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番外_分节阅读_4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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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这肃王赵晋,就藩于洞庭,十岁便袭了王爵。他年岁虽少,但辈分却高。是元康帝赵勘的王叔,平王的族弟。自小便以敏慧而闻名,博闻强记,精通药理音律,与文人结交,在诸多赵姓藩王之中,算是颇得属地民心的一个了。

段秀见这过来的年轻男子竟是肃王,知道他母亲肃太妃是故去太皇太后的亲妹妹,当今皇上的姨奶奶。去年春正过五十大寿时,病体缠绵的顺宗还不忘特意给这位亲姨母送去了一份重礼。知道莫说自己,便是他的祖父段侯爷来了,此刻也要恭恭敬敬下拜,一下便收敛。急忙收去先前的那无赖样,整了下衣冠,迎上前去拜见。

周志见这一场意外纠纷竟惊动肃王,也是暗自心惊。生怕段秀恶人先告状,忙远远跪下见礼,自报家门后,道:“启禀王爷,方才并非我家要生事。只是今日送我家二奶奶回娘家省亲,路上不慎碰撞了段世子的乘轿,世子跌一跤,不肯受礼,定要将我家二奶奶坐的马车也掀翻,这才阻了通道。还望王爷明察。”

赵晋看一眼那辆此刻静静停在路上的马车,想了下,对着段秀道:“段世子可有受伤?”说话时,语气虽温,双目却隐然含威,射向段秀。

段秀自知理亏,讪讪道:“脚,脚有些拐了……”

赵晋微微一笑,方才目中寒色尽消,一派春温水暖,道:“难怪世子如此动怒。只是若无甚大碍,今日看在本王薄面,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这般阻塞街行,委实不妥。”

段秀脸微微涨红,纵然心中不甘,却哪里敢驳了他的面子,忙应了声是,对着周志丢了句“看在王爷金面才饶了你”的话,朝赵晋辞拜后,转身钻回自己的轿,领了人匆匆而去。

初念见一场纠纷如此终于消去了,揭开车帘一角窥出去,见周志正对着那个肃王拜谢,那人摆手转身要走,想了下,便也发声道:“王爷留步。方才此事,全仗王爷开了金口,妾身这才免于羞辱。感激不尽。不便下车,还请容妾身就在此朝王爷拜谢。”说罢起身,隔着帘子朝他方向裣衽一礼。

赵晋停住了脚步,转向初念说话声传来的方向,微微笑道:“少夫人不必多礼。论起来,与少夫人也是略有渊源的。方才那事未惊扰少夫人便好。”

初念一时有些不解他的话。想不出自己与这肃王府会有什么旧交?只也不便多问,只是再次道谢而已。赵晋略微颔首,看一眼隔住了她的那张车帘子,转身上轿。待他一行人过去后,周志忙指挥下人重新上路,赶了马车继续往前。到了司家,被迎进去。与久未见面的王氏和弟弟继本叙话,自是一番说不尽的离情。王氏得知廖氏允了初念小住一夜,心中欢喜,打发走了周志等人,叫明日再来接。等跟前只剩自己和初念了,便询问前次她在山东遇险的事,叹息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怎的竟会出这样的事。你在他家,如今可有为这事受委屈?”

先前与王氏的通信里,初念已经提过此事了,说自己无碍。此刻见王氏又问,知道她担忧自己,便笑道:“真的没受什么委屈。婆婆在我面前,也丝毫不曾提半句。”

王氏见她不似强颜说好,这才放心下来,道:“你祖父此刻还没回。待他回了,你再去拜见。”

☆、第四十五回

司彰化晚间才回。初念到他书房拜见。

差不多一年没见了,这个祖父看起来,和先前她出嫁离家前见过的最后一面并无什么不同。仍是坐得笔直的腰杆,不大带表情的一张瘦长脸,那只经年日久仿佛沾了他气儿的黑猫混沌踞坐在桌案一角,也用一双玻璃珠子般的反光的眼睛严肃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司彰化看见初念,也没露出多少祖孙久别重逢当有的喜色,只淡淡点了下头,示意她起身后,瓮声瓮气地道:“回来了?你公婆还有祖母的身子可都好?”

