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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早已将自己这些年的情形有选择地说给父亲听了,当然拣快乐的说。她总是描述得很详尽,近乎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生活中的点滴小事情,如同一个刚上学的孩子,一见到家长就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不懂得眼色不知道分寸,近乎聒噪。其实父女最初相见时的隔阂不小,但乔落一直坚持不懈地沟通。一开始整个探视时间父亲都说不了几句话,甚至不看她。乔落也不在意,她心疼父亲的难堪,但她相信自己能给予的、即将给予的,完全可以弥补这短暂的创伤。她也相信父亲能明白,她不是怜悯、不是报恩,只是因为亲情,只是因为对父亲不能割舍、不能磨灭的爱。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怨家贫”,她坚信他们会有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大龄单身孤儿。

慢慢地父亲会随着笑一笑,再后来会嗯、啊几句,后来终于有一天,乔志国看着言笑晏晏的女儿哑声说小落啊,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啊乔落的琐碎故事戛然而止,她觉得有些尴尬这么大的年纪还在父亲面前大哭鼻子,她抽泣着,死死拉住父亲的手,像个迷路许久吓坏了却终于见到大人的孩子爸,你、你说什么呢一家人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乔志国眼睛也湿润,不住地点头一家人、一家人

“这房子啊不贵。”近来因为父亲要静心养病,所以新房子和新工作只是稍提了下,没有细说。但最近因为陪护可以经常见面,父亲倒是远远比以前爱说话了,父亲从来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一开始看他寂寥沉默的样子,乔落心疼得不行。

“我回来的时候从王秘书那儿领到咱家在二环的那套公寓,后来我把它卖了。我一个朋友帮我谈的,不错的价钱。我留了一些存银行,剩下的付了这房子的首付。现在咱国家流行按揭分期付款,我算了算,咱们经济这么发展,通胀率肯定要涨,分期比较划算。”乔落滔滔不绝地说,笑得欢快。

“嗯,好,能干。”乔父欣慰地笑,眼神微沉,想起以前的别墅和诸多房产,事发前将两套隐藏得好的小公寓托付给他一手提拔的王秘书,总算他还有良心,留下一套。罢了,都罢了。

“还有呢,我现在啊在一家很有名的投资银行上班,做中台,就是人家有什么案子我给他们分析分析风险收益什么的。你以前夸我数学好现在可用上了公司离咱家也不远,薪水和待遇好着呢,每天都过得特别踏实有干劲”乔落把“咱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嗯,咱们小落一向优秀要不是你一定能更好。”乔父嗟叹,神情惘然有悔,“小落啊,爸爸看着你现在的样子,觉得很骄傲,很骄傲。”

“爸别这么夸我,你以前给我的,那么多、那么好,可我给你的,不过是这样一户小公寓和一份粗茶淡饭”

“小落,我从一个只能看见四尺天空的地方出来,还要什么呢”乔父笑得坦然。

“爸你,你”乔落着急。

“傻孩子,没什么不能说的。爸爸知道你一直小心翼翼怕提到牢狱,可是我们不提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比起这个,爸爸更不希望看见你担心谨慎。小落啊,爸爸早就想明白了,我能给你的不多了爸爸希望给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让你不再觉得无依无靠,让你觉得有个后盾虽然这个后盾不强大了,但能让你累了的时候回来歇一歇,受委屈了就回来哭一哭。小落,别为了担心爸爸怎么样而委屈自己,在爸爸心里,现在再没有什么事情比我家丫头的舒坦快乐更重要了爸爸很坚强的,是不是要相信老爸”乔父拍拍胸脯,像以前每次跟女儿逞能时的样子,眼里满满的是父爱沉沉。

乔落说不出话来。

接父亲之前她彻夜难眠,反反复复地揣测每一个细节。她早早起来梳洗,腮红擦了涂涂了又擦。她希望父亲看到一个健康快乐的女儿,希望他不要为自己伤神,希望自己不要触到他的自尊,希望不让他失望,希望给他一个温馨的家可是原来,父亲也是一样啊

终于,他们都有家了啊。

乔落把头埋在父亲膝头。这么多岁月飘荡下来,终于等到了今天。

终于。

死死地抵着父亲嶙峋的膝盖,久久不动。

乔父缓缓将手放在女儿的头发上,颤抖地,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膝盖上温热的湿意让他心疼“小落小落”乔志国声音沙哑,“傻丫头,哭什么”

“才没哭”乔落闷声答,不肯抬头。

乔落最近的心情好得出奇,感觉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飘起来。像是一场暴雨哗啦啦的浇在快干枯的竹笋上,万物回春。

她真的太高兴了。

多少年了,从那年她无意中听见父亲的电话开启她担惊受怕的噩梦,至今八年有余,她几乎再不曾快乐过。

担心得太多,害怕得太多,承受得太多。

这一切是不是终于,终于结束了

周一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纷纷讨论着乔落不同寻常的嫣然笑靥。杜可一个劲儿地逼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午休的时候商雨都跑过来八卦,乔落乜着她“我现在是恋爱恐惧症。这辈子就谈了一场恋爱旷年日久、伤筋动骨,几乎赔尽一切,现在苍天垂怜饶我不死,我还往火坑里跳我有那么傻么”

晚上乔落顶着面膜哼着歌给父亲洗衣服,乔父一催再催“小落啊,快点儿睡觉吧。”

她心里美得不行,直到乔父摇摇晃晃出来,被她的面膜唬了一跳,嗔怪她“你这孩子,整什么妖魔鬼怪的”

