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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宁再次看见莱尔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习惯了。

他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噩梦里,知道下一刻莱尔的银刀会把他捅穿,然后还会笑的非常疯狂。这些他都觉得无所谓,但之所以这个梦被称之为噩梦,则是因为在他倒下之后,他身后还有正昏迷着的长官。

莫宁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他轻轻将手搭在胸口上,横贯的伤隐隐作痛。白常山不准他用医疗舱,甚至连止疼剂都在给他逐步减少,就连莫宁换药的时候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撼不动他的心。

“不仅现在不能用,以后你都和医疗舱无缘了,除非你想死的更快点。”白常山说。

他最初不知道自己情况如何,每次换药的时候白常山都会先直接给他打麻醉药放倒。后来渐渐过了一个月他能小幅度的活动了,才看到那些刀刀致命的伤。

“又做噩梦了吗?”

莫宁扭头,看着旁边的办公桌和一盏散发微弱光芒的台灯。赫利奥斯坐到了他的病床边,莫宁有点不好意思:“长官不用一直在这里呀......光线那么暗对眼睛不好的。”

这一个月除了伤口疼过的都很舒坦,但有一件事他很难给予评价,那就是每天晚上赫利奥斯会来和他一起住。

莫宁每天都会遭受这种充满喜悦的煎熬,他当然想每天都看到长官,但赫利奥斯最近都是在病房离办公,莫宁又觉得太耽误他的时间。

“没有关系。”赫利奥斯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又摸摸他的脖颈。每天晚上赫利奥斯都会去确认一下他的脉搏,就好像怕他睡着睡着嘎吱一下真的睡过去了似的。

赫利奥斯每次这么做的时候,那双眸子里都带着深重的,莫宁看了会觉得难过的感情。所以莫宁很不想他再这样担心,于是赶快晃晃他的手臂:“我没事的,长官。您那么忙,不用每天都在这里的呀,您的事情很重要的。”

“你也很重要。”

夜晚安静的只有吊瓶微弱的嘀嗒声,赫利奥斯的表情很认真,但他越认真,莫宁就越不敢看他。莫宁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只能小声说:“长官比我更重要。”

“......睡吧。”

赫利奥斯帮他整理好被单,他没有再说话,但莫宁却总能捕捉到最微弱的情绪。所以莫宁觉得更无措了,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让长官为他而担忧。

“对不起,长官。”

赫利奥斯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为什么?”他问。

莫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是因为夜晚太安静,长官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他的脑海;又或者是台灯的位置很不错,光线正好让他能看清长官的表情,所以他觉得,他很难过。

“你总向我道歉,可你绝大多数时候都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因为我,只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做错,无论你知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你总是先向我道歉。莫宁,”赫利奥斯说,“你没有错。”

“只是没有任何人的生命会比他人高贵,也没有任何人的生命比他人低贱。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莫宁愣了一下:“我、我知道呀......?”

那是长官一直在和他重复的话,他总是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似乎听到了长官轻轻地叹气,而吊瓶的嘀嗒声渐渐停歇。赫利奥斯站起来看了看药瓶,拔下了连接滞留针的软管。做完这些他才又一次坐到莫宁旁边,将手搭在莫宁因为长时间输液而冰凉的手臂上。

“......是我的错。我总在让你担惊受怕。”

莫宁睁大双眼:“不,没有!我真的很感谢您!带我来六翼也好,教我如何战斗也好,我都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绝对做不到这么勇敢的!”

