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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

一丝悲凉从严耀钦眼底升起,就像个受了委屈却不被理解的孩子一样。以至于,卓扬心里生出些许怜悯,很想轻描淡写说上句安抚的话,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严耀钦沉默着,跟着儿子的脚步走出了房间,走进封闭的专用电梯。卓扬的手在关门键上急切按了下去,持续不断地点着。

“阿扬,你很饿吗”严耀钦试图开个玩笑,一张口却只有苦涩,“还是很怕和我待在一起”

卓扬没说话,也没有否认。有些东西不能存在,不容许存在,与其犹犹豫豫着留下希望,不如痛下杀手,当断则断。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苦笑着幽幽问道“为什么是因为这张脸吗还是”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掀了开来,头顶的照明灯被巨大的阴影所遮蔽,有什么柔软而温热的物体,覆上了他的双唇

、彼此拯救

为什么是因为这张脸

卓扬啊卓扬,你是要把人逼疯吗和什么狗屁的漂亮外貌无关,和什么该死的愧疚补偿也无关

如果非要说出个理由来,就只怪你从前伪装得太好了,不知不觉间,你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都恰好可以嵌入我心底那个尘封日久的不毛之地,严丝合缝、巧夺天工,像专门打造出的配套齿轮一样契合着,扣在一起,带动我的心神和情感滚滚运转,无法停歇。

你明明是知道的,什么都知道,却又偏偏说出这样的话,试图用装傻来逃避,用语言来抗拒,你是吃准了我作为“爸爸”没勇气真地去告白吗真是只狠心的狐狸

严耀钦的眼底积满了无处发泄的激烈情绪,想动怒,想暴虐,想强迫,却又没办法把这些想法加诸到对面那个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小儿子身上,最后,只能一把掀开卓扬,将内心所有无法名状的情感与求之而不得的一起,凝结成一个沉重之吻,欺身而上。

卓扬淬不及防,整个人被按在了光滑冰冷的金属壁板上,对于陡然出现的一幕,他好像看不懂一样,双眼奋力睁着,黝黑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水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前所未有的近,对方呼出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酥酥的,痒痒的。

严耀钦的唇是滚烫的,烫得他双颊炙热,严耀钦的唇是冰冷的,冻得他指间发麻。柔软的触感附着上来,一股令人战栗的电流从嘴唇交结的地方蔓延开,贯穿全身,直达神经末梢。

卓扬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盘赤裸裸摆放在瓷盘里的食物,任人吮吸品尝着。他的双手被严耀钦紧紧握住,分开两侧按在墙上。这姿势强悍得充满了侵犯性,让人恐惧,却也带着点刺激。

事实上卓扬根本没有反抗,也早已忘记了反抗。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面色潮红欲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严耀钦的舌尖一点点撩拨开他的嘴唇,似有若无地咬了一下,又小心触碰着他紧紧闭合的牙关

该怎么办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就像夏日午后骤然而至的暴雨一样,这个吻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在高潮时刻戛然而止了。

严耀钦被仅存的一点理智唤醒,及时撤了回来。他以为卓扬会愤然而起,甚至做好了承受一记耳光,一顿拳脚的准备,可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卓扬只是缓缓站定,恢复了最初走进电梯时的规矩模样,连眼皮都是以同样的角度低垂着。他的魂魄似乎还深陷在某个神秘的异度空间之中,没能找出来。

父子二人沉默着,呼吸也是收敛的。电梯里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就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卓扬忽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转眼间就窜出了大堂。严耀钦措手不及,完全没预料到那个孩子会逃跑,赶紧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了一点衣摆的边角。

严耀钦慌了,小儿子是不能剧烈奔跑的,他跟在后头不管不顾地高喊“别跑阿扬,不可以跑”前面的人却像没听见一样,脚步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不追你,不追你还不行吗你不要跑”这样说着,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守在楼下的保镖们不知道发了什么,有些混乱。卓扬的身材瘦小而灵活,没几下就钻出人群,疾步来到街边,伸手拦住了一辆刚好经过的的士,弯腰钻了进去。

只差一米,严耀钦没能拉到车门,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喷着青灰色的烟雾急速驶去。

司机全神贯注开着车,没有注意到乘客的异样,满面堆笑招呼道“要去哪里啊,小弟”

“去哪里去哪里”卓扬还没从刚才的奔跑中缓解过来,呼吸有些艰难,说话也断断续续。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有哪里是可以去的,只焦急地拍打着前座,有些恍惚地催促着,“向前开,向前开”

那架电梯是顶楼专用的,并未安装任何监控设备,所以电梯里发生的一幕,会成为他与严耀钦两个人之间共同的秘密,不用担心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他之所以逃走,却不是因为严耀钦的吻,不是因为知晓了对方有驳伦理的感情,而是因为另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就在刚才,当严耀钦吻上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里悄然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有些私密的部位,有些他尝试了各种手段都

没能唤起的部位,在严耀钦短暂的一吻之下,无法抑制地膨胀开来了。

尚未成熟的身体被唤醒了,人类最原始的被唤醒了,或许,连同某种不容于世的情感,也一道被唤醒了。

无论作为卓扬还是严予思,那个男人都是他名正言顺的父亲,作为儿子,怎么能对爸爸产生那样不容于世的情愫所以他自己才是罪恶的根源,才是最大的罪恶。即便这个秘密永远无人知晓,也足以让他羞愤致死。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渐渐地,卓扬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气管里好似被装上了一只阀门,只能向外呼气,却无法畅快地吸气。

