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番外_分节阅读_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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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仰躺于榻上,一边喘息着,一边冷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很没用?不过是面上在忍着,其实心里都在讥嘲于我?”

初念万万没想到新婚以来一直温柔相待的丈夫会忽然这样变色,怔了。拣了自己的衣裳胡乱裹住身子,一语不发,慢慢转过了身蜷缩着朝外去,眼眶一热,泪珠忍不住便慢慢无声地淌了下来,顺着面颊渗入大红色的绫锻枕中。

徐邦达一语既出,自己便也后悔了。等了片刻,见她背朝自己缩着一动不动,忍不住将她扳了回来,等瞧见她面上泪痕阑干,顿时慌了,伸手去拭擦她泪水,口中一叠声道:“是我不好,不该这样说话,你别放心上。”

初念自新婚次日早见到徐若麟开始,整个人便有些恍惚。这几日面上是没什么,与丈夫相处得也好,只内心深处,却一直像悬了把利剑,有些战兢。方才又由着丈夫弄,到了后来,心中起了厌意,恨不得他早些停了,却怕表现出来伤他自尊,即便被他揉弄痛了,也是一直忍着,不提防他却忽然变色质问,积了数日的各种情绪一下子爆发,这才忍不住默默流泪。此刻见他后悔了这样劝,也想停泪,只情绪却一时难以自控,泪水反倒流得更凶。

徐邦达劝了片刻,见她仍是一语不发,流泪不停,怔怔望着她那张即便是流泪也如梨花带雨般的脸庞,心中渐渐生出伤感,将她的脸抱着贴到自己怀里,颤声唤她昨夜刚告诉自己的她的小名,在她耳边道:“娇娇,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你这样,我更难受……”

初念洒了些泪后,心中堵着的那团东西终于消退了些,拿帕子擦了下眼睛,低低嗯了一声,任由他抱着,仍缩在他身边不动。片刻后,不见他开口了,反倒觉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动,仰脸看了下他,吓了一大跳,见他竟在流泪。

初念慌忙从他怀里起身坐了起来,找了另块干净的帕子,伸过去要替他擦眼泪。手刚碰到他脸,便被他一把握住,轻轻一拉,人便又与他并头而卧了。

“娇娇,我心里很难过……”初念被丈夫紧紧搂在怀里,听他抽气着,断断续续地低声道,“我若是有一副好身子,春日里,我带你走马踏花,夏至泛舟采菱,秋时赏菊品桂,冬日里拥炉暖酒,这样该多好。可是我不能。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出去外面了,今天陪你走这一遭,我忽然怕了起来。你这么美,男子见到你,便没有能错得开眼去的……”

初念挣脱开他怀抱,抬脸刚要开口,他已经望着她接着道,“要你这样空守着我这个废人。你不知道,我心里……”

他停了下来,开始像个孩子般地抽噎不停。

初念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今晚为什么忽然这样反常。

他是一个心思敏感纤细的人。虽然前世里只和他处了半个月,如今亦也才新婚三天,但这一点,她早就清楚。莫非因为白天在司家遭遇了自己表哥,才引出他这样的情绪?

这一刻,她方才因了他粗暴对待而出的那丝厌恶也被怜悯与同情所掩盖了。想了下,解释道:“二爷,你别多想。今日你不顾自己病体陪我回门,我心中极是感激。遇到我表哥只是意外。他小时是时常到我家中,只早几年前,他便外出,我也与他许久未见了。他便如我亲哥哥。今日送我的礼,也不过是一点顺手心意而已。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用。”

徐邦达情绪渐渐稳了下来,低声道:“不过是一盒子香而已。你若喜欢,用便是,否则倒显得我气量狭小。”

初念微微一笑,并未发话,心中已是打定主意,明日便叫尺素把那一盒子香给放起来,再不要露脸。

“娇娇,”徐邦达踌躇了下,欲言又止。

初念道:“二爷,你有话只管说便是。”

徐邦达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终于低声道:“我那个大哥,以后你不要和他说话。远远见到他,躲开便是。”

