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疾暴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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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炜彤的预感果然没错,在与军队接头方面,曾祖母表现出了惊人的干练。不仅是她,连带她手下锦绣坊一干产业,应对此事也是驾轻就熟。

被委以重任后,她便跟在娘亲身后,一并处理府内各项事务。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府内不是没有男丁,但如她祖父那般除却算账其余几乎一窍不通的男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守不好这般大的家业。

男丁的意义便在于此,倒不是说府中就真确那么几个身强力壮的异性。而是阖府只有罗四海在朝为官,在往下也只有罗行舟可能入朝为官。

为官好处多,往大了说官宦人家田产商铺税收与旁人不同,往小了说出行用的马车、身上穿的衣物、头上插的钗子,许多皆是官家可用而平民违制之物。从这点来说,抛开血肉亲情不论,罗四海身上官位以及以罗行舟之天资所能遇见的锦绣前程,便是自文襄伯府分出来后,玄武大街将军府的根基和保证。

再往深了说,这也是大齐百姓重视儿子之根源。男丁不止能传承姓氏,更重要的是维护和继承荣耀。当然前些朝代也不是没有花木兰穆桂英之类典范,但谁说女子不如男,终归无奈地随着时光荏苒演化成传说中的戏文。

如今摆在阖家人面前的,大概就那几件事。万一真心不走运,人回不来了,日子也得照样过,但怎么过才能活得体面不被人看轻,这里面学问就大了。

第一个毕竟是长期的,常言道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要一般人,如今肯定六神无主担忧不已,但此事放荣氏身上,她老人家大半辈子就是靠自己。前头几十年看似在常太夫人手底下苟延残喘,被欺负到连吃个新鲜蔬菜都得自己挖园子种,实则那是她压根就不跟那些人一般见识,窝在小院里忙着自家锦绣坊,搞好跟大齐掌权者的关系。所以当后辈中出了个可用的罗四海时,立马跟坐火箭似得往上升。

这样的一家女人,说出去未免惊世骇俗,但荣氏个人经历摆在那,她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会不是不忧心,只是老人家心里有数。

有数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徐氏和闺女,这便是他们的第二手打算。不管大军有没有被活埋,雪崩之事千真万确。

西北军在遭遇雪崩之前可是捷报连连的威武之师,打得敌人那叫一个落花流水,粗略估计十几年内北边能太平。眼见着没仗打了,武将地位岌岌可危,某些看罗四海不顺眼的人,这会肯定坐不住了。

再看京城平西将军府里这些老弱病残,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这会那些人不搞些小动作,绝对是智商不正常。

徐氏与罗炜彤如今要做的,正是此事。他们在朝上说不上话,但其它地方仍有许多事可操作。罗炜彤也知道轻重,平常她就是再不乐意掌家,这回也耐下性子去梳理这些年家里积攒下来的关系。

越梳理她越是心惊:“娘亲,这些人……就算文襄伯府也不一定相熟吧?”

顿了顿,其实通过蛛丝马迹,她已经猜出来不少:“莫非是曾祖母?”

徐氏连个眼角都没给她,只微微点下头:“你曾祖母,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当年文襄伯府抢了姑苏荣家行医积累百年的金银,看起来占了大便宜。实际他们不知,自己所为正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这些……”饶是罗炜彤思维不拘一格,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全是荣家知交故旧?”

略作思索,想着如今音讯全无的儿子,徐氏还是决定好生跟闺女解释。不为别的,万一真遇到最坏的情况,日后娇娇也不至于无所依靠。

于是罗炜彤便听了个简短但却很有历史的故事,这还要从当年太-祖打天下时说起。南方雾瘴严重,北地兵到了多数水土不服,又加上天气炎热,便生了瘟疫。正是当时仍健在的荣大夫,想出克制瘟疫之方,并倾家产购置药材赠予将士。太祖本想招其入麾下,可荣大夫生性淡泊名利,只想在姑苏城做个富家翁。

“这么说来,多数为将之人受过荣家恩惠?”

