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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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箩敛眸,假装没有看到赵琉璃打趣的视线。

一位穿官绿妆花绣裙的宫女端着剔红观瀑布图八方盘走上前,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正是魏箩要孝敬给崇贞皇帝和陈皇后的观音茶。魏箩端起五彩水仙纹瓷杯,先走到崇贞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父皇请用茶。”

崇贞皇帝人过不惑,却跟十年前没有太大区别,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眉眼之间跟赵玠有六七分像。皇帝接过魏箩手中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含笑道:“好,好。朕记得你,你小时候还给琉璃当过伴读,是么?”

魏箩点点头,那时候她才六岁,如今都过去近十年了,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记得。

崇贞皇帝喝了她的茶,自然要送她礼物的。皇帝命身后的宫人把东西呈上来,是一套剔红缠枝莲纹的文房四宝,“这是朕私藏了很久的文具,听说你的字不错,正好这套笔适合写小楷,便送给你吧。”

魏箩上前道谢,看到墨宝上摆放的一块端砚,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蛋红了红。

盖因昨晚赵玠做那事的时候,故意问她道:“阿箩,你看我们像不像研磨?”

魏箩一开始不明白,他便咬着她的耳朵解释:“研磨会磨出墨汁,跟你一样。”

魏箩当时恨不得把他踢到床下去。

如今看到这块端砚,再想起赵玠的话,魏箩自然想歪了。她一回头,恰好对上赵玠似笑非笑的眼睛,赵玠实在可恶,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笑话她。魏箩别开视线,端起另一个茶杯向陈皇后敬茶。

陈皇后喝了茶,也有东西要送她,是一个金鼠噬瓜瓞纹的簪子并一对同款式的耳环,簪子做得十分精致,纹路分明,金鼠的眼睛是用红宝石点缀的,周围盘绕着几朵金花,花瓣薄如蝉翼,栩栩如生。陈皇后道:“这簪子还是长生亲自挑的,你看喜欢吗?”

魏箩怔了怔,颔首笑道:“多谢母后,儿媳很喜欢。”

然后魏箩又一一拜见了赵玠的各位姨母,除了高阳长公主外,其他两位长公主看似不好相处,其实都是很大度的人,也没有为难魏箩,平阳长公主甚至送了魏箩一对金嵌宝石的手镯,那手镯上面各嵌了三颗拇指甲盖大的红宝石、蓝宝石和绿松石,看得一旁的李襄眼睛都红了。

几位长公主们带着各自的女儿,李襄自然也在,另外还有安阳长公主的两个女儿,十八岁的纪莹和十六岁纪芊,平阳长公主成亲没多久丈夫便去世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唐昀,今年刚及弱冠。

魏箩强忍着不适,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几个姑娘家,赵琉璃高兴地向她道谢:“多谢二嫂嫂。”

纪莹和纪芊也纷纷表示谢意,李襄虽然不喜欢魏箩,但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她若是驳了魏箩的脸面,那就等于驳了崇贞皇帝和陈皇后的脸面,她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是以接过魏箩送的点翠镶料珠蝴蝶赶花纹的头花,道:“多谢二表嫂。”

魏箩道:“不必多礼。”

崇贞皇帝旁系单薄,兄弟们早在当年争夺储君之位时流失了,如今只剩下一位瑞亲王。瑞亲王品行不端,放浪形骸,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跟崇贞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也正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瑞王妃今日生了一场病,不能过来,便托人送了礼物,是一柄红珊瑚云幅灵芝纹的如意,魏箩收了下来。

陈皇后看出魏箩的不适,有心让她休息一下,“一会还要去祭拜祖先,入家谱。琉璃,你带着阿箩去辰华殿略坐一会儿吧,时候到了母后再命人去叫你们。”

赵琉璃正要答应下来,恰好皇子们都下课回来了,从上书房赶到庆熹宫,就是为了见一见他们的二皇嫂。

陈皇后笑道:“这群猴儿,昨日回来时还跟本宫告状,说长生连新娘子的面儿都不让他们看一眼,就把人赶了出来。这才什么时候,就一个二个地都过来了。”

魏箩闻言,侧目瞅了一眼赵玠,赵玠面不改色,端的十分坦然。

不多时,几位身穿华服的皇子走入昭阳殿,先向崇贞皇帝和陈皇后行了行礼,再到赵玠和魏箩跟前规规矩矩一拜,“二皇兄,二皇嫂。”

