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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要败给某个叫做命的东西不能总这样吧

肩膀忽然被猛烈的摇晃,“师父师父”徒弟的声音。

我木然抬头,“干嘛”死都死不清静。

“你脸色真差,吃点儿药吧不过你先给我找找我的重空登记本,我记得放你抽屉里了,检查的要呢。”

看着徒弟那个紧张的劲头儿,我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

说是登记本,其实就两页纸,淹没在我一堆巨大的文件夹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来。

“下次别放我这儿了。”我递给徒弟时一个信封滑出来,徒弟拿着登记本就跑了,我弯腰捡起那信封。

打开的下一秒,我像看到一线光从里面射出来。是一张定期存单,一百万三年期。那种我看多了的淡淡棕色,细腻水纹,鲜红印章,庄重而规矩的大写数字,从未有过的美好。就是那张我被王行长以打印色带颜色太浅而勒令换下来的百万存单。

我登录自己的操作员进人查询界面,手指,不,全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操作代码、账号、gu,金额蹦出来的时候,我觉得眼前一亮,是的,眼前一亮,这个形容如此贴切,就是世界忽然云开雾散了、阳光万丈了、柳暗花明了这单子还没被取走,而且加上利息总共一百一十六万多,算上中间账户余额,四百万还要多点。最重要的,上年纪的人存的存单,当时没有留密码。

所以,这一刻,我想相信了。世界上确实有些东西冥冥中掌控着一切,这一切的纷繁错落、脚步凌乱,所有的情节都在这一刻体现出它最原始的本意。那些自以为的选择,其实只是安排,暗中指向某个确定的方向,像一条埋得很深很深的伏笔,一种经由巧合连缀成的刻意,一块谋划地严丝合缝的阴谋。

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恩怨就已经从总行叔叔与王行长之间开始,领导找我麻烦,为客户换存单,为逃五十块罚款私留附件,存单被压在箱底,就像从此线索深藏。在无数甜蜜、痛苦,飘摇、安定,希望

、绝望完成之后,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那个丢三落四的徒弟帮我把存单翻腾出来,在我最需要违规的时候,曹姐给了我便利的岗位,在我最需要不被注意的时候,总行和银监局来扰乱视线。

所以,如果我不走这最后一步,岂不辜负了前面诸多绸缪。

时间是十六点二十六分,杨晓飞电话再次打过来,我飞舞着手指边做定期结转边按下接听键,不给杨晓飞说话的机会,直接告诉他,“现在,转钱。”

网银转账,实时到账;大额加急电汇,三分钟内到账。

四点整,我倒了杯水,吃了个药片,一动不动地看着时钟。

四点三十五,杨晓飞电话打过来,说那边女人已经看到孩子,他们的人在去拿文件的路上。

四点三十八,杨晓飞又用哪种要哭不哭的声音告诉我,老郑已经拿到文件。真的,全的,两份。

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闭眼了,忽然就放松下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大口地呼吸。

“安然,别趴着了先把内部帐结了,检查的等着拿最后打出来的日结单呢”曹姐戳戳我后背,见我没动,又凑过来,“脸色这么差,行了你旁边待会儿,我替你结吧。”

我仰起头,冲曹姐一笑,“姐,我对不起你。”

这件事的后果,会很严重。尤其是现在这个当口,银监局的人还在场。

我自己会怎么样我有概念,毕竟,我犯了银行最不能容忍的错,明知故犯,金额巨大,无论之后有任何的惩罚我都没什么怨言。只是,我的那些同事遭殃了。听说某个兄弟行因为一笔四十万电汇重复走账,钱没能追回来,导致了支行主管行长降职,业务一干相关人员自己掏钱填补这个损失,支行所有人扣掉当年百分之五十的奖金,所有这些还都是在没有惊动人行和银监局的情况下,自己默默地解决。可是我这次赶得点儿太正了,银监局的就在身边儿。我的曹姐,我的高哥,我的徒弟,那些陪伴我无聊生活的人们,不知道同事们会被怎样的牵连,不知道会给我们整个银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可是,事情已经做了,我丝毫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大是大非的考验面前,我毅然决然地扔了良心,罔顾那么多无辜的人的前途和利益,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其实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个烂人。

看着曹姐惨白的脸和一副不可置信的绝望表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所有真心待我好的人,让你们失望了。

已经这样,多说无益。我错了,我内疚,但是,我无法改过。

混乱。

一些人飞快的查单据,一些人跟我那笔四百万汇款的收款行联系,要求协助冻结,一些人银监局的报警。其他人都围着我,注目,责备、叫喊、咒骂甚至撕扯。

曹姐摇着我的肩膀,眼泪在眼眶里晃,“安然,你知道这事儿多大吗你这么冲动会毁了你一辈子,而且你想过别人吗你想过这个集体吗你这么做了得给咱们所有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爱一个人,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爱就可以无法无天吗爱就可以是非不分爱成禽兽吗”

本就无话可说,我只能沉默地看着她。徒弟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却还是站在我的身侧帮我拦着其他人。

相爱不是最大的,我们身上还有责任,暮雨也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是我自己缺这四百万,我想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偏偏出在暮雨身上。我可以过得不好,他也可以过得不好,但是,如果我能让他过得好一点儿,那我愿意为了这一点儿下地狱。

为了帮暮雨争取一个公正,却把不公正带给更多的人,暮雨要是知道,死也不会让我这么干的。他是那么好的人,不会做出我这样禽兽的事。

对方开户行有消息回来,收款人的钱已经通过网银转走,那张卡已经销户。

钱,基本上是不可能追回来了。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人家放高利贷应该是经常干这种事儿吧,动作肯定迅速,而且干净利落。