乔落这才美滋滋地罢了手,享受的被父亲推回房里睡觉。

第二日乔落容光焕发地去演讲会场,杜可摆脱了初见时的惊艳后瞪大了眼睛“乔姐,你、你、你你要跟学生打成一片也不用这么彻底吧”

乔落衣柜里的衣服除了贺迟送的名贵礼服就是换季打折时“成批”购入的职业套装。大家都看惯了她小套服高跟鞋的o样子,谁知她今天只穿了一件极简单的白衬衫,灰色甩腿长裤,宽腰带,平底黑皮鞋背个大包包,看着比那个戴着大胸花的学生主持人还嫩。

乔落笑嘻嘻地拽拽衬衫“怎么样精神吧我爸的眼光”

杜可快晕倒,一边打量着乔落的身高,盘算着她能不能塞进自己的连身裙,一边磕磕绊绊地说“乔姐,那个,恐怕不够正式,我是说,听说b大的学生特别能折腾,怕压不住场。”

“切反了他们了还”乔落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对杜可抛一个媚眼“呐,我替你未来夫婿检验一下给姐姐系上。”

扎了领带后,整身衣服有了搭配呼应,杜可惊讶她心目中温婉优雅的乔姐竟如此契合甚至彰显了这身衣服中性干练的气质。

直到乔落潇洒帅气地上台开始行云流水地演讲,她还有些傻傻的乔姐,变得好漂亮啊原来并没如此觉得呢

场上爆发的掌声和笑声让杜可回神,她看见乔落潇洒地耸了一下肩,嘴角微撇,挑着一侧眉,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隔着不近的距离,杜可仍能看见她眼中熠熠的光彩并强烈地感受到她那种充满感染力的演讲魅力。就如同一个发光体,牢牢吸聚了全场的目光,杜可不得不承认,她之前实在,多、虑、了

没有丝毫的怯场或是紧张,仿佛那舞台从来就是她的,挥洒自如,落落大方。

看这样的演讲实在是一种享受,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三十分钟的提问时间异常火暴,机会终于被一个极其踊跃举手的男生得到“乔女士,你这么年轻漂亮”周围的同学大笑着推搡他,“我是说,那个,姐弟恋对你”

o”起哄声此起彼伏,还有口哨声。

男生脸通红,开始语无伦次“那个,我的意思是,你的年龄”

“o坐下啵”

“我是想问”他后面的男生们几个拉裤子几个压肩膀把他按回座位里,场下一片大笑。

乔落看着他年轻无畏的脸也笑“e,”她一手摸下巴,“这位绅士,关于年龄问题我刚才已经透露得太多了我在这里念过书,又在国外拿了硕士文凭,嗯还工作过噢,天,你可别再指望我会透露自己的确切年纪”乔落煞有介事地摇头看他。

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

“不过呢,年龄从来不是t看重的问题,只要你有能力,你有野心”

考虑到同学的课程安排,讲坛的时间总是较晚,圆满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心满意足地向外走。

临出门前乔落回头再次看向会场。这里,曾经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微笑。

是一样一样讨回还是一项一项忘记

“乔落是乔落么”

乔落施施然转身,表情变为错愕。

蒙蒙黑的天色里,男子穿着一件亚麻衬衫,洒脱的样子,眉眼弯弯天生含笑。

“方歌”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先离开,只留两人在校园里随意漫步。

“你怎么在这里好巧我没想到”乔落看着方歌仍处在震惊中。

当年母亲拖了三年终于不治离世,乔落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她知道她要向前走,可却找不到任何一条路。她把自己投掷到人群中,整夜在ub里端着酒坐在一旁看他人狂欢。

ub里有一位人气红火的长发狂野歌手,每次一登台就能立刻点爆气氛,重金属的摇滚让乔落忘记压抑忘记掩饰忘记坚强,只是宣泄。直到某日,有一双手按住了她的酒杯,在她耳边喊“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在这里”纯正的普通话。

乔落看过去,是那个歌手,那人洒脱地一捋头发,竟然露出一张清秀的亚洲脸孔,对她龇着一口大白牙来了一个大笑脸,在昏暗的ub里灿烂得刺眼。乔落一愣,原本要说的话咕咚一声咽回肚子里。她本来想说她不是一个人。

虽然她跟贺迟说eaveaone,可是他怎么可能放自己一个人

就这样认识了。她后来知道了他叫方歌,北方人,热爱音乐,逃婚出国,在这里靠驻唱糊口。还知道他之所以留长发是因为大家竟给他起了个“sunshe boy”的俗烂绰号,于是他抓狂,留长发扮沧桑。尽管如此装扮相识,乔落在知道他其实比自己大五六岁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不同于他歌声中的嘶吼疯狂,他本人是个干净清秀的人,她是说,与他的音乐相比。而且非常的阳光,整个人没有一点阴暗气息,似乎所有的痛苦灰暗都在音乐中宣泄殆尽。真不怪人家给他起这个绰号,他一笑起来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高中小子。

像许多北方男人一样,方歌是个非常会讲故事的人,不知道真假,总之很好听。情节曲折、绘声绘色,关键时刻会自己拍着大腿仰天大笑。而且他很直爽甚至有些粗心。这一切都让乔落觉得舒坦自在。

她知道贺迟在看,她还知道,只要她能开心,他怎样都不会干涉。

很快酒精也帮不了她,乔落越来越无法入眠。她没有办法永远的麻痹自己,她真的,真的失去了妈妈。

她非常地不安,总是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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