几人直起身,看到赵玠身旁的魏箩,无一不是惊艳。

要说他们各个身份显赫,身边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就连丫鬟都是一个赛一个地标致。然而那些人跟魏箩比起来,却又立马显得逊色,不够看了。魏箩今日穿一件石榴红绣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衫,粉腮晶莹,酥颊含笑,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弯弯的,像极了天上一轮明月。她不是居高临下的美,而是美得娇俏可人,美得触手可及,然而你一伸手,她便像腰上系的五彩如意络子一般,你以为抓在手里了,其实张开手一看,什么都没有。

九皇子赵琛终于回神,由衷地感慨道:“难怪二哥不愿意给我们看。”

这样的美人,谁不想藏起来?

魏箩听懂了他的意思,笑容凝了凝。

九皇子私下里跟赵玠交好,两人虽不是一个母亲,但是九皇子的生母早逝,从小是在陈皇后身边长大的,是以跟赵玠的关系比跟其他皇子都亲近些,说话也比较口无遮拦。赵玠睨向赵琛,直白地问:“非礼勿视,九弟没听说过么?”

九皇子被他打击惯了,也不羞恼,看向门口笑道:“嗳,五哥和李兄也来了。”

魏箩循声看去,正好对上李颂的视线。

李颂跟着五皇子赵璋一起走入昭阳殿,他穿一身绛紫如意纹锦袍,俊脸如削,一如既往地盛气凌人。他对上魏箩的目光时滞了滞,旋即冷漠地移开视线,对着帝后一拜,又跟高阳长公主拜了拜,这才跟在赵璋身后一起来到赵玠和魏箩面前。

赵璋拱手,含笑道:“二皇嫂。”

魏箩笑了笑:“五叔。”

而李颂则直勾勾地盯着魏箩,不说话也不行礼,魏箩看向他,粉唇轻抿,眼睛虽然仍在笑,但已隐隐透出了冷意。

气氛很有些尴尬。

赵玠眼神一沉,不动声色地挡在魏箩身前,对李颂道:“放肆。”

不高不低的两个字,饱含凌厉和警告,一下子将昭阳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高阳长公主忙站起来,问李颂道:“颂儿,你做了什么?”

李颂后退半步,弯唇一笑道:“只怪二表嫂生得太好看,让我一直看花了眼,忘了行礼,若是有得罪之处,请靖王表哥恕罪。”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见不是什么大事,便纷纷松了一口气。饶是如此,李颂的表现还是太唐突了些,赵玠面无表情道:“下不为例。”

终于见完了一大圈人,魏箩跟着赵琉璃回到辰华殿稍作休息,赵玠则去了麟德殿门前应付那些前来贺喜的大臣。

魏箩一来到辰华殿,强撑着跟赵琉璃说了几句话,便倒在美人榻上沉沉地睡着了。

她能坚持到现在委实不易,若非刚才赵玠一直在背后不着痕迹地扶着她的腰,恐怕她早已经倒下了。赵琉璃坐在美人榻前,有心问问魏箩成亲以后是什么感受,但是看她这般模样,也不好意思把她叫醒了问,只好吩咐宫女拿来一条云鸟纹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赵琉璃捧着腮帮子坐在边儿上看着她,心里又羡慕又酸涩,阿箩跟皇兄成亲了,自己跟杨缜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最近陈皇后有心给她寻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她跟陈皇后暗示了几回,说是暂时不想嫁人,但是陈皇后根本没有听进去。没办法,赵琉璃只好以有能力的青年才俊都不会尚公主为由,迟迟拖到现在。

算算年龄,魏箩比她还小了一岁呢。

赵琉璃看向窗户外头那个笔直挺拔的身影,无端端地生出几分怅惘,这是她第一次开始考虑她跟杨缜两人的未来。如果跟母后说开了,母后很可能不会同意,如果一直不说,那她拖不了多久,最终仍是要嫁人的。

赵琉璃屈膝跪坐在南窗榻上,对着窗户外面喊道:“杨缜哥哥。”

杨缜回头,向她走过来,天气渐冷,他在廊下站得久了,英俊的眉峰便染上一层霜寒,在看到赵琉璃的那一瞬,眼神柔了柔,隔着窗户问:“殿下有何吩咐?”

