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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橱窗被布置成了微缩舞台,活动玩偶忙碌得欢蹦乱跳,引来无数大人孩子驻足围观。

小广场旁边的露天咖啡座,卓扬闲适地坐在木椅上,晃荡着双腿,手指捏着一小块方糖放在唇边,用舌尖贪玩地轻轻舔着。远处喷水池边,几只觅食的鸟拍闪着翅膀,倏地飞过来,又掠过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遮阳伞,冲向蓝色天宇。

卓扬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相隔几张桌子之外,卓缘依旧背着她的大号帆布包,叫了杯暖烘烘的拿铁,边喝边掏出手机,专注地摆弄着。

卓扬站起身,小心看了看周围几处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捏起一张小小的卡片,从卓缘身后走过,顺手将卡片塞进了她背包后面的夹层里。随即转身,匆匆几步,汇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此时此刻,天王里某栋旧式唐楼,速递员气喘嘘嘘爬上了五层,敲响了一户淋满红油漆的破旧闸门“刘太,刘太,有件收”

门打开条缝,防盗链依旧拴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露出半边脑袋,乌溜溜的眼珠怯怯望过来“你是谁呀是来追债的吗妈妈说,爸爸被警察抓走了,我们家没钱。”

速递员有些错愕,随即善意地玩笑道“小朋友,叔叔是帮圣诞老人送礼物的,叫你妈妈出来一下好吗”

男孩显然不信,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还好被称为刘太的师奶及时返家,签下了包裹。母子俩小心拆开,里头竟是整套昂贵的电动小火车玩具。孩子高举礼盒欢呼“噢太好喽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喽圣诞老人送礼物来喽”

母亲再三确认单据上的姓名和地址,生怕是谁不小心寄错的。她不敢相信,会有那么多幸运同时落在她这个辛苦了半辈子的倒霉女人头上。刚刚取钱采买的时候,她的户头上凭空多出了两个零,这笔飞来横财足够她还清丈夫欠下的高利贷,并和儿子安稳生活好长一段时日了。

男孩不知道妈妈的心思,手指灵活地架起了铁轨,“呜呜”一声,汽笛鸣响,小火车闪烁着花花绿绿的彩灯,带着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飞速运转起来。

他坚信,这份礼物是爸爸让圣诞老人准备的。因为关于想要辆小火车的愿望,他只悄悄告诉过爸爸一个人。

此时此刻,外岛渔村某座乡间老人院中,看护小姐正用轮椅推着名颤巍巍的老头缓缓走向草坪。

院中早有个老伙伴围坐在一处晒太阳,人还没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已经传进了耳朵“于伯,听说你儿子又汇钱过来了,真是好福气啊,不像我们,被儿女嫌弃,丢在这混吃等死。”

轮椅上的老人因为中风,半边身体是麻痹的,连说话也很艰难。他歪着嘴角,吸溜着涎水,一只眼僵硬地圆睁着,另一只眼却笑得温暖。

又一个老人极尽夸张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吗,于伯的儿子可是大忙人,听说生意做得红火,每天世界各地到处飞。不过再忙,也惦记着老爸,你们看,这次还特意寄了于伯最中意的蟹膏和老婆饼过来,有这样的儿子,于伯你前世修了多少福啊”

于伯裂开半边嘴角,依依呀呀地乐了起来,脸颊抽搐着,满是骄傲。

此时此刻,皇廷大道某间高级酒店的经理室内,一名女子正在见工。戴金丝眼镜的经理头也不抬问道“念过书吗”

女子很忐忑,小心搓着衣角“中、中学毕业。”

经理几乎没有态度,语气冷冰冰地接着问“以前做过这一行吗”

女子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嗯结婚前做过几天茶餐厅领座员”

经理不满地抬起头盯了女子一眼,似乎微微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女子心里一凉,以为自己铁定会被拒绝了,谁知几秒钟之后,经理淡淡吐出一句“等下去人事部办一下手续,周一开始上班。试用期三个月。”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眨巴着眼睛呆呆望向写字台背后。经理翻起眼皮发问“怎么,还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了。那经理再见”女子连忙弯腰行礼,带着难以言表的喜悦之情退了出去。

走出酒店,刚刚翻开手机,便收到了一条语音留言。

“喂,”话筒里传出个再熟悉不过的嘶哑男声,“芬女,我阿彪啊我想跟你说,我想说对不起啊,结婚十二年了,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是个畜生,为了拿钱买白粉,还打你,逼你去接客,老婆圣诞快乐”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街头巷尾飘荡着器银铃般清亮圣洁的童声,e ish yory christasanayyear

、醋香四溢

怎样做才算对一个人好呢

严耀钦总结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得出结论,无非“投其所好、关怀备至”八个大字。可他的这种经验,搁在卓扬身上,却统统失效了。

这个儿子随遇而安,作息规律,会根据气温冷热及时添减衣物,按时吃药,对于凌彩衣准备的各种滋补膳食无论味道如何,都来者不拒。甚至还主动征询过医生建议,时常游温水泳锻炼身体。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完全不需要旁人操心。

少年卓扬就像是杂草的种子,飞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顽强地扎下根基。即便是悬崖峭壁,也能从细小岩缝里冒头生长。不一定强硬,却一定坚韧。纵然狂风可以吹倒,沙土可以掩埋,冰霜可以冻结,一经阳光普照、春回大地,总能再次昂然挺立。

