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临别画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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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在村子里到处帮人作画像练习。说实话,直到真正作画的时候,我才发现想要真的表达出自己看到出的那些人的神韵,当真困难。”黄书竹饮下一口茶水后长叹,微微晃动一下茶杯,“年少之时,果然还是懵懂无知,太狂妄了。”

“原来主人你是因为这个突然要长期留在村子里……”斑斑恍然大悟,此时她和瑁瑁都变回了猫咪的形状,躺在黄书竹怀里让他梳毛,“果然是因为苏慕春那个丫头,哼!”

“乱叫什么?你就算是妖精,也比她年龄小吧?”黄书竹轻轻拍打一下斑斑的脑袋,嗔怪着。

瑁瑁在一旁歪头一想,不觉感慨:“现在记起来,主人你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年又七个月呢。”

“是啊,的确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黄书竹由衷笑了笑,“毕竟以前都没尝试过人像,把那个东西彻底练习熟练,必然要耗费很多功夫。”

“那你练习熟练之后呢?就走了吗?”悟空抱着手里的茶杯,并不着急喝,满眼期待,“我看出来了啊,你喜欢人家苏慕春吧?难道说你没有求亲?”

莫文和玄奘默默饮茶,感觉到旁边悟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的八卦气息,无奈扶额,忽然有种不想承认他们认识的冲动。

黄书竹却被悟空的话唤醒了那份美好的记忆,微笑不减,甚至比先前还要有些幸福:“是啊,我心悦她。当时在那儿呆的一年多里,能天天和苏慕春交谈说笑,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

而后,这份微笑蒙上了哀伤的情绪,黄书竹放下手里的茶杯,孑然长叹:“呼……是啊,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向苏家求亲呢……”

简单的问题里却包裹着极为复杂的意味,好像有懊悔,也有谴责,也有一种对那时的自己的怨恨。

“也许是因为我那时无父无母,不比苏家条件要好?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苏慕春是如此好看,没有那个勇气越雷池?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其实已经有了想法,只是想等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后,再光明正大地说媒求亲?……”黄书竹抛出一连串的自问,却很明显每一个问题本身都是他想要的答案。

终于,他苦涩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好似将其当做了消愁的烈酒:“总之,我没有向苏慕春说明心意,而这……也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只见他停顿片刻,抬头望向疑惑却又不好意思发问的三人,小声答出了他们想要的问题:“我在村子的第十五个月,苏慕春一家子,遭遇了极大的变故——苏母大病,苏老连夜照顾苏母未曾休息充沛,一日下地干活时疏忽,锄头捶到了右脚上……而后,苏慕春便不得出嫁了,时间定在那两个月后。”

师徒三人一愣,而后瞬间猜出了大概,神色凝重。

“你们也猜到了,她是为了家里才不得已那么做的。原本她完全可以找个同样或稍好家境的人家,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只可惜,为了给父母治病,她却沦落到了去做名分都没有的妾。”黄书竹提及往事满是痛苦的神情,原本澄澈无比,由于年老而越发空灵活泼的双眼,却染上了愁苦的神色。

“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大胆说过,我愿意入赘,帮苏慕春她一起照顾父母。反正我的父母早已病逝,那段时间里苏老一家对我关怀备至,足以让我借此还以恩情。可是,苏慕春她拒绝了。”

黄书竹忽然将双肘放在石桌上,双手撑起额头,好像是无法再承受回忆的重压。

“她对我说「你还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会成为你的负担的」,呵……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她当初开导我尝试画人像,我日后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造诣。”

“黄老先生……”眼看黄书竹已然陷入莫大的悲痛中,玄奘本能地伸出手,却犹豫要不要碰触他。

“但事实证明,就算我那时入赘也并不能有多大的用处,因为苏家穷,他们治病缺的是钱,而我根本给不了……”

黄书竹再次用手罩住自己的脸,呜咽道:“如果我早点醒悟自己应该尝试人像多好……那样的话,我也许就可以早点有些名气,早点卖很多画,也不至于苏慕春遇到困难时什么忙都帮不上……”

斑斑和瑁瑁看着主人垂眸痛苦的模样,万般心疼,急忙凑到他下巴上温柔地蹭了蹭。

黄书竹抱过两只猫咪,欣慰地拥紧再梳梳毛。

“想来那时我给苏慕春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应下她的那份请求,在她出嫁前为她画上一副画像了。”

黄书竹的情绪有了暂且的缓和,他点点石台上的纹路,感慨着,“说来,那恐怕就是我第一次改了那么多遍,画了无数次,却依然会觉得不满意、不到位的经历了。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也是我头一次经历创作瓶颈,焦急地恨不得捶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水平怎么就那么有限。”

“主人……”斑斑似乎又想起了些许过往,回忆道,“我记得主人你那段时间,废了不少的画纸……约莫有……”

“总计一百四十七张废稿。”黄书竹笑着吐出答案,数字之具体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对于那个时候的黄书竹,一定是抱以极度挑剔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画作的吧。

末了,他终于流露出轻松的神情:“好在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完成了一副还算满意的作品,赶在她临行前的那天交给了她。总算是没留下一份遗憾。”

“然后呢?”

“然后,我留在苏家帮忙照顾苏母苏老,苏慕春每月会托人寄来钱。只可惜,过了半年,两位老人终究还是去了。”

“……然后呢?”

“再然后,我埋了苏老苏母,葬礼上最后见了一眼苏慕春。我又带着斑斑瑁瑁踏上了流浪之旅,谁知,造化弄人。我送给苏慕春的画,被她丈夫拿给了位朋友看。他朋友极度赏识,不久以后找到了我。至此后,我的名声就忽然一下传开了。”

黄书竹再度流露出自嘲的笑意:“想来我的名声居然是靠这样的方式流传出去,还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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