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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拜访大长公主,宴家每天堆积起来的帖子,都有一座小山一样大小,各种各样的名义,五花八门的请帖,如冬日不消散的风飘到宴家门房处。

燕无双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尤其是一双眼,锐利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她手指点在案桌上并排放起的三张帖子上。

“祖母要见水家人。”一侧站着的容宓惊讶问道。

这个水家人名叫水法,在整个临安名声不显,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也不过是走了个昭武副尉,大儿子爬到了归德中侯的位置,可惜在第三次北伐中作为前锋战死,尸骨无存,其余子弟都毫无出息。

燕无双点了点最靠近她手边的那个名单,半阖着眼不说话。

“见,但不是现在。”她睁眼微微一笑,把他的帖子翻了过去,“无耻之人也该送他上路了。”

容宓心中一惊。

“听说你和韩铮的女儿关系不错。”她侧首问着身边之人。

容宓谨慎回着:“阿姗性格柔和,十分好相处。”

“祖母可是要见一下人。”

“你这个性子,确实是要一个温柔的人才能容得下。”燕无双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

容宓低头:“是孙媳不是。”

“站一天了,坐吧。”燕无双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这性格刚刚好,我倒是不喜欢太过柔和的性子。”

“让她年后寻个你的名义,来见我。”燕无双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说着,“我也有些像韩铮了。”

“是。”

容宓心中微动。

用她的名义便是不想让人知道宁汝姗和大长公主见过面。

“大长公主,大夫人。”门口,一个嬷嬷冷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宫内传来两个消息。”

“曹忠官复原职。”

“官家宣宁汝姗初三入宫。”

第59章 入宫

今日来传旨的不是安定, 那内侍黄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可句句都是机锋,宁汝姗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着。

“小别三年, 临安一如既往, 夫人却是风采更甚。”

“夫人怎么不在容家居住。”

“听闻夫人膝下如今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官家深居内宫却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 借着传旨黄门的嘴淡淡地点了出来,警告之意颇为浓重。

他也并不需要宁汝姗的回答,只让传旨黄门高高在上地来,趾高气昂地走, 却不料, 黄门在出门后啪叽一声, 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直接磕坏了两个门牙,脸上都是血不说, 应着从台阶上滚下来,连着衣服都被摩擦破了, 手掌血淋淋的。

“嗤, 狗仗人势。”院中树下, 张春看着他狼狈地起身,掩面而去,这才收了手中的石头,冷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瘪崽子,大年初二, 给他不痛快。

张春走在小院小径中,经过一个拐弯口时,突然被人抱住小腿。

“抓住了!”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团子大喊着。

宁岁岁仰着头笑眯眯地说着:“张爷爷, 我们今天出去玩好不好。”

张春整天带着宁岁岁街头巷尾出去玩,宁岁岁喜欢得不得了。

“不去见你的容叔叔了。”张春把人抱起来,强忍着阴阳怪气酸道。

宁岁岁只是咧嘴傻笑,小脸肉嘟嘟的。

“想去哪里玩?”张春假装神色冷静。

“那天看到有一个人石头压在身上,然后用锤子打他。”宁岁岁意犹未尽,“隔壁还有一只小猴子,岁岁想看看。”

“带钱了吗?”张春一本正经地问着。

宁岁岁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香囊,眼睛亮晶晶的,用力地点点头。

等着一老一少离开花园小径后,假山后面便绕出两人。

正是容祈和冬青。

“世子让岁岁把人骗出门做什么?”冬青惊讶地问着。

容祈脸色雪白,披着双层狐毛大氅,眉目锐利,唇色青白,带着大病未愈的憔悴。

“不然我前脚去找宁汝姗,他后脚就要把我把人赶走了。”容祈无奈说着。

冬青仔细想了想,认真点点头:“确实。”

容祈看了眼简单雅致的小径,往后便是内院,往前便是大堂。

他拢了拢披风,朝着大堂走去。

“也不知官家请夫人入宫做什么,还不准世子一起去。”冬青跟在他身后,疑惑问着,“总觉得没好事。”

“前脚曹忠官复原职,后脚宣夫人入宫。”

大堂内,宁汝姗沉默地坐在堂中,因为传旨黄门传得是口谕,也没有圣旨,只留下一只梅花凤簪。

她离开前的那一夜,在母亲墓前被人绑走,带走她的人正是官家。

若是当时白起没有来,她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来。

这趟宫对她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

“夫人。”

宁汝姗抬头,就看到容祈站在台阶下,漆黑如墨的头发被一根碧玉簪随意挽起,披着雪白色的狐毛大氅,虽然脸色苍白,但如刷子般的两道剑眉被衬托得如炭色锐利。

“世子。”她起身,面色如常,“外面冷,进来吧。”

“你是因为明日的事来的?”宁汝姗待人坐下后问道。

容祈点头。

“官家与你说何时入宫?”

“明日未时。”

“可有说是什么名义。”

宁汝姗摇摇头,反而问道:“宁家现在还好吗?”

容祈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摇摇头:“宁姝入宫当了富荣公主的侍读,宁夫人一直在相国寺为宁将军祈福,至今不曾出来。”

宁汝姗一愣,随后皱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容祈。

“官家怎可这么对宁家!”

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怒容,双拳紧握。

宁翌海是为襄阳而死,宁家如今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不说加官进爵,也该是衣食无忧,现在却借着各种名义被囚禁起来,简直是令人心寒。

容祈沉默着不说话。

“官家借着宁家的名义来让你入宫。”他等了片刻,这才继续问道。

“嗯。”宁汝姗淡淡说着,“打算给爹立碑。”

人死了四年,才想起给人立碑,分明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宁汝姗闭上眼,强压着怒气这才没有失态。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被养在深闺的女孩,自正乾二十五年冬天开始,她喜欢的,在意的,依恋的,被一件件打碎,一点点染上无数人的鲜血。

这样深刻近乎入骨的经历甚至开始让她怀疑。

韩铮,宁翌海,王锵等等所有人,他们为了大燕不顾一切,可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宁可战死守社稷,不愿拱手让江山。

可他们的上位者却在背后捅刀,让他们腹背受敌,壮志难酬,遗憾身死。

“我明日送你入宫。”容祈注视着强忍着悲愤的宁汝姗,低声说着,“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

坐在一侧的容祈手指微动,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搭上她的手背,安抚着她颤动的手指。

“这些年官家疑心越重,你若是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必定不会让你好过。”容祈低声说着。

宁汝姗轻轻嗯了一声。

“他寻你无非还是因为韩相的事情。”容祈仔细分析着,“官家一直坚信韩相当年私藏了一批粮草武器,你只需一问三不知即可。”

“官家为何执意相信有这个东西。”宁汝姗问道。

虽然确实有一批借着榷场的名义私下筹备的那匹东西,却不是韩相私藏的,而是张春当年一气之下自己带走的。

容祈摇头。

“宴清也会在宫中照应你的。”他安慰着,“你只需谨言慎行,之后我们不会让他再来找你的麻烦。”

宁汝姗抬眸去看他,思索着刚才那句话,眼波微动。

“你和宴家……”她缓缓说着,“联手了。”

容祈手指微动,但也爽快点头:“嗯。”

“哦。”宁汝姗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话。

冬青见两人沉默下来,连忙开口圆场:“夫人吃早食了吗?”

宁汝姗摇摇头。

冬青眼睛一亮,按剑激动说着:“我们世子也还未吃呢,不如一起?”

“你还未吃饭?”宁汝姗侧首,惊讶问着。

还差半个时辰便到巳时了。

容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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