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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吃得下东西,这样吃下去胃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晚餐过后郭嫂陪着老太太散会步。

我在沙发上坐着,心不在焉对着电视,心里越来越不安。

想了又想,还是扔下遥控器起身朝楼上走去。

劳家卓房间的门没有关牢,我敲了敲门走进去,顶上一盏灯开着,里面没有人,洗手间里有水声传出。

我驻足等了两分钟,才看到他从洗手间出来,

劳家卓背靠着门,有些低弱地喘息,下巴还沾有水滴,胸前衣襟也洒了几点水花。

他闭着眼歇了一会儿,才扶着墙壁慢慢往房间里走。

大约是眼花昏花身体难受,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房间里的一张梨花原木桌上搁着几个瓶瓶罐罐,他一手撑住了桌面,一手拿起药瓶。

他手有些抖,扭了半天都旋不开瓶盖,我正要走过去,却听到忽然一声低响,瓶子从他手中跌落,眼前的人撑着身体的手瞬间一软,他整个人猝然地往后缓缓昏倒。

我慌忙从后背仓促地抱住他,勉强扶持着他的身体,两个人踉跄几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我看见他面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掩着嘴捂住了低声溢出的咳嗽。

“咳咳,对不起”劳家卓撑着身体想要自己坐起来。

他全身无力虚乏,实在是力不从心,整个人虚弱地靠在了我怀中,

他断断续续地痛苦呛咳,侧过脸用手帕捂住嘴角,倾身一口血忽然就咳了出来。

我心头大恸,惊骇得全身血液都直直往下落“家卓”

他挣扎着不断喘气,紧紧蹙着的眉头再也没有松开过,闷声低咳了几声,他一手捂着心口,手里那方深蓝格子手帕,更多的殷红正在渗出。

他神色痛楚,却镇定无比得接近冷酷。

护士跑了进来,也是低呼了一声“劳先生”

她随即说“我请医生过来。”

劳家卓猛地抬手拽住我手腕,他说不出话,眼眸深处是一束息未息的幽冷火焰,只紧紧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喉咙发紧对着跟进来的女佣说“别惊动老太太。”

我还是不放心,加了一句“召司机开车在楼下候着。”

我扶起他“你感觉怎么样”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将头倚在我的怀中低低喘息。

我抬手轻轻地替他揉了一会儿胸口“要不要吃药”

劳家卓面色惨淡望着我,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又牵动胸口的疼痛,他低低咳嗽一声,一手撑在沙发上伏下了身子。

伏着身体良久,劳家卓勉强抬手拭净唇角,熟练地将手帕揉成一团。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呕血的症状。

心血如斯耗尽。

到底他是将自己的身子,作践到了什么地步。

我看着一地散开的药片,和他无比惨淡憔悴的气色,心头炸开一个个的恐惧的大洞。

他勉强支起身子,对我说“你出去好不好”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

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前,劳家卓又说了一次“你出去吧。”

我只好退了出去。

这一次劳家卓生病自然也瞒不住老太太,但医生护士佣人都得了提点,老太太只道他身体一贯弱,只勒令他不许上班在家休息。

劳家卓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走的那天早上,劳家卓似乎好了许多,穿了一件米色格子衬衣若无其事地下楼来,大约是人瘦了一些,有些宽的棉府绸的华丽衣料衬足了他带着三分病态的脸色,眼眸漆黑,脸色苍白,整个人依旧是那样摄人心魄的俊美。

佣人伺候着他在餐厅慢慢地喝一杯牛奶,老太太在客厅挽留我未果,气得走进来骂他“老二你再让映映走,你什么时候能再给我找回一个这么好的孙媳”

劳家卓痛得紧了似的咬着牙,搁下手中的杯子,一字一字地吩咐“郭叔,派司机送她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劳家卓病情一再反复,伤神伤心,很快不治。然后作者大人宏伟愿望就马上实现了。什么江意映对不起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五九

旺角西洋菜街,纷纭林立的广告牌中会有一条小巷子,走上狭窄破旧的楼梯,会遇到许多家的楼上书店。

我最常去的那一家,叫做。

书店里黑色的木架子上,有各式的港台版书籍,国内没有出版的外国文学译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还有许多哲学、电影、文学、艺术、文化研究类书籍,大多数翻译自欧美的原版。

