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_分节阅读_4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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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脚边,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拭他嘴角血痕,又去包扎他手。仰望着文浩苍白的脸,我心中突明突暗,想也不想便没口子地  流泪胡乱说道:王爷,求您求您别吓荷烟……我不逼您娶阿若姑娘。荷烟知错,荷烟向您赔罪,还求王爷饶过荷烟无知。日后我一定不再胡闹,不做让您不高兴的事,要打要罚任由王爷……

胡说。文浩一面皱眉柔声制止,一面伸过左手捂住我嘴。

他掌心温暖触得我唇上轻轻一麻,心湖微样。而文浩却浑然不觉,微红着眼圈深深地看着我,却强笑安慰道:没事的,不过是急火攻心。王府又没戒尺,你倒说这些话。当我作柳太傅,弟子  顽皮要打手心的么?

我只知流泪。

还是……他皱眉叹道:莫非你当我作……当作别人,动不动就要人张嘴求饶么?小丫头,宫里三五门子的行话你倒比原来说得顺口了些……其实,你该知道我不爱听这些个,你这样只会令我  心里更不受用。

我大窘,满脸红透。

第一百零三章 文浩的秘密(下)

他扶起我坐在椅上,长叹道:这也不能怪你。都说江湖问路不问心——宫中时如江湖,以你之性情,在宫中既要谋生又谋心,委实须比旁人付出几倍辛苦。

见我不语,他又道:日后还是自称荷烟好么?我这几年飘在外面,骑最快的马,乘最轻的舟,几乎踏遍隆泰大半壁江山,再长的路也走过——从未觉得山高水遥。可你口中轻轻吐出的“臣妾”  二字,终让我明白,是什么样的远才能称得上是千里迢迢。

我忙点头,心中更是混乱唏嘘。却仍越不过琴贵妃那座山去,强牵嘴角微微笑道:是。王爷有命,荷烟自当遵从。

文浩摇头正色道:我岂敢命你?

我这是求你。他说。

心神俱碎,我忙道:王爷言重。荷烟又怎当得起王爷一个“求”字?

呵,文浩道:你要跟我论尊卑贵贱么?莫说我从不在意这些个,而且若非天意弄人你的身份又岂会……

说至此处又不说完,微微一笑,眼光突然落向不远处的阳光下的青石地面。随即俯身抬起我慌乱间掉下的一支白银镶海珠的缕花发钗,淡淡玩笑道:看你,一发脾气便摔东西,可不还是个孩  子么?

闻言一怔。发脾气么?自家中获罪后,多少年了,我一直谨言慎行,为何偏偏在他面前可以任性,可以毫无顾忌?

可以行云流水。

可以海阔天空。

可以我口说我心。

文泽本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是我夫君,也是最该包容我的人。可为什么与他朝朝暮暮时,虽然很多很多的甜,感觉却如饮蜜冬夜独行,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再度慌乱……

心中所想文浩全然不知。耳边听他轻叹起身,缓缓靠近我,亲手将发钗缓缓推入青丝云鬓……我心跟着一点点收紧……

他却突然停下,自言自语般低低道:六年前的一个春日,大哥因慕柳三公子之名带文浩登门造访。我们走过一路花红柳绿,突闻有靡靡稚凤之音正学唱“贵妃醉酒”。其音之甜美宛转,有如  瑶池清泉。及至看时,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柳三公子正在亲教一小女孩唱曲。那小女孩正弯腰时,头上碧玉钗不慎滑落地面摔成两瓣。我认得那玉很名贵,正暗自惋惜,不想她却拾起发钗  顽皮地笑道,玉碎又有什么不打紧?既使碾玉成尘,气节依然——小荷烟,说这话时,你只有九岁吧?

