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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王不早朝。”看到他抬起眼帘,微微眯了眼,赶紧退到床角“我说着玩儿的,你你你,你先不要过来。”

他靠近一步“过来会怎样”

我继续往后退“那你要答应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笑笑“你觉得可能吗”

“”

翌日慕言出征,正是冷风干裂,我站在宫城上看着他,却没有送他出城门。

他答应我会很快回来,那么这就不是一场分别。

或者即便在他未归之时我先一步离世,也会努力让自己去往他的身边。书信每一日如鸿雁飞来,皆是他的字迹,那么他就还是平安。我的体力却渐渐不支,近日发现,连听觉都不甚灵敏。捷报传来那一日,吴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飞扬的初雪似朵朵白梅,盛开在王城的半空,落到指尖,微有冷意。

冬月二十七,大雪纷飞,我盛装立在吴城的城墙之上,等待慕言凯旋而归。

额际如他出征前夜,绘了白梅做饰,柔软狐裘之下,水蓝长裙迤逦曳地七尺。

高高的城墙之下,看到臣子们分作两列,立在石道之侧,而城外白梅似有凌云之意,雪中开得更盛,光是想象,已能闻到弥漫的冷香。

执夙在一旁扶着我,一直试图哄我回去“陛下的圣驾要未时才能到城郊,此时方过巳时,又下了这样大的雪”

我摇摇头“他会提早回来的。”

执夙不相信,却拿我没有办法。

巳时末刻,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凯旋之音落入耳际,伴着严整的行军之声,我轻声问执夙“你听到了么”

未等到她的回答,却看到石道尽头一匹奔马急速而来。天地间似乎再没有其他声音,唯有渐近的马蹄声敲在心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底,我一把推开执夙的扶执,提着裙子冲下城楼。曳地的裙裾舞在风中,我看到他翻身下马,遥遥向我张开手臂。那一刹那,似乎有线光透过灰色的云层,连那些厚重的鹅毛雪也变成六棱的冰花,轻盈透明起来。我扑进他的怀中,冰冷的铠甲掠过手指,禁不住让人打个寒颤,但看着他,那微微瘦削的好看眉眼却含着安心的笑,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想用手去触摸他的脸,最后只是停在眉间“我会煲燕窝粥了,回家做给你吃。”

他的唇缓缓勾起,握着我的手轻轻贴在他脸上“真的能吃么”

番外 棋子戏

直到顺利混入陈宫,我也不知道这一趟犯险究竟值不值得。

自由就在身后,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可出逃赵国的途中,偶然听到苏誉的事,自以为死水片微澜不起的心间,再一次不得安宁。

自尊令我不能承认千里迢迢赶来吴城是想再见他一面,但藏在假山一隅,眼底终于出现他自纷扰落花间缓步行来的身影时,一颗心却极不争气地狠狠跳动。

暖日融融,我看到他玄色常服的身影微微错开,露出一段水红色衣袖,女孩子稚气未脱的嗓音响起“这些花落在地上多可惜啊,不然收拾一下我给你做个干花枕头吧。”

他偏头看她“哦你居然还会绣枕头”

女孩子不服气地仰头“我会的东西很多啊小仪都说我能干得不得了只有你才会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他笑道“那能干的苏夫人,你说说看,干花枕头该怎么做”

水红长裙的女孩子却有些气短地低了头“就、就执夙把枕头准备好,我把干花塞进去就行了啊”

他笑出声来“哦,那还真是能干呢。”

女孩子气恼地别开头,恨恨道“等会儿给你的莲子羹里加砒霜。”

他抬手将她鬓边的一朵珠花簪好“你舍得”

能清楚感到心底隐约的痛,一点一点放大,像被猛兽咬了一口。我喜欢苏誊,这件事早在刺他那一刀之前我便晓得。

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当初如何就真的下得了手,或许那时手起刀落那么利索,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不会被感情左右的、完美的刺客。

