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番外_分节阅读_4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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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不疾不徐地道:“有件事,娘恐怕也不知道。邦达临去时,与我说了许多的话。除了叫我不必守着,他还对我说,其实那日在临芳选,他虽被三爷哄着服了药,但力气始终不继,到头与秋蓼并无真正做过那事。他都这么说了,秋蓼怎么可能还会怀上他的孩子?必定是那丫头想要活命,故意拿话骗你的。这不知道亲爹到底是哪个的孩子,娘你怎么就轻信了便是二爷的骨血?”

徐邦达自然没对初念说过这话。只是初念此刻说出来时,却是一本正经有鼻子有眼的。廖氏又正被戳中心思,哪里想得到初念是在胡诌?压下心虚,厉声道:“我知道小二儿一向看重你。他对你说那些,不过是为哄你高兴而已!你怎的也当真了?”

初念略微蹙眉道:“竟是这样?我倒希望他真是哄我。因他当时指天起誓,说若是骗了我,便永世不得超生!”

廖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那里半晌,忽然便流下了眼泪,道:“好,好,我便跟你说了实话吧。这孩子是你三弟邦达的。我本就想着替你过继个儿子养老。如今你三弟既有孩子,又不便养在他名下,过到你这里,不正是便宜之事?这孩子既是咱徐家的骨血,又是你自小养大的,长大了也容易亲近。你平日都是这般听话,为何此时便就不肯体谅体谅我的心呢?”

初念想起徐邦瑞那见了自己便盯着不放的猥琐模样,想到此刻若不拼命推拒,往后竟要在徐若麟的虎视眈眈之下养着那个可能是他的儿子,全身起了阵鸡皮疙瘩,心中那悲苦也不是假的,眼泪便也顺势下来了,哽咽道:“娘,这孩子既是三弟的,更不能放我名下养。三弟如今还没成亲,往后主母来了,晓得先前竟便有了儿子,还是我养的,她岂不是要怨死我?我万万不敢担这责任。”

廖氏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儿媳妇算白娶了。油盐不进,铁了心地要走,终于擦干泪,冷哼一声,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司家这样的门楣,竟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我的小二儿真当命苦,京中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子不娶,怎的竟会娶了你?”

初念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所以只低着头任她责骂。廖氏骂完了,用一种看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忽地绕过了她,往外匆匆而去。

等她身影消失在门口了,初念压下自己亦有些烦乱的心思,也低头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去。她猜廖氏应该是去找司国太了。果然,到了晚间,老太太身边的金针亲自来叫。

初念进去司国太的屋里时,看见她正与果儿一道两对面坐在一块,在吃着碗里的香杏莲子露。

去年起徐若麟走后,果儿便一直随了司国太住。初念瞧出来了,国太先前仿似有让她帮着带的意思,但没明说,她便也装作不晓得,并未像从前那样将这事揽过来。就怕与果儿太过亲密,恐惹徐若麟误会,往后就更撇不清关系了。

果儿看见初念,笑着招手道:“二婶婶,你要吃吗?”

初念看了眼司国太,见她仍细细地吃着面前的东西,连眼角风也没扫过来,仿似自己根本不在跟前似的。便朝果儿笑着摇头道:“二婶婶刚吃过东西,肚子饱。”

果儿道:“可好吃了。说是金台园今夏在湖中荷田里采得第一拨莲子,没多少,都送了过来。炖得软软的。二婶婶,你真不吃?”

她一说到金台园荷田,初念便想起从前与徐若麟一道时发生的那件后来要了她的命的荒唐事儿,心中顿时翻涌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还没应,司国太已经道:“果儿,她要吃的话叫丫头明儿送到她屋里去便是。”说罢拿她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果儿咽下去后,冲初念一笑。

初念见司国太说话口气虽稍与平日不同,但还有心情吃东西,先便略微松了口气。于是默默站一边,与宋氏、金针、玉箸等一道服侍。屋里一时只听到勺碗轻碰的清脆瓷音。等完了,司国太喝了茶,最后拿帕子慢条斯理抹了嘴,叫宋氏带了果儿先回房,把屋里剩下的人也都撵了,只剩她和初念了,这才靠坐在一张贵妃榻上,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婆婆发了狠地到了我这儿,把你说了一通。说你不肯替小二儿守,想着要归宗?”