赵琉璃托着下巴,微微一笑,“听说京城来了一支西域的杂耍班,就在荣春坊里,我好想去看看。”

杨缜想了想道:“我去向靖王恳求,带你出宫。”

赵琉璃高兴地点了点头。

杨缜没有走,仍旧站在窗外。

许久,赵琉璃才缓缓开口:“杨缜哥哥,你会娶我吗?”

杨缜身子一僵,定定地看着赵琉璃。赵琉璃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她眼里的不安是如此明显,叫人看了揪心。杨缜情不自禁地握住她放在窗边的手,说道:“会,殿下等着我,我一定会娶你。”

杨缜不是没有考虑过,赵琉璃想的事,他都想过了。如今世家高门的子弟都不愿意尚公主,因为只要娶了公主,便不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只要他跟着赵玠,立下功劳,得到崇贞皇帝的赏识,便有一线希望能迎娶琉璃。

眼下南方有一支流寇横行,扰得百姓不得安宁,他打算跟着大梁的队伍前往南方,平定灾乱。只不过一直没有跟赵琉璃开口,如今那支队伍一个月后便要出发了,他看着赵琉璃清澈水润的眼睛,终于道:“殿下,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赵琉璃正在为他方才那句话高兴,笑眯眯地问:“什么事?”

杨缜看着她乖乖顺顺的模样,眼里露出柔光,“我要去南方一趟。”

*

另一边,赵玠从麟德殿回来的路上,偏头询问朱耿:“徐州菖南山的事办得如何?”

朱耿一面走一面道:“回王爷,已经办好了。徐州知府有把柄在您手中,此事不敢不答应,只要汝阳王一到菖南山脚下,他便会带人前去捉拿。”

赵玠颔首,“这次,本王要让李家再无翻身的余地。”

朱耿道:“殿下放心。”那李志良站错了立场,他的儿子李颂又惹怒了王爷,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王爷放任他们逍遥这么长时间已是法外开恩了。这一次,李家怕是躲不过了。

招惹了赵玠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比如那邬戎的四皇子,正因为对魏箩不敬,即便回到邬戎也逃不过一场灾难。那袭击他的人,正是赵玠派去的,只不过赵玠没料到万俟真会把气撒在高丹阳身上,还亲手害死了一个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高丹阳也是可怜之人。

晌午,赵玠回到辰华殿,见赵琉璃呆呆地坐在南窗榻上,他问道:“阿箩呢?”

赵琉璃恍然回了回神,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她指了指碧纱橱内,“阿箩睡着了,皇兄进去看看吧。”

赵玠举步,走到她身边时停了停,道:“你的事情,为兄会上心的。”

说罢,不再多言,走入碧纱橱。

赵琉璃望着他的背影,吃惊地张了张口,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和杨缜的事。

赵玠来到魏箩身边时,魏箩还在熟睡。辰华殿的地龙烧得比别的地方都要早,这才刚入秋不久,屋里便暖融融的一片,热得魏箩脸颊透出薄薄一层粉色,小嘴微张,毛毯簇拥着她的小脸,她许是觉得痒,便往枕头上蹭了蹭,动作娇气,可笑又可爱。

赵玠不舍得叫醒她,俯身把她从榻上抱起来,走出碧纱橱,对赵琉璃道:“我和你二嫂先回去了,若是你想跟阿箩说话,过几天再把她叫进宫里。”

言下之意便是,刚成亲的这几天,最后别去打扰他们。

赵琉璃不是傻子,自然能读懂他话中的意思,羞愧道:“我命人去准备马车。”

赵玠道:“不用了,我们走了。”

马车是朱耿早就准备好的,就停在庆熹宫门口。往常宫外的马车都不能停在后宫,就连王爷们也不例外,只不过今日赵玠为了魏箩破一回例,陈皇后看在眼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出了宫门,魏箩才悠悠转醒。

她坐在赵玠腿上,睁开迷蒙的大眼睛看了看四周,难得露出一丝傻气:“我们回家了?”