剧烈运动带来的后遗症是四肢无力,耳边嗡嗡作响,胸口像燃着一团火,几欲炸裂。

很快,因窒息而缺氧的沉闷感占据了他的大脑,好累。脑子混沌一片,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徒劳用手抓扯着胸口,来环节心脏的绞痛。那些思考的血液与细胞如同断了电源的风扇叶片,一点点变慢,一点点停滞,最后完全不动了。

他有些后悔不该这样不顾后果地往外跑,如果就此送了小命,那岂不是成了个笑话还是带着耻辱的笑话。

卓扬完全没有发觉,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多余的心思来自我解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充满了某种笃定与信任,觉得无论怎样地任性,妄为,闯祸,都一定不会有事,因为有那个人在

司机一路开出好久,依然没接到指示,忍不住回头询问“怎样小弟,马上就要交班了,要赶快给我个地址,不然绕来绕去大家都麻烦”

谁知一见之下,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年轻的客人伏在座位上,用手抓着胸口,大张着嘴巴艰难喘息,头颈无力地垂下去,脸孔涨得通红。

他结结巴巴惊呼“搞什么搞什么喂小兄弟,你是有什么病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还是先报警”

连珠炮般地追问下,却得不到一句回答。

就在这个当口,三辆黑色轿车飞速贴了上来,两辆前后包抄,另一辆绕至右侧,将的士逼到了路边。

司机不解缘故,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碰上了匪徒,吓得立刻靠边急停,随即高举着双手跌跌撞撞跑下来,抱住头蹲在地上,连门都没敢去关。

严耀钦看看后座没动静,就知道出事了。顾不了许多,第一个冲上去打开车门,正看见卓扬瘫倒在座位上,眼睛痛苦地紧闭着,身体纠结成一团,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还好他的车子上一向是带着药的,赶紧让儿子含住,喷了两次,却没有看到预期的效果。救护车没办法及时赶来,如果再不能呼吸,接下去最可怕的后果,就是心肺衰竭,甚至死亡严耀钦不敢再想,这念头只稍稍冒出个影子,就足以吓得他六神无主了。

他的神情严肃冷静,熟练地操作着救护手段,内心却在颤颤巍巍地祈祷着,不管是上帝,佛祖,观世音菩萨,不管是什么,求求你们,一定要阿扬没事,一定要没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明知道气管扩张的药物不能过量使用,可是情况紧急,没时间考虑太多,接连又多喷了几次,卓扬总算渐渐缓过来,恢复了呼吸。

严耀钦把儿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害怕被谁夺走一样。他从没有这样害怕过,有那么一刻,他充满了恐惧地想,要是儿子真地出了什么事,那自己就是凶手,罪无可恕,天诛地灭。

从前,他的世界里还没有卓扬,那时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很强大,可以轻易支配身边的所有人和事,并为此而快乐、满足着。后来,卓扬来了,他渐渐发现,原来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一文不值。他以为的快乐,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他以为的满足,也并不值得满足,连他自以为义薄云天的情爱,都无法称之为爱。

那个叫卓扬的少年,带给他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看到了自己,不是严先生、严老板,而是一个叫严耀钦的普通男人,有欲念,有遗憾,有胆怯,有懦弱。如果此刻,卓扬消失了,那么严耀钦也将不复存在。

短短片刻功夫,他已是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再到人间的轮回。

药物舒缓了气管的痉挛,总算有足够的氧气注入肺里,卓扬依靠身体本能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安全。他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起来,这下,总算可以安心睡了。

留在他意识之中最后的感受,是严耀钦在后背上温柔按摩着的大手,和手掌上持续不断的颤抖。

在这一刻,对于两个人来说,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救赎,谁是谁的依靠。

、远走高飞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卓扬曾经模模糊糊短暂恢复过一点意识。鼻腔里插了输氧管,氧气被源源不断输送进了肺部,除了疲倦和身体沉重,再没别的不适。他能清楚感觉到冰冷的针头刺入手臂,药液一点点流进血管,却睁不开眼。

许多人走来走去,混乱地交谈着。有陌生的男声在陈述着病情,应该是大夫,旁边很焦急连连发问的,是严予行,言辞简洁安慰大哥的,是凌彩衣,跟在凌管家身后依吩咐忙碌着的,是阿义。还有没有了

药物中的催眠成分起了作用,那些嘈杂的声响逐渐模糊。卓扬觉得很困,觉得思绪慢慢飘走,还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这一觉睡了好久,睡得浑身绵软无力。

费好大劲撑起黏结的眼皮,明晃晃的白光铺天盖地投射过来,刺得眼球生疼,赶紧闭上眼睛,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皮抖动小心适应着一点点张开,眼前像蒙了层雾气,有个人形缓缓呈现出来,影影绰绰不断晃动。

那人身材高大俊朗,头发乌黑浓密,五官刚硬而立体卓扬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直到看清那不是严耀钦,而是与他外貌相似的严予行,才牵扯嘴角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他也搞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瞬间,既期待又害怕,隐约希望陪在身边的是那个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手臂稍稍用力撑起了一点,卓扬的眼睛瞄向一侧的水杯,喉咙干得要命,快冒烟了。严予行耗了半天才明白弟弟的意图,连忙将人扶起来,枕头垫在背后,端起杯子送到嘴边。

氧气管挂在脸上很碍事,卓扬伸手拉了下来。严予行很不放心,犹豫着想帮他放回去“你确定可以吗”

卓扬翻了翻眼睛,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心中暗自感叹着明明是父子俩,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天壤之别。就着哥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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