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报恩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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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色衣裙穿梭于莲叶间,莲舟靠近湖岸。

咏春站在岸边左等右等,眼见过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升得老高小姐还不回来,她几乎就要去找罗顺管家,派人下湖接应小姐。

这会见到小姐本人,松一口气同时她仍免不了碎碎念:“小姐怎么就运起轻功,万一半路内力不济……”

“我会水。”

惠州最不缺的便是水,华首寺后山不仅有桃花林,还有小溪同深潭。深潭旁有处温泉,幼时奔驰于山路间,出一身汗便跳进去泡浴。后来她想着男女有别,山寺多僧人,泡起来多有不便。但后来师傅在温泉边扎上篱笆,且专门修葺竹斋放置她换洗衣物。泡浴感觉太好,以至于渐渐地,泡完强身健体的药浴后,她也会在温泉里呆会。

温泉水不深,可也绝对不浅,多年下来她水性极好。莫说是清醒着,就连睡着也能下意识扑腾两下,一时半刻沉不下去。

见咏春一阵无言,她把装晨露的瓷瓶递过去:“这般着急,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

咏春的确被自家小姐打败了,不满地嘟囔道:“奴婢知晓小姐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可小姐毕竟是女儿家,万一让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莫非她看到了什么?罗炜彤一噎,见她丝毫无责怪或担忧之意,便知她不过是关心之下说说算了。

“你家小姐内力耗尽,这会正累着。好咏春,你可莫要再念叨。再念下去我还当自己这会在华首寺,一大早没睁开眼就先听到殿上和尚念经。”

咏春强忍住闭上嘴,小姐每次都这样,虚心接受绝对不改。

捧好瓷瓶她颇有些惊讶:“就这会功夫,瓶子竟然满了?”

庄子上专门采晨露的丫鬟,整个清早能收三分之一瓶便不错。小姐一出马,看起来没费多少劲,瓶子竟重到她几乎拿不稳?

“庄子上这些丫鬟看着忠厚,没想到竟会躲懒。”

总算是绕过“万一被人瞧见”的话题,罗炜彤向后扬手,轻轻戳下咏春脑袋:“你家小姐可会武功,那些丫鬟怎比得过我。庄子里怎么这般热闹,可是有宵小之辈来闹事?”

隔着老远罗炜彤便听到一阵嘈切之声,刚才遇到疑似安昌侯本尊的阴影还未散去,此刻她第一反应便是文襄伯府不依不饶,找上门来闹事。

咏春拿稳瓷瓶,恍然大悟地拍下自己脑袋:“看我一着急,竟忘了此事。凉国公夫人去报恩寺进香,恰巧路过咱们庄子,便邀太夫人与老夫人一道前去。恰好少爷与表少爷也来探望,太夫人正命人收拾东西,便命奴婢候着小姐,上岸后快些换好衣裳过去。”

竟还有这等好事,罗炜彤飞快把湖心亭疑似安昌侯的中年男子抛诸脑后。他们虽是来庄子上躲避流言,但此行首要之事,乃是为兄长与表哥去报恩寺求一支签。

报恩寺乃当今圣上登基后,为感念生母之恩所修。塔身九层八面,悉数以琉璃铸成。每当入夜,终年不熄的香火自琉璃□□出,梵乐响起,整座塔有如高悬半空的西天极乐。寺庙内有高僧坐镇,传闻其中供奉菩萨极为灵验。

可此等场所却不是等闲人家能进入,爹爹虽是四品武官,家眷也未能随意出入祈福。他们来时便询问过,最近一次对平民开放之日定于明日。

凉国公府自是不同,公府祖上便是前朝封疆大吏,后随大-齐开国□□打天下,马背上立下汗马功劳。同样是丹书铁券,凉国公府那张比文襄伯府不知闪亮多少倍。且如今大齐帝传三世,此代凉国公依旧是镇守北方的赫赫将领。

公府乃是名副其实地老牌权贵,这等人家自不是等闲人家。除却初一十五皇家做法事,凉国公夫人可随意进出报恩寺。感慨着公府权势,罗炜彤心中大多还是庆幸。

“真是太好了,今日前去报恩寺之人定是极少。若是殿中菩萨当真有灵,愿望听太多也只能有选择地相助,而人一少菩萨许能听到咱们祈祷。”

罗炜彤庆幸道,后面跟着的咏春也觉得小姐所言颇有道理:“既然如此,弘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小姐为何不求大师,直接将诉求告知菩萨?”