我一个星期以来,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四个晚上。

剩余的三个晚上,我在办公室画图。

我不需要失恋的第一百零一个方法。

我只需两个办法,扼杀去我的白天黑夜。

白天可以在各个设计展馆工地之间奔走,而后约见客户,下午和同伴开会至六时过半,一班同仁纷纷累趴,只有我仍精神奕奕,投入工作全神贯注地画图,两个星期交了三张稿纸。

夜幕降临的时候,慢慢走过旺角街口,有无数间面积小的店铺,卖碟片、明星照片、玩具、漫画,包罗万有,我花了一个多星期,才逛完了一条街。

纵然时间无比漫长,但又有何关系,我还有金鱼街,波鞋街,花园街,实在不行,无线电行和镭射影音什么的也可以看一会。

夜里常常睡不着,只好起来看电影。

有些电影买不到碟片,我便从网上下载。

看那些很老很老的片子。

男人们风华绝代,在小酒馆里邂逅一见钟情的女子,她们大都有一张秀丽面孔,涂艳红的唇,风衣下露出诱惑的一双长腿。

两人纠缠半生自此心神离殇。

那一夜里,我窝在沙发上,看见屏幕里的男主人公穿了一件衣服,举手投足之间,看到他的袖口,是黑色之中带一点点孔雀蓝的树脂衬衣扣子。

我有些微醺,恍然间想起来,劳家卓有一件大衣的扣子,也是这样的。

我完全魂不守舍,又有什么办法。

我是一个对细节记忆得非常非常深刻的人,精神恍惚的夜里,我开始一段一段地想我们过去的往事。

我记得我第一见他,是还在生长的男孩子,脸庞四肢清新如树枝一般,头发浓黑柔软,笑起来还有一丝青涩。

那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爱上他,是以可以骄纵赖皮。

后来太过珍重,反而失了准头。

记忆远远近近飘渺不定,最清晰的只停留在我在香港的这段日子。

我见得最多的是他神色冷峻的脸。

衣着一律是考究的白衬黑灰,神色清冷沉着,面容苍白,很少笑。

华服照不亮他的面色。

只记得在家里一个下雨的周末,我一觉醒来天色已黑,莫名觉得心底空落一片,迷迷糊糊爬起来,见到他在客厅坐着,顿觉心安,喊他名字“家卓”

他马上丢下手上的工作走过来,脸上浮起微微笑意“我在这里,怎么了”

那种万分溺爱的和暖笑容,足够让人痴念一辈子。

不过是一副皮相,我怎么迷恋到失去三魂六魄。

无数个夜色浓深,身边的托比已经熟睡。

我到最后想得多了,一切往事变成了电影一样。

反倒是他的脸,慢慢模糊了。

我夜夜煮酒,将往事熬成心里一道伤口。

人却很平静。

满满时间是一切伤口的腐蚀剂,无论过程怎样的惊心动魄纠缠决裂,时间终会教识学会隐藏心事做一个甘心承担的人。

周末我带托比去薄扶林狗场,也就是hkdr,这是一个被政府认可的慈善团体,对流浪狗支持捕捉,绝育,和送回的政策,其中有一些年老或者残缺的狗,因为无人收养,需要义工的照顾。

我有时也开车出去,因为带托比搭大众交通工具不方便,劳家卓停在我楼下的那辆白色车子,钥匙留给了我,他待我的好,自然是这世上除去亲恩之外的最重,真是亏欠他太多。

我们纠缠半生,不知道谁爱谁谁恨谁多一点。

我开车经过上碧瑶湾,在香港秋风乍起的九月下旬,想起来这个月是他的生日。

他生日那天,我看着手机很久,还是没有勇气给他打个电话。

也许慢慢的,就这样断了。

一天晚上我回家时,手上拎着两袋狗粮。

我在楼下驻足了两分钟,忍不住悠悠转身,朝着身后的一辆轿车走去。

车牌和车型都是陌生的,我站在车前迟疑了一秒,觉得自己未免唐突。

这时车门已经被推开,驾驶座的位置上走下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薄薄外套,站在车旁,长身玉立的样子。

劳家卓低声唤我“映映。”

我轻轻应“嗯。”

而后说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劳家卓露出轻暖笑容,掩去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我不打扰你,就想看看。”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楼下停着这辆灰色的车。

车子太过低调,我除了第一次看到,觉得心头微悸,并没有过多留意。

未想到是他。

劳家卓问“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我对他微微笑“还好。”

劳家卓点点头“我见你带着狗下来跑步,精神不错。”

我想起来问他“身体还好吗”

他淡淡地说“还行。”

相交十八年的老友的寒暄都不如我们平静。

我略带局促地说“那我上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劳家卓点点头,并不再多说话。

我走了几步,又绕回来“你以后不来了吧,在这里坐着也累。”

劳家卓神色微微一愣,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往回走。

“映映,”劳家卓开口唤住我“你在石澳那段时间,我情绪太坏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偏偏那么坚持要走宗文又同我说,留不住的终归是留不住。”

“我那天那么样就放你走,”他脸庞依旧很平静,只是低沉嗓音流露出些许颤音“可是我后悔了。”

我眼眶刺痛,他何尝不在煎熬。

经此一役,我们或许都可立地成佛。

我还能和他说什么,我难道可以跟他说“我常常思念你。”

自从那一次之后,那辆车子再也没有在我楼下出现过。

我的回忆小电影开始发挥神奇的治疗效果。

我在无印良品买了一本棕色笔记本,开始尝试着把一幕一幕的回忆写下来。

我自小在母亲训导下练过正楷,平直笔划,方正形体,端正地一字一字写下来。

我要对自己有个交代。

有些不记得的细节,我反反复复地想,我穿过的那件墨绿色纱裙,是及膝长度还是短裙,他那时从来不挽我的手他小格子衬衫的颜色,我们在美国度假时,劳家卓穿了一双复古帆布鞋,是灰色布面有银色的光泽,那时的阳光是清晨还是夕阳的光影的变化,那时闻起来的那阵花香,是栀子还是蔷薇的香味

可以记起来的事情那么多。

趴在桌子上写一夜,然后喝掉半杯酒,药片都不用,一觉睡到天亮。

只是我开始每日开始看财经新闻。

半个月来,我从新股连发,看到了中信银行在盘中突然启动冲上涨停板,到美国参议院对里德债务方案进行程序性投票。

从宏观经济到沪深股市,从港股美股到产业经济,劳通集团的新闻偶尔会有,却从来不见过他。

有一天电视在播放夜间新闻,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屏幕上苏见在接受记者采访,他依旧是斯文得体的谦谦风度“我遵从劳先生的指示,劳通银行本期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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