初念应了是。

老太太道:“怎么想的,你这是?跟我说说。”

初念到了贵妃榻前,跪在她脚下:“今日太太找了我,说要过继个孩子过来……”把经过拣要紧的说了一遍,道,“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养着三弟的那孩子替邦达守着。我没应。”

司国太盯着她,神色里瞧不出什么多余情绪,片刻后,只问道:“为什么?”

初念道:“一来,我觉着这事实在夹缠不清。二来,诚如我先前对太太说过的那样,本就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守在这里。我想归宗。”

她说完了,迎上对面老太太的目光。

初念看出来了,老太太的目光里,除了有与廖氏一样的惊诧与不可置信,仿佛还有一种别的她也说不出来的什么难言情绪。

“祖母,”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晓得我动了这念头,便是错,更叫祖母难为。也没脸求祖母什么,只盼你勿要因我不孝而气到了身子。”

难捱的一阵沉默之后,司国太忽然道:“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说这种话了。我只是奇怪,自小二儿没了后,你怎的连性子都变了……”再沉吟片刻,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既自己有这想法了,我又怎能强行要你守在徐家?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也不是没有后悔。从前不该替你订这样一门亲事。我老了,便是受些气也没什么,不过被人在背后埋怨几句而已。你却不一样,才这样的年纪,叫你便守到老死,确实于心不忍。先前你婆婆过来说了这事后,我便差人送了封信给我兄弟,刚得了回话……”

她停了下来,望着初念的一双眼睛蓦然现出一抹炯炯。

“初念,你老实说,你不欲留在徐家,除了方才说的那缘由,可还有别的隐情?”

初念心微微地跳。

她不知道祖父到底是如何回复她的。但是以她对祖父的了解,必定不会透漏太多。国太应该不知道其中隐情,更遑论自己与徐若麟之间的那种非常关系。所以极力压下心跳,强作镇定道:“没别的隐情了。只是我不愿守而已。”

司国太轻哼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那个兄弟,倘没有别的缘由,他竟能应下你就这么归宗?”说罢皱眉。

初念不敢应声,只跪在她跟前,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算了。连你祖父都没说不行,我还能说什么?你起来吧。”最后,她终于这么道。

初念道了声谢,从地上起身。听见她又道:“我既是你夫家的祖母,又是你母家的姑奶奶,索性就再啰嗦几句。你婆婆也不容易。今日之事,她一时恐怕难以接受,更不会这样便放了你回去。往后你也别想她给你什么好脸色,若碰到乌鸡瞪白眼的事,忍让便是。”

初念道:“不消祖母吩咐,我也是晓得的。”

“唔,”司国太出神片刻,叹息一声道:“这样吧。最近家里乱,我这心里也清净不了。正好小二儿去了也快周年了……再过些时候,你跟我去护国寺里住些日子吧。一是替小二儿做个周年法事,二来,大家也都得个清心。”

初念应了下来。见她说完这话便阖上眼睛,面上现出疲态,知道自己好退下了,便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去。

☆、第四十八回

金陵国公府里的廖氏正心如油煎的这时刻,远在北方,亲自统兵到达直隶北想要遏制住徐耀祖犀利反攻之势的平王赵琚,也遭遇了他人生里的一次重大危机。在保定附近的牛头山一带,他先是被徐耀祖精心布出的钳形攻势所合围,损兵折将,险险突围之后,又遭到另只预先埋伏队伍的威胁。幸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原本远在山东北与张岩周旋着的徐若麟带领了一支轻骑援军赶到,救他脱离了险境。而这支轻骑援军的先锋,就是已经十六岁的世子赵无恙。将近两年的时光,跟随在徐若麟身边的经历,已经让他迅速成长为一名英姿勃发的少年,目光炯炯,行事果敢。北军中的一些老人说,世子颇有平王年轻时的几分神采。