微微地挺了挺脊背,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头上发钗又被慢慢抽出。

文浩低叹道:你自是无心一语,但我与大哥听在耳中,却如钟鼓馔玉一般。要知当时历经两年的“恒叛之乱”刚刚平定,军队劳顿,国库空虚,百姓正需要休养生息。目布尔宁却趁火打劫侵  犯北疆,朝中主战与主和的两派大臣们势同水火,尽日争吵不休。听你言语,我与大哥便知隆泰臣民心思——便是一个小小孩童也有有这样的骨气。于是下定决心回去便参奏父皇,力主任命  定远侯为帅。我们说,既使输——也输事不输心。绝不可不战而屈己之兵,绝不事先割地赔款,令子孙万代蒙羞……不想却真是正义之师,哀兵必胜。加之令伯父作战经验丰富,因而仅半年  便胜了那一仗,还签下睦邻友好,互通边境商贸的协议……

他一面说,一面再次将那珠钗插好。退开两步,看着我微微地笑。

我脸陡然大热,忙低下头去。

那个冬日的午后。

淡日临红窗,茶烟绕青案。雨过天青官瓷瓶中红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案几上玻璃罩里十锦珐琅彩的西洋钟轻轻行走。

分明的,我听见自己心动一如钟摆,分秒嘀哒……

第一百零四章 相思红(上)

文浩要我不必理会谢家。

他说,男人自有男人的谈话方式。

只得应了。一路心神不宁。回宫时已是月影朦胧,华灯初上。

可人端来甜品时,微微含笑道:李总管刚刚来过。皇上今日在庆嫔娘娘宫中为主子庆贺生辰,夜间想必是要歇在庆主子处的——主子办的差事可明日再面圣复命。

点头不语,我坐在悬的红灯之下,接过她手中黄瓷碗,看一会子白浓浓的杏仁奶蜜茶,用那十锦珐琅的小银勺挑了几勺热热地吃着。眼角余光看见可人瞧我头顶时微带惊诧,再想起出门时春菱  也有同样神色——不免纳罕。

却不动声色地吃完那蜜,待可人出去方才坐去菱花镜前。

果然文浩给的是另一枚髻钗。一枚细致小巧的纯白象牙骨制并蒂莲花。莲花花瓣层层叠叠,片片薄如蝉翼。花心各镶一小枚晶莹清澈的酒红色晶莹圆形宝石。

便呆住。

及至反转过来,钗花背面竟印刻着一个小小的“荷”字。

那字棱角圆滑,似有人常常抚摸。

握进掌中,我心风波再起……

莲蓬进来待侯梳洗。见她目光热切,微一沉吟,递过去笑道:知道你是制玉世家的出身,瞧瞧我家中这物什如何?

莲蓬双手捧着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半日方长叹道:好精巧的手工!一定是名家之作,技艺方才能盖过那些御制名品。而且这红宝石——如果奴婢没看走眼,它定是传说中来自昆仑山脉的稀世  奇珍“泣血红豆”!

红豆么?我茫然地重复她话。

文浩究竟想说什么?

他可是在问我——牙簪并蒂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么?

可我……我从未爱过他。

我又怎么可能爱他!

莲蓬浑然不觉,笑道:回小姐,正是。泣血红豆又称作相思红,是红宝石中最为名贵的一种。世所罕见,价值连城。而且它还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为相思鸟思念伴侣,长时间啼唱嘴中泣出  的鲜血幻化而成。不是奴婢夸口,小姐这发钗的做工价值莫说隆泰皇朝寻常百姓家中,便是若大皇宫——只怕再找不出第二枚。

莲蓬!我脸色微变,进而低声制止道:记住此话万万不可外传。

莲蓬面色一白,忙俯身称是。

梳法完毕后,我屏退所有宫人,独自把玩那发钗坐于银灯红烛之下怔怔出神。夜凉如水,窗外更漏声声……及至东方渐白,方才长叹一声,收好那并蒂莲花钗,移步上床小寐。

第二日杨长安早早地打探回来,果然文浩下朝后直接跟着文泽步入御书房。

兄弟两密谈半日。

也不知说些什么,文泽真不再催促他成亲。

恩旨谢冰月明年立春进宫,直接封嫔。

也没有降罪于我。

新年将至,瑞雪再起。铺天盖地的白,一片大过一片,一层厚似一层。闲来无事,我命人取来红浆纸,每日与大小宫女坐于一处雕剪各式窗花。

又剪出红色“福”字,挂于听雨轩小小金钱桔树青绿的枝叶之上。

第一百零五章 相思红(中)