听到闺女话语中的疑问,徐氏也没卖关子:“文襄伯并不知此事,故而也就拿你曾祖母当寻常商家女看。当年你曾祖母入金陵,是想过找人帮忙,偏偏你祖父又出了事。外人就算相帮,内宅之事又能插手到什么程度。

又或者,即便出大力把常氏撸下去,且不说礼法那关如何操作,各归各位后又能如何?莫说荣氏早已瞧不上罗晋,见他那张脸便恶心,即便能忍住恶心,她也得顾虑被下了虎狼之药,风一吹就倒的儿子。毕竟做伯府世子可不比做个普通孩子,好处不见得捞多少,所有明枪暗箭都朝你一块射来。

想明白这些后,荣氏便命当时在外面的荣贵四处张罗,将这些人情压下来。再然后很快便有了机会,大齐初立朝,四处征战不断,打仗就有伤病,其中荣氏帮着找了不少天下良医。待安定后,借着儿媳妇所长所开锦绣坊,也借此顺利打开局面。

“曾祖母还真是看得长远。”

边感叹着,这会罗炜彤神色间还是有些呆。也不怪她没定力,任谁乍看见这份几乎包含了朝野上下大小武将名单的关系户花名册,都会有种不切实际的眩晕感。

“怪不得国公府那般客气……”

徐氏终于肯给女儿个眼神:“那也是你爹有本事,要换个酒囊饭袋,凉国公和宁国公便是置之不理,咱们又能如何?娇娇且记住,人生在世有自己独到的本事,这才是真功夫。娘亲这一辈子最佩服之人,便是你曾祖母。”

罗炜彤牢牢将这话记在心底,再看那些繁琐的账册时,竟然大略也能算懂。不过有些事天份注定,终究再努力也赶不上,故而她也只能看懂个大概。不过于她而言有这点也就够了,具体那些细致的账目,自有下人来做。

见此徐氏更是欣慰,长舒一口气开始清点家中米粮。自夫婿被封征西将军起,她便准备起了这些。打仗,说白了打得是粮草供给。自家锦绣坊那点生意,该明白的人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出点黄白物,便能堵住有心之人的嘴,那是再简单不过。

财大气粗的徐氏如此想,至于担心夫婿和儿子,这家里最放心的便是她。原因说来也让人哭笑不得,少年夫妻时她随夫在外,经历几场征战后,两人间倒有了股默契。平安与否,她的直觉甚至比朝廷军报还要准。

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她更相信自己直觉。

舒一口气,徐氏歪在榻上,眯眼计量着家中所余银钱。这会岭南的稻米早已成熟,从那边过来的商队不日将抵达金陵,时机刚刚好。

正在她把一切理顺了的时候,罗妈妈走进来,面带喜色。

“夫人,颁圣旨的人来了。”

圣旨?徐氏眼一眯,想起女儿说的另一件事,宫里这会反应倒是快。看来龙椅上那位,多少顾念下当年旧情。

可他不知,这样有人会很着急,着急之下指不定出什么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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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早就料到,文襄伯府不会这般沉寂下去,却万万没想到他们下手的方式如此不顾情面。则锦绣坊为天下慈幼局制夏日单衣的圣旨一颁下来,满金陵惊讶之余,无不在看文襄伯府笑话。

日进斗金的锦绣坊乃是庶长房所开,看样子这些年伯府一无所知。金陵之地汇天下之英杰,聪明人不在少数。能开得起这么大的铺子,锦绣坊背后没人,谁会信?

可那人绝不会是文襄伯府!

经袁恪无意间透露,姑苏荣氏以及百草堂渊源被扒出来。又经京中有些人家证实,荣家时代行医,虽不如世卿世禄的人家来得高贵,但也是悬壶济世为善一方。

尤其是最后一代家主,更是心善地救过大齐太祖义-军。等等,你问为啥是最后一代家主?因为在她家女儿带着儿子上京,稀里糊涂地成了姨娘后,整个荣家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浓浓的衰运,不久就被一场大火烧掉祖屋,更奇怪的是全家没一个人逃出来。

袁恪更是擅自补充了一些,比如本来薄有家产的百草堂,那团灰烬中却是连点金银渣滓都没见着。不可能开那么大买卖,家里连一丁点金银都没吧?

涉及家产之争,市井之人更为兴奋,流言很快弥漫开来。近来文襄伯府之人出去采买时,总感觉背后有一群人在戳他们脊梁骨。因罗薇蓉入三王府为侧妃,而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常太夫人,突然间旧疾复发。

流言甚嚣尘上,当西北军遭遇雪崩的消息再也瞒不住时,终于到了罗薇蓉出嫁之时。似乎为了一扫霉运,这一日文襄伯府张灯结彩,甚至不惜代价将红毯从伯府门前一直铺到三王府。

在此宾客盈门之事,常太夫人也打起精神走出来。待走到依礼节前来贺喜的徐氏跟前时,看着她略显朴素的妆容,太夫人可怜道:“可怜见的,他们爷俩如今不知所踪,三丫头又有那样的毛病,往后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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