赫利奥斯沉默了许久,才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如果不是我’。”他说,“是啊,如果不是我。”

莫宁觉得这谈话越来越不能这么继续了,他和长官根本就在鸡同......鸡同太阳讲!长官是他的太阳,也是为他引路的明灯。他曾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并不是不渴望外面的世界,只是他自己不敢走出去,而他的世界里没有光。

但现在长官就是他的光,让他有了目标,有了方向,有了为之奔跑的欲望。其实以前他在看的时候总是在想,就是,故事里那些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付出一切的感情在现实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但直到他自己亲身体验了才会发现,那些其实并不算全是虚言。

他胆小,懦弱,也怕死和怕痛。可或许是太孤独了,或许是他自己也发现了自己不想再孤独了,所以那个灿烂而温暖的人降临他的世界的时候,他握紧那把匕首,宁愿赌上自己,也不愿意失去。

这其实并不全是为了长官,也是为了他自己。

“这和长官没关系呀!这是我想要去做的,我想为长官做些什么,只是我自己这么想而已!”莫宁也认认真真说。

赫利奥斯看着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那温度透过手掌蔓延全身,莫宁觉得有些冰凉的手脚都被温暖了。

“你会讨厌我在这种时刻对你说教吗?”

“不,怎么会?!您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的!您根本不用在意......”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非常感谢。但太多次了,莫宁,我不知道你在痛苦,我不知道你在难过,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否害怕。你总对我说没事,你真的没事吗?莫宁?”

“如果你因为什么原因不愿告诉我,没有关系。可至少先保护自己,好不好?你没有义务救我,也没有责任救我。”

莫宁被吓到了。

“你没有义务”,他很少听到长官用如此确定的语气说话,因此有些恐慌:“......您......讨厌我吗......”

“我不会讨厌你。莫宁,我永远不会讨厌你。”赫利奥斯说,“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很担心你在害怕,却没有人倾诉。每一个人都有排解压力的途径,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可以缓解压力,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做。”

“您在......说什么?”莫宁一下懵了,“您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莫宁。”赫利奥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所以我很担心你。你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我。而看着我喜欢的人悲伤也不向我倾诉,看着我喜欢的人为了我不顾一切......莫宁,我也是人,我也会很难过。”

由于莫宁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了或者听力出现了什么问题,一直在非常坚持的重复着一句话,“这不可能”。赫利奥斯很少后悔,但他这次是真的后悔自己过早地说了这些话。

后来莫宁因为太过激动扯到了伤口,他不得不用了白常山特别调配的止疼剂。等到莫宁因为药剂里面的镇定成分而睡过去的时候,赫利奥斯坐在他的身旁,又一次长久凝视着他。

赫利奥斯曾经保护过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事。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好友的背叛,一场战斗中疲惫的抽身却迎来被保护者惊恐的目光。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但经历的多了,也学会了不去在乎。所以他反而习惯了独自一人,习惯了一人站在高处,而白和预言家在下面仰望他:习惯了梦魇的背叛,习惯了耐心地去和他保护的人解释发生的一切。

他习惯了面对一切恶意,也习惯了去理解他人的恐惧,忌惮,迫不得已和沉默。但他却不习惯在他的世界中有一个总不离去的身影,他像火,像光,像夜空中的星星,泯然于千万繁星之中,却总能让他第一眼就看到。

法塔尔以强为尊,而他身为王,保护子民则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所以在他说出要保护莫宁的时候,他也将他作为责任。监护人负责教导,但保护者则是单方面且无条件的。莫宁什么都不需要做,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尽他最大的能力保护莫宁。

本该是这样。

但他却总难以习惯那样的眼神,那样灼热而明亮的眼眸总是追随着他的身影。他难以习惯在他独自一人包扎伤口时,有一个人强势而不讲道理地冲到他的房间里为他包扎;他不习惯当他试图解释什么时,有人会笑着对他说,“不解释也没有关系”;他也不习惯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为了他付出生命。

莫宁是该被他保护的人,是脆弱而弱小的,是该被悉心关照的小孩子。可从什么时候起,那孩子开始一点点进入他的世界?而又是什么时候他的心也开始动摇,什么时候想要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

……或许他早就该明白,莫宁不是他的下属,没有必要听从他的命令。他不是那些只想要活命的人,只要他说离开就奋不顾身地逃命,他也不是他曾见过的倾慕者,因为在法塔尔没有倾慕者能够为了谁付出自己的生命。

莫宁是独一无二的,弱小却要为了他强大,怕死却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无视王的威严,执着地要为赫利奥斯这个人而做些什么的人。

莫宁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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