那日萼儿邀同嫔双双过来。

熟不拘礼,因而不起身想迎。我手执金剪,坐于层层叠叠的碎红前微微笑,口中让座道:什么风儿吹的,荣妃姐姐这几日来得到勤。

萼儿一面让人服侍着除去雪色撒金花披肩斗篷,一面柔声叹笑道:如今妹妹怀着皇子,姐姐又哪里想常来叨唠?只不过良妃前脚刚进冷宫,她麾下十余嫔妃——除杜美人恃着皇宠强硬固执外  ,其他人等后脚立时忙不迭地去凤至宫请罪。争先恐后声讨良妃,只恨少生了一张嘴——希望得到皇后娘娘喜欢。又三天两头地赶去我宫中拍马溜须,好不让人心烦。总不过怕那起子人噪得  慌,偏又没别处可去,来妹妹这里避避难罢了。

同嫔一面自己除去素面樱红斗篷一面笑道:有什么奇怪!这天上的风转了向,地上的草可不要跟着摆腰么?!

相对而笑。我命人将炭火烧得红红的,捡入几块文泽新赏的荷露贡香。她俩个边吃酒边嬉笑,陪我同剪窗花。萼儿袖中时有暗香龚来,心中一凛。眉头才蹙,便觉腹中一扯,不禁惊叫出声。

怎么?同嫔与荣萼儿齐声问。我将手轻轻扶向微微隆起的小腹,顺便看眼萼儿,轻轻笑道:没事儿,孩子顽皮踢我一脚。

命春菱打开朱红金漆雕花窗,鲜冷空气扑面而入。

萼儿放下手中金剪,轻轻抚上我小腹,柔声笑道:小宝宝乖,不要踢你娘好么?

好个顽皮的孩子!同嫔笑点头道:这皇儿性格正合我意,到时妹妹生出来,无论男女都得要交给姐姐养几天才是。

见时机差正好,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吃一口茶,淡淡笑道:两位姐姐既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养几个如何?

又捡入一块红梅玉烙雪花糕放入嘴中小口吃着,仿佛记起什么般地说:可不是上回叶隐进宫与妹妹谈起一事,说世上也有女子天生宫寒难以受孕,非得吃些个暖宫的方子才行。咱们相交一场  ,妹妹言语也不忌讳——姐姐们倒不如请宋太医过来请请平安脉,若果然体寒,倒不如早些开了方子调理着。

同嫔闻言沉默。手中一顿,便继续低头剪她的红色大蝙蝠。

萼儿却放下剪子,伸一伸舌头轻笑道:我可不愿吃苦,总不过骑驴观花,走一步看一步罢。

我正想再说,突然同嫔懊恼地叫了一声“唉哟”。大家看时,却见她手中蝙蝠被剪断一只翅膀。怔了怔,同嫔皱眉道:刚才听见慧妹妹叫声,心一慌竟错手剪成这样。

我只不言语。

姐姐别恼,萼儿轻声笑道。接过同嫔手中剪纸,她手起刀落,又剪掉另一只翅膀,歪头笑道:明年可不正是鼠年,姐姐不如改它成一只福鼠,可不又应景又得趣儿么?

折翼蝙蝠成街鼠——萼儿是无心之语,还是有意说的良妃?

正心中暗暗寻思,只见宝蓝色毡帘一动,可人端着茶点进来笑道:各位主子们,才刚传来的消息——杜美人买官卖官经查属实,刚被皇上去了封号打入冷宫。

萼儿脸色微变。

同嫔却诧笑道:她胆也太大些个!怎么仗着皇上喜爱竟敢做出这等犯忌之事?

眼角余光收萼儿于视野。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在红浆纸上描着繁杂的花样,只微牵嘴角笑道:自良妃打入冷宫,杜素金可不就是皇上最喜爱的人么?人家想买个官当当,自然是要找她的。

萼儿冷笑道:依我说皇上也太宠她些个。上半月接连五夜召她侍寝——既使良妃当日也没她这样风光无限。她本是那样出身,生出事情不过早晚。皇上圣明,如今又让她与良妃伴在一起自思  功过。那两位主儿只怕是夜夜啼哭,要感叹夜来风雨声,春梦了无痕罢。

同嫔拿起手上剪纸,一面对着光线咪起双眼细看,一面笑道:管她!后宫嫔妃起起伏伏再正常不过,也没什么好多议论。只是过不了几日,西托大汗来我朝迎亲——届时才热闹呢!

西托?对啊,西托可不是要来了么。我们七嘴八舌,胡乱猜想西托大汗的模样。最无结果,嬉闹一阵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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