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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红的恼怒散去,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唉,你别哭啊”

我狼狈地一把抹去了眼中的泪水。

我们去吃饭。

在荔枝公园的丹桂轩,我点了很多菜,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江意浩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争执,挑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晚饭我押着他回学校,在学校后门,他走到门卫处,从裤兜中捞出校牌正准备进去,下一刻却忽然转身,他大步走过来粗鲁地伸开手臂抱住我,在我耳边心酸地喊了一句“大姐”

我被他勒得脖子都透不过气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他乖乖地答“嗯。”

我和他从小到大其实不算亲近,但此刻在这个巨大的城市,却只剩下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孤独感使得血缘忽然就紧密了起来。

九月,我记起小姑姑替我预付过的半年房租已经过期了快一个多月,我抽了一天空去银行将房租汇入了屋主账户。

当天夜里,有一名女子打电话给我“江小姐。”

我听见声音有点点熟悉“你是”

“我姓乔,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将房子租给你”她轻柔地答。

“哦,乔小姐。”我想起来了。

“江小姐你不用汇房租给我了,我已经不是房东。”

我疑惑“为什么,房子何时转手了”

她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嗯,我已经将它售出了。”

我心里已猜出大概“请问现在房主是何人”

乔小姐在那端沉默了两秒,然后声调仍然是那种妥帖的温柔“当时特地过来来和我办理过户手续的,是一位姓苏的先生。”

我挂了电话走进房间,给房租中介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将衣物塞进行李箱。

第二天下午,我拖着箱子离开了那间租下来半年多,住了不到三个月的房子。

其实它还算舒适方便,我默默叹了口气。

深秋细雨飘下,由于时间仓促,我亦没有心情仔细挑选,计程车开进一道窄巷,停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

拖着箱子爬上五楼,夜里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满街都是走动的人,街口旁边的菜市场旁边有一个夜市,深夜不时传来酒瓶碎裂的刺耳声音。

周五的傍晚,我正蹲在厨房的水槽忙着对付漏水的水管,手机在客厅响了多次,我走出看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映映,”劳家卓声音从那端传来,显得有些疲惫“搬回来。”

我说“你不能一再这样干涉我的生活。”

他声音不是非常有力气,却仍是简短的命令式“我再说一次,搬回来。”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肥胖的女房东过来敲我的门“江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租房子给你了。”

“为什么”我昨晚睡得不好,此刻仍然困倦。

“哎哟,我有个亲戚临时要来住啦,”她胖胖的身体挤进来“对不起啊,那个押金我还给你好了,你今天就搬出去吧。”

我看着她虚假的笑,不再说话,回房间合起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

我搬着行李箱下楼,不意外地看到那辆车子车停在污杂的街口。

劳家卓见到我从楼上下来,推开车门跨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米色休闲西装,上周秋雨下过之后的风有些大,他扶着车门轻轻咳嗽了几声,才朝着我缓缓走来。

他说“跟我回去。”

徐峰识相地上来拿过我的箱子塞进了汽车尾箱。

他抓着我的胳膊“上车。”

我冷若冰霜地盯着他。

似乎是忍受不了我这样的目光,他放开了我的手,低低一声“映映”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朝街道外面走。

劳家卓跟在我身后。

司机只好开着车缓慢地一路跟随。

走出嘈杂的巷口,走上了街道,我穿过红绿灯,公车在旁呼啸而过,走过一整条商铺,又经过一个小公园,我想得头都痛,但的确已无处可去。

我在本地已没有什么熟人,小姑姑的房子有姑父那边的亲戚在住,我也不愿惊动她,他们已经担心我担心得够多。

劳家卓权势显赫,他若是赶尽杀绝,我又能如何挣扎。

一路越想越暴躁,冷不防磕绊到路边的绿化带,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劳家卓在我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我。

我终于忍不住,话一出口就带了冲“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拧着眉也有些焦躁“回来住。”

“劳家卓,你到底想怎样”我冲着他叫“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的沉稳“不要这样,我买下那间屋子也不过是想要让你方便一点。”

“你没有必要这样对待自己,这边房子条件太差,还有”他皱皱眉“你做的事也太辛苦。”

我嘲讽地问“如果我继续做事,你是不是也要买下风尚”

他竟然点头,口气很淡“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真是千金之子,我怎能妄想劳总裁懂得人间疾苦,我忽然深深地觉得我们之间的巨大沟壑,四年后的他和我,再无一丝共通之处,这种察觉让我觉得恐惧不安,我朝前面的十字路口走过去,声音已经语无伦次“我就是这样了,劳家卓,真的,我觉得挺好,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不用管我。”

他永远是这样睿智冷静,强硬而冷漠声音传到我的耳膜“那么我会让你不再这样下去。”

我脑中发烫,血液乱窜,情绪已经在决堤边缘,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步步紧逼“如果你是因为我流着我妈妈的血液,折磨我让你获得复仇的快感”

我头脑混乱“纵然是这样,我也罪不至死”

他挽住我的手“映映,不是这样的”