赵玠被她话里的“回家”二字取悦了,手掌放在她的脑袋后面,低头压向她,含着她的唇瓣道:“是,我们回家了。”

魏箩刚睡醒,还没回神呢,下意识伸出舌头抗拒,没奈何被他掌控了主动权,反抗不成,舌头反而被他吮疼了。

赵玠笑道:“你今天可真能睡,你没看到,母后看我的眼神都变了,生怕我把你累坏了。”

魏箩颇为认同,心有戚戚焉道:“可不是么!要不是你,我能这么累?”

赵玠含笑不语。

魏箩缩在他怀里,半响,慢吞吞地说:“大哥哥,我们商量个事吧。”

赵玠看着她,伸手把她唇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你说。”

魏箩有点难为情,脸颊埋进他的胸口,只露出一只粉红小巧的耳朵,声音几不可闻:“你下回……能不能轻一点,别使那么大劲儿?”

赵玠弯起凤目,笑容愈来愈深,可惜魏箩看不到,“哦,为什么?”

魏箩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跟蚊子似的,“你那么大,我太疼了。”

赵玠低低地笑,声音沉沉的。

魏箩听得耳朵发麻,抬头认真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赵玠道:“傻姑娘,只有第一次会疼。”

魏箩不信,“真的吗?”

赵玠摸摸她的头,“你若不信,不如我们现在再试一次?”

魏箩肯同意就有鬼了,光天化日,又是在马车上,要是被车夫或者路人听到,她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马车走到一半,魏箩闻到街边卖烤红薯的香味儿,便让赵玠下车去给她买了一个。烤红薯太烫了,魏箩便让赵玠拿着,赵玠一边剥,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咬。

吃到最后一口时,赵玠故意问道:“我帮你剥了那么久,你不给我留一点?”

魏箩张口就把最口一口咬进嘴里,笑得得意洋洋,“我已经吃完了。”

赵玠眼睛眯了眯,旋即一笑,“不要紧,还有一口。”

魏箩扑闪扑闪眼睫毛,正要问他哪还有一口,他已经捧着她的脸压了过来。

少顷,赵玠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含笑道:“真甜。”

魏箩抹抹嘴巴,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在人的嘴巴里抢食儿,太过分了。只不过,虽说嗔怪,却也不是真正的生气。

回到靖王府,魏箩睡足了觉,这会儿也不困了,就是身子还很酸疼。崇贞皇帝放了赵玠半个月的假,再加上前阵子赵玠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这几天很轻松,随时都可以陪着魏箩。赵玠搂着魏箩坐在南窗榻上,赵玠在看书,魏箩便低头盘点今日收到的礼物,然后让金缕记入靖王府的账中。

赵玠双手抱着她,看完了一页后,便让魏箩替他翻页。

魏箩嫌他麻烦,“你别抱着我不就好了?”

赵玠抵着她的头顶,笑道:“我的阿箩又香又软,我舍不得松开。”

魏箩撇撇嘴,虽然不耐烦,但眼里却带着丝丝笑意。

所有的东西登记入账后,魏箩本来打算让金缕去账房把靖王府最近几个月的账本拿来看看,赵玠拦住了她,道:“这些事有王管事做就行了,你才刚嫁过来一天,不用着急。”

魏箩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等三日回门后再考虑这些事也不晚,是以便没有坚持。

到了傍晚,两人用过晚饭,魏箩去净室洗澡。

赵玠问道:“当真不用为夫帮忙么?”

魏箩义正言辞地拒绝:“不用。”

要是让他帮忙,肯定会像昨天那样,洗一个时辰也洗不好。

魏箩洗完澡出来后,身上披一件散花绫长衫,底下系一条薄罗透纱裙,没有洗头,头发用簪子簪了起来,露出光洁修长的玉颈。她走回内室,正要命金缕和白岚拿护肤的膏子进来,看到坐在箱笼旁的赵玠时,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赵玠身边的箱笼不是别的,正是她装衣服的箱子。

箱子开着。

先不说赵玠为何会打开她的箱子,魏箩看到他手里捧着的书时,脸色顿时不好了。那个箱子里她只放了一本书,正是成亲前夜四伯母送给她的那一本小册子。魏箩走得近了,几乎能看到里面男男女女的姿势。

赵玠抬头向她看来,唇边噙着笑,意味深长地问:“阿箩,这书上的内容你都看过了吗?”

魏箩心里一虚,刚想夺走赵玠手里的书,谁知道他动作更快一步,握着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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