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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後,幽兰终於不再睡睡醒醒。清醒的时间多了,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处境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被安置在一间石屋内,睡在柔软的大床上,不但不再需要劳动,就连三餐也有人伺候著,大夫更是不时前来察看她的灼伤,随时为她换药,保持伤口的乾净,就怕她会再度因感染而发烧。

先前,指挥她劳动的巴娜,倒成了专职照顾她的人。

端到眼前的三餐,不再是冷硬的肉乾,而是熬得香浓的肉粥。见她食量小,巴娜还不肯死心,努力要她多吃些,才好快些恢复。

幽兰不明白,这些灼伤,为什麽会让她所受的待遇,有了这麽大的差异。巴娜只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金凛的安排。

金凛。

她心爱的男人。

那个正误解她、恨著她的男人。

幽兰心里忐忑极了,不明白这样的对待,是另一个折磨的开始,还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出现了某些转机

几天之後的某夜,她才见到金凛。

他领著族人去狩猎,凯旋回来的时候,低沈的螺鸣传遍整座草原。女人们兴高采烈接过那些猎物,忙著去煮食与处理,男人们则是围著火、喝著酒,大声喧哗著,讨论狩猎途中的惊险状况。

大厅内闹哄哄的,吵杂的人声就连石屋里都清晰可闻。

已经入睡的幽兰,被声音吵醒。她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巴娜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沈、沙哑的男性嗓音。

她蓦地醒了过来。

那是金凛的声音

幽兰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身穿兽皮披肩,满肩是雪的金凛,在烛火下脱去披肩的景况。巴娜走上前去,接过披肩,仔细的把雪拍乾净,才将兽皮垂挂在墙角的横木。

那一声轻唤,让他全身一僵。

半晌之後,金凛才转过头来,深沈的黑眸里,收敛著所有情绪,没有泄漏分毫。

面对他的注视,幽兰反而手足无措了。她咬了咬唇,揪握著柔软的兽皮,再抬起头来,看向挂著披肩的横木。横木是乌木,因为长年使用,漆黑得发亮,宽大的披肩挂在横木上,分亳不差,就像是量身所造。

她突然明白了。

这是金凛的房间,房里的一切,都是为他所造的,包括她现在躺的大床、盖的暖软兽皮。

纤细的身子,艰难的想撑起来。但她还没有掀开兽皮,金凛就开口了。

别动。

我不该我不该留在这边她低声说道,有些儿慌乱,急欲下床,把这张床、这间房,还给他这个正主儿。

浓眉紧皱,他再度开口。

躺回去。

那嗓音里的坚决,让幽兰不敢妄动。她不太确定的缩回手脚,重新躺回床上,水眸理有著困惑。

金凛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漠。人质,死了就没有价值。

只是这样吗

只有这样吗

她感觉得出,眼前的男人,有了些许不同。虽然,他的表情仍然冷硬、他的口吻仍然淡漠,但是在他眼里,不再有骇人的锐气。

隐约的,她想起陷入昏迷前,那温柔的抚触。

那是梦吗

不是梦吗

她的胆怯、她的恐惧,因为他的些微改变,转眼就烟消云散。她虽然不明白,是什麽改变了金凛。但是却克制不住,在胸口鼓动的希望。

凛,我她鼓起勇气开口。

他却打断她。

你最好闭上嘴,我的耐性也只有那麽多。他制止,表情还是那麽冷漠。你现在只要把伤养好,免得往後落人口实,让南国人说我鹰族虐待人质。他背对著她,不去看她的脸、她的眸。

柔柔的声音,却像是春天的藤蔓,悄悄蔓延,圈绕了他。

好。她温驯的应允,躺进暖暖的床,静静凝视著他宽阔的背,竟就想起,当年在岩洞里,她亲手拂过他的裸背,为每一道伤痕抹上药

回忆让她的脸儿,浮现淡淡的嫣红。她低下头来,急忙转开视线,却无意间瞧见,烙在她掌心的痕迹。

鹰眼。

白嫩的小手,往胸口一摸,却发现从不离身的金链早已不翼而飞,就连串在金链上的戒指,也己没了踪影。

我的戒指呢她急急坐起身,小脸煞白、神情慌张,像是遗失了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金凛回过头,拧眉望著她。

那是我的戒指。他强调。

但,你已经给了我。那是他的信物、她的珍宝。

漆黑的眸子,从幽兰手心的伤痕,游走到那张焦急的小脸。

那是我的不要连那个也夺走。

他沈默的瞪视著她,黑色的瞳眸收缩著。

她看著他冷硬的脸庞,无声恳求。

他曾想过要将铭戒拿走,但真相尚未明朗,还有太多的谜团,他还不能决定,该怎麽对待她。

在床头。他沈声开口,以下巴示意。

她忙转头,看见黝暗的戒指在烛火下发亮。

幽兰急忙伸手,将戒指收入掌心。即使它曾烫伤她、曾让她流泪、曾让她痛苦,但仍无损於它对她的重要性。

这枚戒指,是她的珍宝。

她眼里的欣喜,让他冲动的开口。你为什麽还留著它

清澈的眸子,凝视著他,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因为,这是你留给我的。她看著他,毫无保留、理所当然、轻声告诉他我爱你。所以,它对我而言就很重要。