初念应好后,见他不再作声,只低头翻看桌案面前的一册文卷,瞧样子是叫自己退出了。等了许久才等到这机会,哪会就这样转身离去?反近前一步,开口问道:“祖父,从前我曾托母亲给您递了封信。孙女斗胆,敢问祖父心中作何计量?”

司彰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眼初念,目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精芒,然后,唇边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仿佛玩味的笑意,慢吞吞地道:“你觉着该是什么计量?”

初念惊讶,甚至是惊骇。

在她的印象中,自从有记忆起,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个祖父露出过笑容。她甚至觉着他天生就不会笑,就跟他养的混沌一样,永远只有那一种叫人看了心里没底的表情。但是此刻,会在自己问这种话的时候露出笑意,无疑是个好的征兆。初念觉得自己瞬间被点燃了信心,鼓足勇气,道:“祖父应该还记得,孙女先前便提过,朝廷的军队未必就能如人所料的那般,一举能将北军歼灭。如今半年过去,如今情势,证实孙女的猜测还是能立得住脚的。您是我亲爷爷,哪怕您再不喜,我也就直说了。孙女之所以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第一是盼着咱们司家往后能借势转运,第二,便是我不想就此在徐家如此虚耗一生。所以斗胆,恳请祖父审时度势,及早做出决断。倘若失了这机会,往后恐怕悔之不及。”

司彰化方才面上的笑意渐渐又消去,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盯了她半晌,淡淡道:“你怎的便如此笃定平王胜出?倘若最后万一被镇,我又听信了你的投向于他,那时岂不是招祸上门?”

初念迎上他的目光,道:“祖父说得有理。但便如一桩生意,有人做赔,有人做赚。除了运气,这生意人的眼光与头脑更不可或缺。我先前信中所言,到底是信口雌黄还是有所依据,以祖父您的历练,自然比我更是心中有数。我大胆这么猜一句,其实到了此刻,朝中有如此相同看法的官员应不在少数了。因能看出此种情势,并不难。难的就是有及早抓住机会的决心,以及比别人先动一步占得先机的果敢。祖父以为孙女所言可有几分道理?”

司彰化盯着面前的初念,不可置否。初念被他看得微微不安时,司彰化忽然道:“初念,你自小便被教授女经,平日所长也不过是女红等诸般闺阁之事。何以忽然性情大变,丈夫方亡故便不肯孀守?岂不知烈女不事二夫,守节方是女子当尽的本分。你难道不欲终始能勉旃,芳名垂万古?”

他问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既看不出不快,也看不出赞同之意。

初念想了下,后退数步,朝他端端正正下跪,叩头后起身,道:“祖父说的是。只是祖父有所不知,孙女虽自小就受谆谆教导,惭愧内里德行始终不得圆满。嫁入徐家方不过数月便成孤孀,顾影自照,思及往后一生,心中难免凄惶。祖父若是要我守在徐家以对咱们司家有益,孙女就算不愿,也会担我身为司家嫡长女是责任。只以如今情势看,叫我再守于徐家,不过是空耗青春而已。难道祖父还需我做节妇烈女旌表门闾?”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约是声调有些扬起,案头上的黑猫忽然喵呜一叫,朝初念跳了过来,尖利的爪子刮过她的裙裾,轻微撕拉一声,将素面薄绸勾出道细小裂痕,随即打了个滚,弓着腰飞快跑到了书房角落的阴暗之处。

司彰化一动不动,初念也是一动不动,祖孙两个的目光,就这样对视着。

半晌,司彰化忽然问道:“你和徐家的长子徐若麟,从前相熟?”