初念心微微一跳,也不问他为什么,只嗯了一声,道:“我晓得。”

徐邦达见她应得痛快,心中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轻轻拍了下她后背,安慰道:“娇娇,只要你往后都这么听我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初念压下心中随了他这话而生出的怪异感,浅浅笑道:“二爷,那我去熄灯了,咱们安歇吧。”见他点头,起身下榻吹了银灯烛火,回来躺了下去。

徐邦达一只手搭上她腰间,很快便睡了过去,甚至或许是因了疲累的缘故,还打起了轻鼾。初念却睁着一双眼,一直望着头顶的黑暗,在四下渐渐冷悄的残香中,静静等待睡意的降临。

~~

翌日早,徐邦达因习惯晚起,还在榻上。初念已经理妆,收拾妥当后,带了尺素和翠钗,去给司国太和廖氏请早安。稍稍说了几句后,便起身了。众人晓得徐邦达,往常若身子不爽,往往一天都在榻上。难得爽利些,这辰点一般也还未起身。明白她要回去服侍丈夫,也没多留,初念便退了出来回濯锦院,经过水心榭近旁的那道回廊时,远远忽然看见徐若麟牵了果儿的手,从他们所在的嘉木院方向来,瞧着似要带她去司国太那里,脚步略微一顿,正要返身从别路走,见对方已看到自己了。此时若再避开,倒显刻意。心念略转间,脚步继续,很快便到了近前。

徐若麟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尺素和翠钗,拉了果儿的手,一大一小退让到路边后,略微俯身下去,看着初念对果儿道:“果儿,叫二婶婶。”

果儿心中虽喜欢初念,只她向来内向,见人只会害羞。此刻遇到了她,父亲又这样教导,便睁着一双宛如小鹿般的眼看向初念,带了羞涩地轻声道:“见过二婶婶。”

初念自见到徐若麟意外归来的那一天起,便暗中告诫过自己,即便是果儿,也不能过于亲近,免得多生是非,加上此刻对面又有那男人在,自然更不会多表情绪。朝着果儿略微点头笑了下,连脚步也没怎么停,便已经从他们身前走了过去。

等她身影消失在花-径深处,果儿仰脸望着自己的父亲,怯怯地道:“爹,二婶婶她好像又不喜欢我了?”

徐若麟收回目送她的视线,想了下,蹲下去对女儿道:“她或许不喜欢的是我,不是果儿。下次有机会,爹帮你向她问问看,好不好?”

果儿这才露出丝笑,点头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苹果派投了2颗地雷。

☆、第十二回

再过几天,司国太决定去一趟敕建护国寺拜佛还愿,然后再许新愿。

人活到她这个岁数的时候,很多东西早便看得淡了。比如,儿子和儿媳之间那场已经持续了半辈子的旷日持久的恩怨对峙。

廖氏的父亲廖时昌,如今是东宫辅臣、内阁元老。两家刚做亲时,虽没现今这般显赫,但廖家也是大楚金陵里的世家。所以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媳廖氏,无论是家世还是持家,她自然没什么话说。从前唯一觉到不满的,便是她对自己儿子那几乎已经到了置妇德于脑后的强烈控制欲。两人刚成婚没半年,唯一一个自小起服侍徐耀祖的平日很是安分的通房便得暴病死了。此后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人称玉面郎的徐耀祖,除了年轻时在外惹下的那一桩风流官司,身上便再也没沾过什么花草了。

作为婆婆,司国太自然不喜欢儿媳这样。但因为当时边关不宁,儿子常年戍边不归,让年轻的媳妇一直守着空房,所以大多时候,她也只看看而已。等到了后来,边关仗终于打完,徐耀祖回家,同时却也带回个胡女所生的七岁大的儿子归宗认祖,而此时,作为正妻的廖氏却还只生了个长女青鸾,掐指一算,这个便宜儿子竟还是她嫁给丈夫前便有了的,这下,别说廖家人怎么想,连她这个做婆婆的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那段时日,面对亲家母隔三差五说话夹枪带棒,她也只能忍了。而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带有胡人血统的长孙,她的态度是既不疼,也不厌,只暗中对他在府中的起居饮食多加留意,以防再出意外而已。至于儿子与儿媳之间的事,从此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等到了如今,更是连提都不想听人在自己耳边提了。

