上所有新的旧的伤。这个过程我不能跟其他人讲,只好发泄在无辜的吴越身上。

开始是吴越主动跟我打听暮雨的情况,还很遗憾地抱怨说暮雨就回来这么几天我光顾着二人世界,也没把人拉过来聚聚。我说我自己都没稀罕够呢,哪有给你看的份儿。后来吴越烦了,因为任何话题基本上我都能在三句之内扯到暮雨身上。任何的事儿都可以跟暮雨有关。

比如吴越进门儿说,哎呀今儿可真冷。我说,不会吧,最低气温才零下9度。吴越说,那还不冷我就说z市有零下13度呢,暮雨怎么怎么

再比如吴越跟语音,后来下线,他问我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我说,没说错什么,就是你声音太差,这要是韩暮雨保证一勾搭一个准儿

再比如吴越晚上被他们领导打电话布置任务,接着电话时很狗腿地是是是好好好,挂了手机就开骂,我便会安慰他,你这算什么啊,半夜两点还有人给暮雨打电话呢

后来吴越在暮雨跟我通电话时不止一次地夺过手机去跟那个人告状,让他赶紧着把我领走,说我这儿都魔障了。据吴越不可靠的说法,暮雨的回答是“看好了安然,别让他出去咬人。”我说,这不可能是暮雨的原话,暮雨顶多让你看着我吃药。吴越点头,是啊,没吃药更不能放你出门了,那还不见谁咬谁。

当然不会见谁咬谁,确切地说,我觉得自己此刻的状态堪称平和,心情整个儿松弛下来。徒弟都说我这次回来人变了很多。我问他怎么个变法儿,他想了半天,说“脾气没那么暴躁了,也没那么较真儿了,感觉就是,好像什么都无可无不可,什么都过得去了。”我拍拍他的头,“为师的没有白疼你啊”徒弟马上谄媚地露出一嘴白牙,“那个师父啊,我昨天发了一笔工资,文件没转换好,今儿入账的时候全失败了您看”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告诉你多少遍了都,工资还发不成功,你什么时候能自理了啊要是师父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徒弟捂着头,“师父怎么可能不在,您老永垂不朽”我气得翻白眼,然而抬起的手却终究没有再落下去,叹了口气,第n次说“最后一次”

即便是心里觉得要离开了,也没什么伤感,就是跟自己说,什么都别计较了,对同事们都好点儿,无论这其间有过什么恩怨,好歹都是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暮雨仍是准时地电话联系,平平静静的,听不出任何波澜。某次听他说工程有些问题,我没太当回事儿,因为那个语气太随意,就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简单的事情。暮雨告诉我说可能要多等个把月的时间,我很不在乎的说无所谓。

可是,我并没有等来暮雨的安定,而是等到了后来轰动全国的翔东新区土地案。

事情的起因是政府部门违规占地,被举报之后还暴力关押举报人以至于搞出人命,怎么暴露的不知道,只知道整个事情牵扯特别广,近百人涉案,上至中央,下至市国土局,省长、市长全部停职调查。上面成立特别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该案件,于是很多问题渐渐暴露出来,土地非法买卖,伪造批准文件,官员和部分企业涉黑、行贿、受贿

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时,翔东新区四个字让我脊背一阵发凉。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暮雨的项目就应该是在这个翔东新区,而且应该是里面最大的那片工程。报纸上说整个开发区的工程被已经全部叫停,因为项目已经启动,前期投入已经开始,牵涉其中的包括盛安在内的十多家建筑商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很尴尬,他们既可能是政府土地非法买卖的受骗者,同时也可能是明知内情却依然参与了非法土地征用和行贿的嫌疑人。这个界定还要等着调查组的最后结论。

这篇报道出来时,翔东新区的项目已经叫停好几天了,而这几天中韩暮雨每天都按时给我打电话,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异常。我揉着额头细想,也不是没有异常,他最近几天嗓子不好,声音少有的沙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有点忙,上火了。

这混蛋,又这样,我不觉握紧了拳头。什么都干不下去了,挂了暂停服务的牌子,开始给暮雨打电话。挂了四五遍,没人接。又给杨晓飞打,还是不接。我急了,特别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揪住了心脏,都他妈死哪儿去了

徒弟小心地凑过来,递给我张纸巾,“师父,你没事儿吧”

我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一手冰凉的汗。我说我有点儿不舒服,出去透口气儿。徒弟担心,要报告曹姐,营业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问我带没带药,去不去医院,还有人主动要开车送我我什么都没说,心口堵得难受,只是随便地挥手。

贵宾室里没人,我靠砸沙发上继续打电话。最后把自己手机打没电了,也没找着人。我努力地让自己镇静,曹姐急冲冲地跑进来时,我已经吃了药,正捧着纸杯喝水。

我想我的脸色是差到一定地步了,曹姐吩咐徒弟替我结账,把厚衣服给我批上,不由分说地要带我去医院。去医院没什么必要,反正就是这个毛病,死不了也看不好。从医院出来,曹姐直接送我回家,待到吴越下班儿才走。

吴越不明所以,还跟我臭贫,“您老人家是怎么啦,这么大阵势你们那经理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啊,对你老这么好呢这回头我得跟弟妹报告”

“你弟妹那边可能出事儿了。”我拦下他的废话,把报纸上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吴越也傻了,不过还是劝我,让我跟暮雨问明白再说,也许不怎么严重。

