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感激涕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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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把这把刀拿回家后,母亲会数落他。

这年头文武的区分还不是很大,出将入相是人们普遍所追求的,但魏徵作为正儿八经的关东小世家子,家中历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为官做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武人,所以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东西。

犹豫半晌,魏徵有些忐忑地回到家,见母亲正在做针线,纠结片刻之后,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把刀拿出来,低声道:“母亲,今日恩师送了我这把刀。”

李氏先是一楞,随后把针在头顶磨蹭两下,眨巴着酸涩的眼睛,闻言问道:“可是只有你一人得了?”

魏徵见母亲没有发怒的迹象,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不是,恩师今日又收了一个弟子,听说是辽东李家子,河阳郡公的次子,所以给我们三人一人送了一把刀。”

李氏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半晌,发觉他一脸坦然,不像说谎之后,才缓口气道:“我儿无需多虑,你恩师学究天人,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这刀...你收着便是。”

“说不定他是让你们不要只读书,也要勤练武艺,以后文武双全才好。”

武人被歧视是大宋老赵家开的头,如今这个年头,武人非但地位不低,甚至还隐隐有压制文官的趋势,就算是左丞相高颎也有亲自带兵打仗的经验,谁敢歧视?

魏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把刀,算是保住了。

李氏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问道:“我儿,那河阳郡公之子,与你可还和睦?”

郡公,这算是大隋非皇室子孙的第二等爵位,除了国公之外,无人可出其右,就算是秦风的岳丈那个县公也要低上一等。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和这等人一起读书,李氏的心中就有些紧张,深怕自家儿子这个倔驴脾气会得罪人。

到时候自家倒霉还是小事,若是连累对他们恩大如天的秦风,那李氏如何能够安心?

魏徵一脸笑意道:“母亲放心,那李长雅很是豪爽,今日还送了孩儿一辆木雕的小车。”

李长雅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女人,他更像是军中的莽汉,不过他母亲的套路却很深。在得知自家儿子要和晋王一起读书以后,在准备礼物的同时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秦风究竟有几个弟子,包括魏徵的具体情况,所以才会把礼物准备的这么周全。

不过这木雕小车却并非李长雅母亲的本意,她本来给自己的儿子准备了一套十分名贵的文房四宝,可李长雅却不怎么愿意。

倒不是舍不得,哪怕再名贵的东西,放到辽东李家这等家世面前也不过就是寻常物件罢了。而是在李长雅看来,读书这事很苦,哪怕再名贵的文房四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再加上魏徵的年纪不大,应该正是贪玩的时候,所以便把这个自己在几年前把玩的小车送给了魏徵,果然得到了魏徵的欢喜。

李氏一听就放下心来,笑道:“如此便好,待明日你要好好谢过恩师才行,不论学到了什么,这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少。”

“孩儿遵命。”

应诺一声,魏徵有些犹豫道:“母亲,还有一事...”

看着自家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氏心头一动,有些严肃地问道:“可是闯祸了?”

“待会我带你去秦公子那请罪...”

“不是。”不等李氏把话说完,魏徵连忙开口解释道:“母亲,是恩师跟晋王说好了,准备过些时日让我去太学读书。太学虽然也在城中,但却有规矩,只怕不能日日回来,孩儿不孝,不能每日侍奉母亲了。”

“你说...什么?”

阵线已经掉在了地上,但李氏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一双眼睛楞楞地看着魏徵,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焦距。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魏徵有些惊慌地上前轻轻推了推李氏,连忙道:“母亲你别吓我,孩儿不去就是了。”

“不行!”李氏听到这话,顿时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徵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魏徵重重点头,道:“晋王亲口所言,做不得假,而且凭他的身份,让孩子去太学读书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恩师...恩师说那些圣人之言他没什么研究,便让我去太学向旁人去学。”

“走!”

李氏二话不说,拉起魏徵就走。

魏徵被吓了一跳,问道:“母亲,这是去哪?”

李氏一脸激动道:“我带你去给秦公子磕头,秦公子不但收留我们母子,教你读书,如今还...这份恩情,咱们只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不磕两个头,娘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不怪李氏的反应这么激烈,如果说秦风一开始教魏徵读书,可能只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幕僚的话,那让杨广安排他进太学绝对是天大的恩情。

在这科举还没有正式登场的年头,做官的途径只有家世这一条路,但还有一条偏门就是太学。

太学弟子同样可以当官,而且官职在有了空缺之后,吏部会优先从太学弟子中选取。不过能够进入太学学习的,本就是世家权贵的子弟,所以这条路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同样是一条死路,而且是连门都找不到的死路。

如今秦风所做的不光是给魏徵找到了门,还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让他取得做官,至少是当一个小吏的资格。

别小看小吏,在这个时代,哪怕小吏和普通百姓之间也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侯业不过才区区七品而已,无非就是介于官和吏之间,可他就是有定人生死的权利。

有些人努力上一辈子,别说越过这条鸿沟,可能连路都找不到,可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轻轻松松地能够到达鸿沟的另一端,李氏如何能不激动万分?

辛辛苦苦供魏徵读书是为了什么?其实李氏心里未必不清楚,从他们逃难离开巨鹿郡开始,其实魏徵就不太可能再有做官的机会了,但李氏不甘心。

如果从前魏家只是一介平民,或许她也不会这么执着,但他的丈夫是八品郡吏,没道理到他儿子这里就得一辈子种地,作为一个母亲,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比丈夫更加出息,而不是一辈不如一辈。

哪怕读些书,能给富贵人家当幕僚也比庄户要强上不少不是?

这份执着在旁人看来有些可笑,但就是因为这份执着,一个年纪不大的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从巨鹿郡不远千里逃到大兴城,又省吃俭用供自己的孩子读书,这其中吃的苦外人或许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到。

“母亲,恩师不喜欢这样。”

魏徵拉住自己母亲,低声道:“母亲什么时候见过府中的杂役、丫鬟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恩师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间跪君王,其他人,不许下跪。”

“可那是你的恩师!”李氏一巴掌扇子魏徵的脑袋上,没好气道:“恩师如父,跪跪怎么了?”

魏徵苦笑一声,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孩儿去便是了,母亲却实在没必要。”

“那不行。”李氏坚持道:“母亲不是男儿,膝下也没什么黄金,母亲只知道,秦公子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没有他,你别说读书,可能连饭都吃不饱,不给秦公子磕两个头,我心中不安。”

“恩师真的不喜欢这些。”魏徵苦口婆心道:“母亲,恩师说过,感激放在心里便可,没必要这样...”

好说歹说,魏徵总算劝住了一意孤行的李氏,两人回到家中,李氏继续叮嘱道:“徵儿,既然要去太学,那就好好进学,不可三心二意,否则你不成器还是小事,须知为了此事,你恩师是求了晋王的,不要损了你恩师的颜面才好。”

“至于家里,你无需担心,母亲不愁吃穿。你恩师时不时也会命人送些东西过来,少夫人那里人也极好。至于以后的事,你恩师可有交代?”

魏徵应道:“母亲放心,恩师已经有了计划,他说我目前年龄还小,纵然吏部有所空缺也不想让我现在就踏上仕途,不然在宦途上也是多有坎坷,不如趁现在多积累一些阅历。”

十多岁当官在这年头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李渊十三岁就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正常世家子弟也大多会在这个年纪走上仕途,虽说可能不会是什么大官,但古人早熟可见一斑。

李氏点头道:“是这个理儿,你父亲当年十五就进补了郡中的小吏,但却没少吃亏,如今有你恩师看着你,还有晋王的照拂,娘也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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