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几位行长脸色铁青,同事们茫然无措。隔着玻璃我看到几辆警车在营业室门口停下来,警灯闪烁。

我的手机此刻突兀地叫起来。曹姐一把抢过去。

我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好求道“姐,给我吧,以后怕是很长时间都打不了电话了。”

曹姐总是心软,手机塞给我,咬着嘴唇转过身去。徒弟哇地哭出来,吓了我一跳。

“别吵”我喝止他,他抽抽搭搭地憋住声音。

杨晓飞喜气洋洋地沙哑味儿传来,“安然哥,行了,这下没事儿了,咱有文件那些人再怎么查也不会有大问题了,其他的小问题都不疼不痒的,你就放心吧”

“恩恩,我放心。你韩哥那边放人了吗”

“还没呢,等我们把文件交上去估计很快他就能恢复自由。安然哥,你真行,要说你们银行的人就是有钱,这么会儿能给凑四百万,我还以为没戏了呢,我以为韩哥肯定出不来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杨晓飞,你是天真还是装这事瞒也瞒不住,我也不怕直说,“钱是我们银行的,不是我找人借的。”

“啊”杨晓飞糊涂了。

我耐心地解释,“简单的说,就是我没经过别人同意就用了别人存放我们银行的钱。专业点儿,就叫挪用客户资金吧”

果然,他一听就慌了“啊安然哥,你你说真的靠,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那什么,我想想,你先别跟你们领导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找钱回头你悄悄地把你们银行的帐给堵上”

这家伙,脑袋还挺好使。要是没赶上银监局检查,这事儿肯定被会压下来,谁都不会往上捅的。四百万,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那是天大的窟窿,但对对银行而言,其实不算什么,这点损失有各种途径分摊,最不济也就是行里吃个哑巴亏。可是被银监局看到,就事儿大了,这是事故,从上到下全部都要追究责任,当事人更得严肃处理。

“杨晓飞,来不及了,我们领导已经知道了。”

“啊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警察都来了”我看着周行在外面跟警察大哥说着什么。

“啊那怎么办”杨晓飞最近很爱哭。

“你别嚎,听我说,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肯定得气死,你们替我照顾好他”又让他操一回心,我这儿子真是讨债鬼啊。

“安然哥,我我怎么跟韩哥交代啊他他得杀了我。”哭嚎声更大了。

“不会,不会,关你屁事儿那估计以后,我我就”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带着锋利的棱角,“没有我,他还有你,有兄弟朋友,你们会帮他的,是吧”

“是,我们必须帮他,可是安然哥,他肯定得杀了我他开始就不让我跟你说这码事儿,都是我嘴贱”

“别扯淡了对了,帮我问问他”

“什么”

“算了,没事儿”

我只是忽然想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好好的了,你还一直爱我吗

后来的日子我的人生完全换了一种模式,绝对的,不自由。

看守所待了一个月,因为案件经过非常清楚,我也没做任何隐瞒,所以,基本就是等着法院判决。拘押期间不许亲人探视,一直有个陈律师来看我。他说他是韩暮雨找来的,问我些问题,教我怎么说。我跟他打听我大概会判多少年,他说如果能把挪用的钱返还回来,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年。后来,法院判决下来,十年。

十年,说实话,比我想像的还要强点儿,只是,十年啊,还是太长了。我听到这个判决的第一反应,是那句歌词儿,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

判决之后,很多人来探视我。

吴越看见我之后那个表情扭曲的,开口却是,“你这发型不错、马甲不错、镯子不错”我们就是随便的东扯西扯一通,虽然他没想到我捅了这么大一娄子,但也不会蠢到问我为什么要犯罪啊,跟我痛哭流涕啊,交代我好好改造啊什么的,他总是很知道我的脾气,不需要解释。我说,还好咱炒黄金是用的你的账户,不然,非被封了不可。吴越说,赚了钱我不会独吞的。最后吴越犹豫了半天,还是告诉我,曹姐离职了。这个,我能想到,而且绝对不止这个,单位还得有其他的更大变动。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是罪有应得。

见杨晓飞是因为我得打听暮雨的事儿。杨晓飞说那个文件交回去之后调查组磨叽了两天才把暮雨放回来。采购员被抓起来了,不过,揽下了所有的敲诈罪名,完全没提张冰匿藏文件的事。杨晓飞说,她是不敢,因为张冰比高利贷还要狠。我说“杨晓飞,跟你韩哥说,别再盛安干了,换个干净点儿简单点儿的地方,以他的能力找个差不多工作也不难。”杨晓飞撇撇嘴,“他本来是不打算长期干的,可是,你出了这事儿,他还就不走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正常的上班儿呢。从他知道你的事儿之后,到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

“这人忒没良心,白瞎你那么费劲地救他。”我笑道。

“是啊,连跟张冰见了面他都能正常说话那天张冰跑过去跟他哭,说没真想害他,就是吓唬吓唬他,她是打算最后的时候把文件还给韩哥的,那采购员是意外怎么怎么”

我骂道,“操,什么事儿啊,她闹着玩儿,把我赔进来了。”这女人真能扯“你韩哥怎么说”

“他说,是我太大意,以后不会了。”杨晓飞模仿着暮雨那个又平又凉的音调,几分搞笑。

暮雨是给气着了,跟她杠上了。死孩子,我都这样儿了还不让我省心。

“跟你韩哥说,让他别瞎闹了,该走就走吧你们,多照顾他点儿。”

杨晓飞点头。

“对了,跟你韩哥说,他给我那些钱我都买了黄金,用他名字开的户,账户密码是”

杨晓飞打断我,“安然哥,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他就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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