……

咏春今日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主仆俩斗嘴向前走着,湖心亭内承元帝一直目送小丫头上岸,走到拐角处身影不见。而后一道风吹过,身着湖绿色绸缎袍服的师侄出现在他身侧。

“陛下,该回宫了。”

臭小子真会捏他软肋,承元帝自认圣明君主,可他却不会将自己囿于乾清宫案牍之上,终日为天下大事操劳。

满朝文武总不能白拿俸禄,为君者心怀天下,为臣者为君分忧。便览古籍,明君左右总是伴生贤臣,而他最该做的便是为六部挑出能干的臣子,一应琐事再由他们负责。

“时辰尚早,你且随朕再行体查一番民情。”

打暗号命暗卫再调一艘莲舟,周元恪拦在承元帝身前,面上一派刚正不阿之色:“体查民情之事自有锦衣卫,臣等定不负陛下厚爱,竭尽所能彻查天下不公。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且今日出行所带人手本就不足,恳请陛下早些回宫。”

看小师侄脸色僵硬到快比上挂浆的布匹,看来方才对小丫头那番逗弄,当真把他惹恼了。心下有数,承元帝忙不迭补救。

“师侄莫要生气,师兄云游西域归期不定,安昌侯又是那副德性,你的亲事师叔总得把关一二。万一那姑娘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仅是脸,这下他连腰杆都僵硬起来,周身寒气越发重,见此承元帝忙改口:“今日一见,罗家女儿果然是个好的。不愧是师门七十三代最杰出的弟子,元恪眼光当真不错。”

周元恪冷然道:“承蒙师叔错爱,师门第七十三代唯弟子一人。”

七十二代好歹有师傅和师叔两人撑门面,到他这一代,没任何师兄弟、师姐妹相比,他就算再废柴,那也是最杰出的弟子。师叔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夸人随口就来,不管别人信不信,只要他信了没人敢反驳。

“横向不能比对,那咱们走出师门,与其它门派相比。”

呵呵……“师叔可是忘了,其它门派当年不过学了本门皮毛,二者若上门比试,不过蚍蜉撼树。”

承元帝终于意识到,师侄这次是在认真与他生气。这孩子……六七岁时每日半夜被带回师门,整宿站桩累到靠在墙上睡觉,家常便饭似得被师兄捉弄都没恼过,怎么偏偏被他倒霉地碰上?

就在这一刻,承元帝心中有了认知:宁可惹小师侄,也千万别拿侄媳妇开涮。虽然他身为一代雄主,还不至于惧怕二人。可帝王也非无情冷心之人,周元恪入了他的眼,除非做出刺杀谋逆之类不可饶恕之事,否则他态度会一直宽容下去。

帝王的这种认知,于天下任何人而言,皆是天大的幸运。

“那丫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师侄若不再加把劲,日后怕是不及她。”

周元恪身躯一阵,脑中却回想着方才她踏莲而来时地模样。自古便有水上漂的传言,但那皆是杜撰。不过若是内力足够,水面稍有支撑物,行走其上便能如履平地。

“师侄受教。”还未等承元帝高兴于打破这份僵硬,周元恪躬身:“还请陛下移步上船,早些时辰回宫。”

臭小子怎就得理不饶人?承元帝怒了,他躲过宫中层层重围,换上便装一路溜到城郊,容易么!以他地位想出宫自然无人阻拦,可挡不住总会在街上巧遇一些个大臣。即便入茶楼坐会,一开窗也总能看到某皇子施恩七旬老妪。不开窗,门外也会传来恶霸调-戏良家妇女,恰好被路过的正义宗室解救于水火之中的桥段。

终于有这么一次成功突围,没呆一个时辰便要回去,他心下万分不悦。

“此处春光正好,朕有些日子没出来,借此机会多松散会。”

这次周元恪没反对,而是周身冒着寒气,柱子般杵在承元帝身后一臂之处。借助位置之便,他打量着远处的庄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处庄子有些地方分外眼熟。细想起来,回廊曲折走势,还有拱门高度及雕刻花纹,皆于他前些时日在姑苏,只住一晚的圣上别院颇为相近。

承元帝无聊地伸个懒腰:“这庄子当真不错。”

说完他惊奇地发现,师侄竟然收敛了部分寒气,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元恪可是中意此处?”

周元恪颇为赞同地点头,据他所知这一带只两户人家,若能把陛下那处庄子要过来倒是不错。

“不过是一处庄子罢了。”承元帝颇为轻松地说道,而后在师侄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下一句:“师叔自是不会心疼,可师门祖训:无功不受禄,师叔便是做恶人也不能这般随便赠予你。”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师叔,受打击次数太多,失望之余他很快重新打起精神:“师叔所言极是,师侄近日练功遭遇瓶颈,漕运之事怕是得劳烦同僚。”

有个太聪明的小师侄也不是什么好事,湖边嘈杂声传来,承元帝若有所思:“凉国公夫人今日往报恩寺进香,想来叫上了小丫头一家,闭关之事……”

望着周元恪纠结地脸色,承元帝笑得一脸奸诈: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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