“怎么问,电话都打不通。”我看着自己充电的手机,无奈了。

“等会儿问啊,他不是每天八点都得给你打个电话吗雷打不动地。”

八点一刻,电话铃声响起来。看着暮雨的名字在屏幕上闪,我真想把他揪过来踹两脚。

无暇再去追究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单刀直入地问“韩暮雨,你们项目是不是出问题了”

“恩,是有点儿问题。你今天打了那么多电话就是为了这个啊,我一直开会,刚散。”他声音还是哑哑的,语气却是平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之前提过主要是没多大的事儿,还在处理中,我就没细说,你不用担心。”

我哪里能想到他之前轻描淡写的那个小问题有这么劲爆,“可是报纸上说得很严重,又调查组又叫停什么的,还说好多建筑公司都有损失,还说什么行贿受贿勾结黑社会”

暮雨回答“确实是有上边的人下来查,不过主要的问题是在土地局那边,违法征地、伪造文件、涉黑伤人,我们建筑公司投标都是走得正当程序,那片地有什么问题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要说损失的话,估计前期那些投入都白费了,也可能政府会赔偿一部分损失是公司的,我也就是挣不到提成,白忙一场。”

暮雨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呢,“就这样啊”

“就这样。不好的是,我挣不到钱了,你还要在银行多待些日子我还觉得自己够谨慎,想不到会出这种问题。”他话语中有隐隐的懊恼,我提着的心倒是稍微放下了些。

“我是没关系,在哪儿不是上班儿啊银行这活儿我干得熟挣得也多就是你,别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再这样,我跟你急知道吗”

暮雨轻轻地恩了一声。敷衍

吴越看我放松下来,在旁边故意大声地喊,“安然今儿又上了趟医院被一美女送回来的俩人孤男寡女的呆了一下午”

我一脚踢过去,吴越侧身躲开,嘻嘻笑着冲我挤眼睛。暮雨听见了有点紧张,“怎么又去医院”我赶忙解释,“是这么回事儿,我就是看见报纸上的新闻了,后来打你跟杨晓飞的电话都没办法接通,我这不是急吗曹姐非要拉我去医院还监视了我一下午这都得怪你吧,你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至于这么紧张了喂喂”

电话诡异地静默之后,我听见暮雨唤我的名字,“安然”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千回百转。

心头一跳,我下意识地“恩”了一声。

“吃药了吗”他问道。

“没呢,就等着你来查岗我才吃。”声音软下来,我半撒娇的口气让吴越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暮雨笑了一下儿,本来就喑哑的嗓音放得更低,就像故意凑到我耳朵边说悄悄话般,“安然你听话,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我去,谁让谁担心啊这人真是。不过我还是瞬间被安抚住了。他总是能找到听起来最舒适的那句言语那种调子,让我拒绝不了。

我哼了一声,表示接受。暮雨又说他最近会特别忙,可能没法按时给我打电话,让我自己吃过药就给他发个信息。

我说他麻烦,却还是应下来。

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对你千般牵挂,想方设法确认你好好地生活着你会被谁这样的放在心上,日夜叮咛是不是也有个人,比你自己更珍爱你,用他的感情,用他的方式。

因为暮雨说过了他会很忙,所以后来联系少了我也当做是正常。一直关注着翔东案的进展,但是似乎调查组介入后,就没什么更新的消息出来了。每天给暮雨发短信报告嗑药情况,等他回复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也不刻意去等。

如果不是杨晓飞给我打电话,我想我会一直无知无觉下去,直到失去某个人。事实证明虽然我不是无知无觉,后果却没有丝毫改变。无能为力,尝了一遍又一遍。

杨晓飞带着哭音儿,第一句话就是“安然哥,出事儿了。”

我觉得心口一紧,“出什么事儿”

“就是项目的事儿,翔东新区那里的项目我们都是走正规手续给揽下来的,可是那个调查组的检查说材料不全,说咱们是非法开工,而且还有行贿行为什么的,这个项目是韩哥他们组的,责任也全落他们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手续不全也敢动工”

“不是这块地的手续都是齐的,我们哪能想到这玩意儿从中央开始作假啊其实他做假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手里那份儿假的都没有了,丢了。有假的还能证明我们是被骗的,现在没东西,人家怎么说都行。行贿什么的更谈不上,很多都是业内的惯例,吃顿饭都是行贿,那这活儿谁都甭干了。这根本就是公司内部有人搞鬼陷害,有人看韩哥他们不顺眼。”

“手续文件丢了没法补吗”以我对暮雨的了解,那孩子一向心思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法补就好办了怕是别人给抽走了”

“谁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针对暮雨他不过是项目部众多经理中的一个又不是多位高权重,而且他才到项目部没多久,得罪人了吗这种事儿也会危害到你们整个公司的名誉和利益吧”

杨晓飞沉默了半天,最后说,“安然哥,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盛安是什么样的地方,当初韩哥和我决定来这里的时候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盛安总公司里势力分三派,联系业务的,控制财务的,还有负责供应的。哪个完整的项目做下来都离不开这仨环节,他们之间为了分成争得很厉害,互相咬那是常有的事儿。项目部那些经理基本就是这三派势力各自的代表。盛安年头长,关系广,大项目多,赶上像这次翔东新区这样的政府大动作,光是提成都能有千万以上,所以项目组经理们都争得你死我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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