平日卓扬是个不多话的人,从前也只和凌彩衣、张崇久几个相对熟悉一些。如今张崇久因为严予思做过的事,对他极其冷淡。卓扬倒是泰然处之,该有的尊重、忍让一丝不减,偶尔虚心求教些自我保护的方法,比如利用闹市地形反跟踪,比如四两拨千斤地躲避敌人袭击,张崇久虽然言语疏远,却也认真教习。时日久了,反感的情绪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严耀钦细细观察之下,发现卓扬是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对世间各种才能与行当都兴趣满满。他所阅读的书籍门类繁杂,人文,传记,科学,历史,甚至无聊的时候,连辞海这种中文类工具书也能一页一页翻得津津有味。遇到水电工或园丁开工时,卓扬会裹起件厚厚的毛衣,饶有兴趣地立在一旁观看。不打扰对方工作的前提下,还偶尔就不理解的地方询问上一两句。他就是有种本领,察言观色揣摩对方心思,不费吹灰之力与人交好。

只不过,所有被卓扬气场笼罩下的恬淡氛围,总是会随着爸爸的出现而瓦解。望着儿子一次次躲避的背影,严耀钦只有无奈叹息。忽略掉虚弱的体质与苍白的面容,他依旧是那个对生命无限热情,朝气蓬勃的卓扬。越是像他那样的人,面对死亡,应该比其他人更痛苦吧

偌大的严家,说到真正能让卓扬卸去防备,快乐起来的,就要数波比了。

冬季天短,严耀钦总是尽可能快地处理好工作,推掉大部分交际应酬,一得空就往家跑。他自己也说不出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出于什么缘故,只是脑子里一想到回家,浑身僵硬的肌肉就会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犹如泡在温泉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坦畅快。

进了客厅,噔噔噔踩着楼梯上到三楼,一路不见卓扬的影子。坐进书房打开电脑,切换到这座宅子的监控系统,找了一圈,果然在狗屋附近发现了他。

严耀钦换上身简单便服,脚步轻快地下了楼,穿过餐厅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玻璃吧台照了照。他自己知道,这张脸阴沉惯了,有些麻木,眼神见多了血,盯着人看的时候会不自觉透出杀气。于是凶狠地揉揉脸颊,尽量温柔地笑了下,自己端详一番,愈发觉得以后还是少笑为妙。

那个蒿草丛生的僻静角落,卓扬和波比正在玩着丢球游戏。

球弹起来,波比去抢,傻兮兮被砸到了脑门,一顶,球改变方向,飞入了另一侧的灌木丛。小狗撒开腿去追,树枝密密实实挡在那,它头大,鼻子宽,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用四爪不住刨着土,搞出一片乌烟瘴气,急得直哼唧。

卓扬在后面乐呵呵唤它“算了肥波,不要了,我们换个新球吧。”

波比却不依不饶,坚持着一定要原来那个。它尾巴也垂下去了,耳朵也耷拉着,一幅失落到不行的样子。

卓扬无奈,只好亲自小跑上前,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去掏球。他的胳膊沿着树杈的缝隙伸进去,头偏向一边,费力地紧紧皱着眉头。严耀钦远远看去,不由自主跟着一起使出力道,手指微微动了几下,恨不得立刻上前去帮儿子一把。

费尽周折,球终于捡出来了。卓扬头发有些蓬乱,挂着细碎的枯树叶,灰白色牛仔裤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印子。口罩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却笑容灿烂。

波比遂了心愿,兴奋地冲上来抢球,卓扬逗它,故意将球在半空中忽高忽低地挥舞,引得波比上蹿下跳。无奈臭狗太肥硕了,根本跳不高,只能将粉红色的长舌头甩来甩去,累得口水飞溅。

严耀钦默默看着,嘴角也泛起笑意,脚尖前进一小步,又赶紧收了回来。他心里深深失落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比卡西莫多还要丑陋的怪兽,很想加入小朋友的游戏,又生怕因此而吓跑他们,怕连这一点点能旁观快乐的机会也被剥夺掉了。

身后一个富有磁性的女中音幽幽响起“严先生,怎么不过去”

回头细看,后面站着一身枣红色女士西装的凌彩衣。她穿着双平跟软底皮鞋,故而走路无声。严耀钦沉默了一小会,自嘲地笑道“算了,我不想坏了他的兴致。”

凌彩衣将头发向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眉毛天生出奇地高挑,对比之下,眼皮显得有些沉,看起来总是一幅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的神情。听了老板的话,凌管家理解地点点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塞进嘴巴,含着小声嘟囔道“这位少爷呢,最近迷上了中国画,听说对某位姓郑的大师十分推崇”

严耀钦没听真切,疑惑地“啊”了一声,再要问清楚,那抹暗红色的影子已悄无声息走出了老远,用手将巧克力豆抛到半空,一昂头,嘴巴接住,自得其乐着。

里岛当代的书画大师郑老先生,是个风雅之士。视金钱如粪土,不为五斗米折腰。对于浑身铜臭的商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不得已之下,严耀钦带上懂收藏的朋友亲自飞往台湾,拍下来一对乾隆珐琅彩双环瓶,辗转托人送上了郑府,这才蒙老先生赏光一见。动用各种人脉手段,总算求得郑老愿意亲自指点儿子,严耀钦满心欢喜地跑回家邀功去了。

到了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听凌彩衣说卓扬在书房,连忙跑去见他。

卓扬正窝在沙发里安静看书,听见门响也纹丝未动。这间书房除了严家父子,外人很少进得来,无论如何,爸爸的走路声他还是听得出的。

严耀钦几步走到沙发边,喜不自禁地干咳了一声,蹲来,高度正好与蜷膝仰卧的卓扬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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