那三个字,在他最不设防时,闯了进来。

金凛全身僵硬,在面对今生最温柔的一次偷袭时,竟完全无法动弹。她的眼神、她的温柔、她的话语,像是最柔软的水,一滴又一滴,几乎要滴穿他心上坚硬的锁。

偷袭得逞,她还得寸进尺。

水眸怯怯,却又有些迟疑。她忐忑不安的,尝试的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的,轻触他手腕间,那圈丑陋的伤疤。

这是她心头一疼,说不出那座炼狱的名字。你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伤吗他是受了什麽样的折磨,才会留下这麽可怕的伤痕

金凛的反应,就像是被火烫著似的。他猛地抽手,迅速离开床边,就像是躺在床上的,不是娇柔如水的小女人,而是一个足以吞噬他的兽。

但在他退开的那一瞬,却又看见,她眼里浮现受伤的神情。他知道,他再度伤了她。

忍住想回到她身边的冲动,金凛猛然转身,大步的离开石屋。当门被甩上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楼下,仍在喧闹著。石屋里却悄然无声。

望著那紧闭的门,她收回手,将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牢握著,压在心口。

虽然他转身离去,但小小的希望却在胸中燃起。

他把戒指还给她了。

她闭上眼,安慰自己。

至少,他把戒指还她了

金凛在抗拒著。

他觉得,就像深陷在一场最艰难的战争中。他必须抗拒著,那股在心中骚动、翻腾,亟欲碰触幽签的渴望;又要抗拒著,在每一次见到她时,她眼中毫不隐藏,几乎足以溺毙他的柔情。

有生以来,他首度踌躇不决。

徘徊在爱恨之间,几乎要逼疯他,暴躁的脾气,让他像恶鬼一样,对著每个人怒吼咆哮。爱与恨,是一把两面刃的刀,每踌躇一次,就像是用刀在身上划下一道伤痕。

他是该恨她

还是该爱她

渡过沈星江的雷泽,没有传来任何音讯。金凛变得像是个暴君,严苛而专制,甚至不时与金冽起冲突。但是,在幽兰面前时,他又成了懦夫。

他无法面对她的温柔,於是只能逃避。他把石屋让给她,自己反倒留在大厅里,每天夜里不是在处理政事,就是在火堆前踱步,焦虑的抓乱头发,满眼都是血丝。

只是,再严密的防备,终究也会有弱点。

雪停的那一夜,心慌意乱的金凛,终於敌不过肉体的疲倦,坐在宽大的木椅上,被睡魔诱哄著,闭上了双眼。

石炉里,火焰跳跃著。

深夜,一道纤细的人影,踏过被火光照亮的石砖,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无声的来到木椅旁边。

几乎在那人出现的瞬间,金凛就醒了。他的双眼仍闭著,垂落在木椅後的左手,却已经握住刀柄。

直到,他闻见了那阵芬芳。那阵比花香更柔、比花香更淡,比花香更让人难忘的香气

金凛全身紧绷,纵然紧闳著眼,却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靠近、她的迟疑、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未被火焰烧灼的指尖,悄悄的、试探的,轻触著他的发,发现他毫无反应後,才确定他已陷入沈睡。

软软的指,有著轻微的颤抖。

抚过他的下颚、他的肩、他的手臂,最後来到他的手腕,在那道狰狞的旧伤上徘徊不去。

她轻抚著那道伤痕,甚至低下头,在他的伤痕上,印下她的吻。几滴热烫的泪,滴落在他的肌肤上。

他想阻止她,却又无能为力。

那柔柔的吻,落到他的发间,像是不愿意惊醒他似的,只是轻轻拂过。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相信我那声音很低很低,却比千军万马更有力,深深震动了他的心,让他的防备土崩瓦解。凛,我爱你,相信我

白雪逐渐积深的那个冬季,幽尔将他的戒指,以巴娜给的红绳挂回颈间。

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因金凛的态度而改变,除了巴娜依旧会指使她之外,多数的人都从鄙夷冷漠,转变成些许的畏惧和闪避,不敢再任意欺凌她。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怀抱著希望,感觉到金凛一点一滴的软化。

他的面容仍然冷硬,口吻仍旧疏离。但黑眸之中,不再藏有灼人的恨意,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抚触,却又在深夜,以为她熟睡的时候,悄悄来到床畔,无言的、仔细的,用指描绘她每一根发。

每一晚,她都听见叹息。

每一晚,她都在等待,他即将落下的吻。

每一晚,她都在失望中睡去。

爱恨都模糊的边界,他们像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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