而我真的剌中他,全在他意料之中。苏誉这样的人,英俊、聪明、风雅,令人难以抗拒,而假如他有心想要骗你,便真的能做到你想要的那么无懈可击,骗得你失魂落魄就此万劫不复,那样的可怕,却也让人沉迷。

我记得他在璧山附近的小镇上养伤时,半梦半醒中的一声紫烟。很多时候甚至觉得就是那一声紫烟,让我此生再无从这段孽缘中抽身的可能。

可后来才明白,那是因发现我在窗外偷看,就连那一声,也是算计。在刺伤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他是真的钟情于我,否则一国世子被刺,怎会如此无声无息,那应是对我的纵容。

可直到将他身边的那个叫君拂的姑娘绑了来,才终于晓得,他对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还不到他认为合适的时机。这一局棋,他下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大,从前我们不明白,等到明白过来时已无半分反抗之力。而我之于他,从头至尾不过一颗棋子的意义。

我知道自古以来许多君王,都有成事不得已的苦衷,高处不胜寒的王座之上,他们其实也有厌烦这孤寂人生的时刻,自嘲地称自己寡人,也是一种自伤。

但这些认知只在我遇到苏誉之前,若这世间有天生便适合那个位置的人,那人合该是他,足够铁血,足够冷酷,也足够有耐心。

我不相信苏誉这样的人,会真心地爱上什么人。那一日他无丝毫犹疑撇下我跳入山洞去救掉下去的君拂,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演戏。无意间得知君拂身怀华胥引的秘术,我松了一口气,自得地想他果然是演戏。甚至恶意揣测,他一路跟着她其实也只是为了东陆消失多年的华胥引罢

可倘若一切果真如我所愿,于我又有什么意义他终归是没有在乎过我,即便同样不在乎其他人,我和他之间,也无从找到什么契机改变,那么我究竟是在自得什么,是在高兴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令人痛苦的是,这段无望的孽想,无论如何克制,也不能拔除。

在逃出赵国的那夜,我曾发誓此生再不会和苏誉有所牵扯。这个男人只当我是枚趁手的棋子,若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我到底算是什么。

况且,自重逢之后,他似乎也没有再对我说过什么。我不能因他毁掉自己。

谁想到如此努力地下定这样的决心,却脆弱到可笑的境地,那样不堪一击。

自赵国出逃的途中,听到他为给新后祈福,一月之间竟连发三道大赦赦令,被强压下去的心绪像头饿极了的猛虎,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疯狂反扑。所谓感情是世间最可怕的妖魔,你以为已经彻底将它杀死,其实只是短暂蛰伏。

我再一次没有管住自己的脚步,兜兜转转来到吴城。

我到底想要什么是想要见到他想要见到他的新后归根到底,我只是不甘心罢

他选中的女人会是怎样是不是芳华绝代是不是风情万种

我想过百遍。

可这一百遍里竟一次也没有出现那个正确的可能。也许是我从来就不敢相信那个正确的人该是正确的,君拂,他娶为王后的那个女子,竟是君拂。

怒意在看见她眼睛的一刹那油然升起。明明,明明我们身上同有他要利用的东西,为什么最后被利用得彻底的只有我一个如果他可以选择她,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她的确是有倾城的容色,可除了容貌以外,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还有什么指甲将手心抵得生疼,我藏在暗处,一种恨意自心底肆无忌惮满溢,浸入喉头,浸入眼中。

我想杀了她。

虽只是一瞬起意,却像被谁使了巫术,一点一点扎进脑中无法驱除。如同一场熊熊燃起的大火,将整个人炙烤得理智全无。

君拂身旁,苏誉并没有作陪多久。我认得其后尾随一位白衣男子前来陪伴她的侍女,那是苏誉最信任的影卫四使之一执夙。三百影卫立了四使,只有这一个是女使,也只有这个活在明处。