除了这桩,另有一事,老太太先前想起来有点后悔的,便是初念和自己孙子的婚事。

这件婚事,是在初念不过十岁的时候便订下的。当时的徐邦达,因为先天胎弱,已是有名的病秧子了。金陵有些无德之人甚至还在背后打赌,看这国公府的嫡孙到底能不能活过二十弱冠。而她当时之所以点头应了这门亲,除了心疼自己的嫡孙,盼着他好,也是听了亲弟恩昌老伯爵司彰化的话的缘故。想着靠两家联姻,让日渐败落下去的娘家司家能沾上国公府的光。亲事订下后,头两年也没怎么想,等初念和徐邦达渐渐大了,快要成婚了,老太太有时一琢磨,心里又有些后悔起来。深知一个家族里,男人若无用,把兴衰荣败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子的一桩婚姻之上,不啻沙上建屋,上头再好看,总是根基不稳。且作为祖母,她虽也希望自己钟爱的嫡孙能长命百岁,但亦看得出来,这嫡孙的身子随了年纪渐大,每况愈下。倘若上天不垂怜真有个好歹,自己那个年轻的侄孙女便要苦一辈子了。

司国太心中虽有些后悔,只婚事既定,也不可能再开口更改,所以早早就在护国寺的佛前许了愿。若这喜能冲得成,孙儿婚后身子有所好转,她便到寺中做七昼夜的水陆法会,请高僧超度无主亡魂,以积功德。当时之所以不敢把愿许得太满,是向来知道生死有命,怕神佛责备贪心。现在喜事办后才这么些天,便眼见孙儿一天天地鲜活起来,心中的欣慰和欢喜自不必说,这才挑了个日子,迫不及待地便要去还愿。心中想着还完旧愿,再诚心许下个盼望孙儿彻底消病去灾的新愿。若这愿望也能在佛前得应,她这一辈子便真的是福寿双全了。

司国太主意既定,自然便准备起来,挑了十五这个日子。七天的法会,无需她天天到场,但法会开始之前,作为还愿人,少不了要亲自到寺院听法烧香一趟,家中一干女眷也都同去。

果儿年纪小,司国太本没打算带这曾孙女去的,只是临行前的一天,见众人聚在自己面前议论明日出行,孙辈里,青莺向来老成,倒也罢了,青鸳吴梦儿等几个女孩儿都一脸兴奋,唯独这小姑娘一人被乳母宋氏带着眼巴巴待在一边望望这个,瞅瞅那个,心想她那个爹正好昨日离了国公府外出,说几日后才回,这样留她一人在家有些可怜,不如顺便带她去,早早能亲近些佛缘也好,便顺口让她也跟去。

徐邦达早几天前便知道了这事,有心同行。司国太与廖氏商议了好几回后,觉着护国寺路远,出了城外有段山路又颠簸,所以最终还是没让他去。想来神佛也能体察他的这一番诚心,多加护佑。

初念对这件事并不意外。上一世时,也历过这么一回。只是结局有些讽刺罢了。那边护国寺里的水陆法事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国公府里,不过五天之后,到了六月二十的这一天,二爷徐邦达便再因多吃了几口团子再次病倒,一病而亡。但这一回,初念相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所以对这次的拜佛听法,她也更看重,希望自己的虔诚求告能感动神佛,让她的丈夫徐邦达安然渡过这一劫难。

到了十五这日一大早,司国太便携廖氏、初念、青莺青鸳吴梦儿几个姐妹及果儿一道,在府中管事周平安周志父子的护送下,去往护国寺。

国公府的大管家是崔多福,老练不必说。这周平安也是府中老人了,虽没崔多福精明干练,但为人忠厚,办事向来也周到,司国太的出行,一向由他打点。儿子周志虽还不到二十,却也颇有其父风范了。由他们带了家人护送,自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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