“滚开”我狠狠地推开他。

他怒吼一声“江意映,你何时才学会不那么任性”

我尖叫了一声捂着脑袋朝面前冲过去。

下一秒钟,我感到肩膀被人凶狠地抓住,然后是手臂拦腰而过将我往大力往后一拖。

几乎是同时,一辆巨大的城市越野车呼啸着碾过我的脚边。

后面的车流急剧减速,马路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

我重心不稳往后倒,他来不及扶住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路旁。

耳边立刻传来了劳家卓凌厉的呵斥“你疯了是吗,你要干什么”

我慌乱地回过头,被他眼中惊恐阴森的眸光吓住了。

司机急忙开了车门,往这边跑过来“劳先生,你还好吧”

劳家卓猛地一惊,恍惚回过神来“有没有撞到你”

刚才跌落时他将我护在了怀中,我从他身边爬起来,感觉到手臂有些火辣辣的痛感,可能擦破了皮,我忍着漠无表情地走到了路边。

眼角的余光看到徐峰扶起他,他撑着膝盖挪到路旁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了身体。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劳家卓在我身后说“先回去住,你照样付我房租。”

我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的颜色都淡了许多,深蓝色的羊绒线衫下,白色衬衣领口下消瘦的锁骨凛冽。

我大力搓了搓脸,朝着车子走过去。

劳家卓在我身前拉开车门,随即略微皱了皱眉。

后座的一个座位空着,另一个座位堆着几分公文和他的手提电脑,中间还搁着他的一件深色外套,大概是差旅归来尚未来得及收拾,显得有些凌乱。

后排座位宽敞得跟沙发一般,我坐下去绝对没问题,劳家卓仍是轻声一句“等等。”

他牵住了我,转头喊“徐峰。”

徐峰过来将东西抱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

一路沉默无言。

车子停稳时,劳家卓低声吩咐“徐峰,你先送映映上楼去。”

我率先跨下车,看到他坐在后座,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徐峰客气地对我说“江小姐,先上楼吧。”

合上车门瞬间我忽然回头,看到他一直坐得笔直的身体突然轻轻颤抖,他随即抬手撑住前面的座椅,头低下来抵在了手背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看到了衬衣的领子外露出白皙的后颈。

我心揪了揪,停下脚步迟疑了一秒,车门已经在我眼前关闭。

阻挡了里面的一切影像。

徐峰将送我上了楼,替我把箱子放在客厅然后说“我下去看看劳先生。”

我多嘴问了一句“他干嘛了”

徐峰一贯面上有了一丝忧色“大约背痛。”

我没有再追问他为何会突然背痛,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劳家卓大约半个小时候后才上楼来。

他步子有些缓慢,但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正在客厅坐着,看到他进来,起身走进房间。

一会他过来敲敲门,然后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拿着一瓶消毒药水,一包棉签“手哪里擦着了”

我刚刚摔倒时手肘擦伤了,脱了外套后血丝从衣服里面渗出来。

我站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袖子挽起来。”

我坚持着不肯妥协“我自己来。”

劳家卓不再同我废话,直接按住我的手臂,扯起了我白棉t恤。

下一瞬间,我听到一声很轻的抽气声,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仿佛电话断线一般的沉寂,过了好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我手臂上的皮肤。

我手腕上的一道伤痕,并没有很明显,只是因为整个手臂受过烧烫,蟹爪状的疤痕在皮肤上不规则地蜿蜒,乍一看就有些淋漓可怖。

“这是”他像是一时透不过气来,缓了好几秒才说“那次火灾”

我没有理会他。

他勉强深呼吸,然后用棉签仔细地消毒我手肘的一道拉划伤口。

他低声问“痛不痛”

我语气很淡“这没什么。”

他涂好药水,替我轻轻放下袖子,手指轻轻触摸那些狰狞伤痕,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面积的创口,烧烫伤该是有多么疼,你以前是那么怕痛”

话说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被他过度反应的神情举动弄得很难受。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久到那些岁月的记忆都有些依稀,他才来这般深情状,是要做给谁看

我直接撸下了衣袖。

他不舍的目光一次次地看过我的皮肤。

我不屑笑笑“劳先生,我的双腿更加奇景可观,要不要让你一次性看个够”

劳家卓顷刻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我,那瞬间的神情,仿佛挨了一拳狠揍似的。

见我的半分讥诮半分冷漠的神情,他抿了抿嘴角垂了眼睫,仿佛已经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眉间都蒙上了一层黯淡,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他起身时有些艰难,我看着他的背影,瘦削脊背笔直,那种挺直绷得很紧,仿佛一折就断似的。

我默默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劳先生在接受各住的行刑观礼之前缓一缓。

四一

我还是搬了回去。

我需重新找工作,自己要日常开销,还想要给江意浩稍微宽裕的零花钱,要在此时另寻住处并不容易。

在我滞留非洲时,风尚的合约已经自动终结,我回来时fredy给打过电话,他邀请我回去工作。

但有一日傍晚我在楼下便利商店买东西,有个女孩子忽然问说“你是杂志上的那个女孩子”

我茫然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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