“子翔,熙载曾劝本王不可贸然出兵,只本王实在不欲让你父子兵戎相见,这才命你继续留山东北一带,由本王亲自领兵到此,欲与徐大将军一决高下。惜乎还是兵败,最后倘若没有你及时赶到,怕就要成俘虏了……”

平王脱离险境往燕京撤回,离去前的一晚上,在与徐若麟在军帐中叙话之时,语调中并无多少后怕,听起来,反倒有些唏嘘之意。

方熙载是平王身畔的谋士,与徐若麟、沈廷文并称三大能人。方熙载以“谋”著称,徐若麟以“用”著称,另位武将沈廷文,则以“勇”著称。

“想当年,本王十几岁初到燕京之时,徐大将军便已威震四域,战北宂,平西南,扫荡辽东土蛮,天下哪个人不知道他的名?本王对他向来景仰。如今他起复出山,败在他手下,本王心服口服。只可惜我这一败,恐怕你父子二人不得不干戈相对了。实在是我手下再无能胜过你的可用之将了。贸然遣用别将,我怕会步飞虎青龙之后,徒增伤亡而已。只有廷文或许勉力可用,只他如今还在直隶南,便是紧急调他来,我怕未必也能遏得住徐大将军的北上之势……”

徐若麟此刻,正静静立在平王身前。大帐里的灯光投到他的脸上。神情里除了一贯的坚毅,很明显也映出了他此刻目光中的一丝霾意。

他道:“若麟多谢王爷。只思及此次牛头山之围,仍心有余悸。倘叫王爷有所闪失,若麟万死不辞其罪。但请王爷放心,一日拿不下讨北经略徐大将军,我徐若麟便一日不归燕京朝王爷的面!”

他说到“徐大将军”这几个字的时候,目光闪烁,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迸了出来。

赵琚望着他,苦笑了下,摇头道:“难为你了。”想了下,又道:“看得出来,徐大将军是用了全力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王并不怪他。只毕竟是你的父亲。倘若咱们能赢,你也不必为难于他。该如何,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便是,不必顾忌本王。”

徐若麟下颌微紧,对着平王道了声谢。平王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无恙跟在你身边这么久,如今倒历练了不少。此次解围之战,我见他一马当先,颇有几分勇色。”

徐若麟微笑道:“世子本就敏而好学。如今不过长大了而已。”

平王微微点头。二人随后就着地形图谈论着近些时日的用兵情况。徐若麟直到深夜,这才告退而去。

半个月后,就在牛头山一带,讨北经略徐耀祖的北上步伐被他长子徐若麟所领的北军给挡住了,在几场小规模的试探战后,两军最后终于拔到古宋河的两岸,展开一场决死的大战。

战场之上,没有父子。徐耀祖在数次传达劝降檄文无果后,挟了火器之利,向河对岸插着飞龙飞虎旗帜的设防堡垒发动了猛烈的火炮攻击。轮番过后,近千发的炮弹将对岸摧成平地,连土都翻了一层出来。然后徐耀祖下令士兵渡河。部队到达预定目的地时,却发现那里不过只有数千的北军士兵在虚张声势,且战且逃。徐耀祖得知消息后,蓦觉不对,急忙下令大部队撤退。但这时已经迟了。先前已经悄悄回撤到徐耀祖部队身后的近万北军士兵迅速控制了后防虚空的南岸,因携带不便被留在南岸的火炮也落到了北军的手上。瞬间近百门火炮齐发,对准了正在河面与两岸的中央军部队。猝不及防之下,中央军被火炮击得丢盔弃甲血肉横飞。火炮过后,预先埋伏在牛头山上的北军得号令冲杀而出,与南岸的士兵一道,对被夹在中间的中央军发动了前后合围的攻击。这一场大战,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从一早到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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