即便我想要杀她,此刻也当慎重了。君拂叫那白衣男子君玮。除非家属亲眷,后宫重地本不应有陌生男子出入,苏誉的后宫只有君拂一人,如此看来,那人大约是她的哥哥。

我靠得更近些,没有被他们发现。

君拂手中握了包鱼食,面色苍白,如传闻中气色不好的模样,眉眼却弯弯。

不知他们此前是在谈论什么,到我能听清时,她正倚着美人靠得意道“我从前也很奇怪,那些戏台上的伶人怎么说哭就能一下子哭出来,最近慕言请了很会演戏的伶人来给我解闷,就努力跟他们学习了一下那种方法啊,发现一点都不难嘛。”

叫做君玮的白衣男子从她手中接过鱼食“你又不唱戏,学那个有什么用”

她看起来却更得意,话尾的语调都上挑“只要我哭的话,慕言就会没办法,之后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听我的,你也知道他平时都是怎么欺负我的吧,这下终于”

指尖无意识紧了紧,掌心传来一阵疼。以为用眼泪就能将男人拴住,令人看不起的小女人的可怜心机。

君玮皱眉打断她的话“因为担心你吧,他不是拿你没办法,是担心你罢了,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想方设法让他安心而不是让他担心吧。”

良久,没有听到任何说话声,执夙开口道“君公子你”

未完的话中断于君拂柔柔抬起的手腕。

虽是被指责,脸上却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璀璨笑容,带着一点未经世事的天真,漂亮得都不像真的。

她静静开口,说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话“他每次都知道我是在装哭,乐得陪我一起装罢了,对他来讲,我还晓得惹他生气才代表我有活力,他才能够放心,要是哪天我连惹他生气都没兴致了,那才是让他担心。不过,看到他什么事情都依着我,我还真是挺开心的。”

有那么几个瞬刹,我愣在原地,耳边反复萦绕的是她最后两句话。“我能惹他生气,他才放心。”那些事似乎并非如我所想,所谓小女人的心机,竟是如此吗。可这样绕圈子的逻辑,苏誉他是真的这样想她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可若是真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君拂寥寥几句话里勾勒出的人,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让人止不住怀疑,我那些心心念念藏在心底的关于苏誉的种种,是不是都是假的。

君玮坐了一会儿便离开,苏誉去而又返则是在半个时辰后。我不知道再这样藏下去有什么意义,来时我有一个心结,事到如今仍是未解。

宦侍将朝臣奏事的折本搬到亭中,苏誉陪着君拂喂了会儿鱼,就着宦侍研好的墨执了笔摊开折本。执夙提了药壶端来一碗药汤,同置在石桌之上。君拂磨磨蹭蹭端起药。

心中万千情绪翻涌,似烈马奔腾在戈壁,激起漫天风沙。若是明智,我该立刻离开,那时刺伤苏誉多么利落,而今不能得到他,即便是一个人的放手,至少也要放得痛快潇洒,拖拖拉拉只会令人生厌。

这些我都明白。

可没有办法,忍不住地就想知道,他和她是如何相处,她有什么好,值得他另眼相看,而倘若她对他做出妩媚的风姿引诱,一贯进退得宜的他是否终会乱了阵脚,就像其他所有被爱情所惑的男子我还想知道,他会为她做到哪一步。

但亭中却是一派宁寂,若是靠得足够近,一定能听到毛笔划过折纸的微响。

君拂皱眉盯着手中瓷碗,好一会儿,端着药挪到亭边,将碗小心放在临水的木栏之上。

苏誉低着头边批阅折本边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她肩膀抖了一下“太烫了啊,让它先凉一会儿。”

他不置可否,继续批阅案上的折本。执夙端茶进来,被他叫住吩咐如何将批注好的本子归类整理木栏旁,君拂目不转晴盯着碗里褐色的药汤,许久,忽然伸手极快地端碗,小心地尽数将汤药倒进水中。

轻微的交谈声蓦然停止,他沉声“药呢”

她捧着碗回头“喝完了。”

他放下笔“那刚才是什么声音”

慌乱一闪即逝,她别开脸“撒鱼食的声音啊,我把鱼食全部撤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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