徐若麟虽然早已经被逐出宗祠,但是京中人,无论什么时候提起他,总是习惯地认为他仍是徐家长子——血统这种事,就是根深蒂固。任何外在之像,都无法改变旁人对与血统的固执印象。

初念心猛地一跳。

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的祖父怎么会忽然想到问这个。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似无神,却知道他其实在审视着自己——书房里一直很阴凉,但是此刻她的后背,却慢慢渗出了丝汗意。

“跟我说实话!”

司彰化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

初念勉强一笑,道:“我与他从前不过只见过数面,谈不上相熟。祖父问这个做什么?”

司彰化唔了一声,像在考量她话里的真假,又道:“那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初念渐渐定了下来。斟酌了下,谨慎地道:“此人心机深沉,才干出众。平王得天下,则他亦鲤鱼跃龙门。只是祖父……”她看向他,强调道,“他与徐家人关系一向淡漠,又被驱出门庭,往后他再得势,也绝不会因我仍替他兄弟守着而对咱们司家有任何……”

“逐出宗祠不过是做给人看而已!”司彰化打断她话,淡淡道,“往后若真如你所说得势,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名字再写回家谱!急需名正言顺的皇帝和那些以匡扶礼制为己任的言官,绝不会允许一个不被门庭所纳的大臣立于朝廷之上。”

初念看向自己的祖父。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对自己归宗的态度,至此,却始终还是如母亲王氏所言的那样,模棱两可。

“祖父,我的事情,倘若您不反对,我便当您默认了。”

她想了下,终于这样道。

司彰化盯着她。书房里再次静默了下来。就在初念被他盯得惴惴不安时,他忽然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若归宗,你姑奶奶必定要受徐家人的怨。她若点头,我便成全你。只是,不是此刻。你如今还要回去。”

初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祖父,一度以为在做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这样轻轻巧巧地便应允了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并没听错,忍住那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低声道:“我晓得。”

司彰化嗯声,接住那只不知何时悄然又钻到他脚下的黑猫,闭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以手轻轻抚着猫头。这只初念向来不大喜欢的混沌,此刻便温顺地倚在他膝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之声。

初念知道自己该出去了。朝他恭恭敬敬再次下跪磕头道谢后,起身离去。

等她细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司彰化慢慢睁开眼,将混沌放于桌上,忍不住取出抽屉里的一封信,再次展读。他向来不大有表情的一张脸,此刻渐渐也蒙上了一层仿似兴奋的红翳。最后终于猛地从椅子上起来,背着手在阔大的书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似乎不这样,就不能压下他此刻在自己血管里的不停奔流的一身沸腾血液。

这封信,自然不是初念的那封。而是恰数日之前,有人从北边的方向,通过秘密渠道送达他手上的。

即便已经读过许多遍了,但是这一刻,他的感觉除了激动,还有战栗。想到兴奋处时,整个人甚至会不自觉地微微抖动。这种状态,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还是个混迹章台的浪荡公子时的赌场经历——看准了筹码,便不惜一切地出手。

他的天性里,就潜伏着赌徒的因子。或者说,司家人的血脉里,一直就流淌着赌徒的因子。司家的祖先,原本是前朝的一个地方司狱,当时声势还未强盛的太祖领兵攻城的时候,便是他带头杀了太守,放出狱中囚犯,开城门迎太祖入。当年的这一场赌博成就了今天的恩昌伯爵府。而此刻,他血液里那种被半辈子官场路消磨得殆尽的赌徒因子,在这风云际会的时机中,再一次不可遏止地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知道比起他的祖先,这一回,他胜算的几率更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手一搏?户部最近,天天都在与兵部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打仗要烧钱,粮草要到位。但是国库并不宽裕,连年以来与北宂的交战和对西南诸多土司以及叛乱者的防御早就令户部捉襟见肘。面对户部推诿,气恼的皇帝甚至发狠要拿出自己内库的银两来补贴战事。户部对此自然乐意,最近才开始认真做起预算。他身处其间,自然清楚每一笔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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