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情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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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的剧本肯定比别的都让你觉得带劲儿。”听见池迟的话,宫行书满脸笑容地接话道。

池迟恰到好处地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整个房间里的其他人。

“虽然大家都熟了,我也带着她跟大家打个招呼。”

开碰头会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俱乐部的包间,装修风格相当的硬朗,很有些金属朋克的味道,没有圆桌,也没有整齐的椅子,所有人都是坐在黑色懒人椅或者黑轮胎充当的坐墩上,喝着酒聊着剧,俨然一群俗世潇洒人,看见池迟,他们一个个都表情丰富双眼放光。

“池迟,国产电影最年轻的丰碑,是吧,老严你家上次做节目是这么说的吧?”

宫行书所说的老严池迟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额头上的一块胎记和灰白头发的搭配,细想一下,说不定就是b影的木校长或者杜安在哪次电影人的活动中带着她见过。

“老书你得了啊,在小姑娘面前拿我耍嘴皮子。”

老严从两个轮胎组成的“长沙发”上坐了起来,拍拍屁股走到池迟的面前。

“池迟,我们是见过的,还记得我么。严鹤,在咱们这行我就是个闲人,要么就干编剧,要么就找个看顺眼的人合作当导演,闲着没事儿也在电台弄个什么电影专题节目,自己弄着玩儿的。”

一开口,池迟就听出来这个严鹤的年纪绝对没超过四十岁。

“我要是能和严导一样闲出一本《三代油坊》,大概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天分不够,思想深度也差了点,更没有那么惊才绝艳的文笔,所以只能靠演戏混口饭吃。”

与这样闲出屁的意气文人打交道,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夸他们的作品。

面对池迟的夸奖,严鹤笑了笑,对宫行书说:“我还以为你带来的个美人瓶儿,没想到是个带响儿的,还忒好听。”

“老严是咱们电影的副导演,也算是编剧之一。”

宫行书没搭理严鹤的打趣,继续向池迟介绍着其他人。

除了演员之外,他们这些人年轻的三十多岁,老一些的就四五十岁,是这个电影的编剧、统筹、副导演。

他们这些人在业内都是响当当的新生代人物,与杜安的御用班底不同的是,他们和宫行书没有从属关系,每个人除了这个片子中的职务之外,在外面也有各自的事业,比如电影点评人,比如作家,甚至有一位副导演乐呵呵地说:“我还是个群头儿,老书他们这波人开工了,我就是副导演,他们休息了我更喜欢蹲影视城门口当个龙套。”

“真巧,我也特喜欢当龙套,可惜现在别人都以为我很贵,没人请我当龙套了,我就只能一路当到国外去。”池迟和这位叫王韦的副导演握手的时候笑得格外亲切。

王韦愣了一下,拉着池迟的手狂戳宫行书的肩膀:“这个人我真喜欢啊,你真难得找来一个我喜欢的,行啊,继续保持啊。”

宫行书特假地对他呲牙笑了一下,劈手夺过了池迟的手不让他继续握着。

王韦身后一群人大笑:“她现在是老书的女主角,你一个串戏的副导就别占便宜啦。”

这样的一群人凑在一起,让池迟想到了一群创业的年轻人,与其说是同事,不如说是朋友,个顶个儿的朝气蓬勃着,对即将实现的东西充满了期待——他们也确实有把那些东西实现的能力,因为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成功过。

与他们这些幕后相比,演员们大部分都有点拘束,似乎和这样的一群电影人聚在一起,让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尤其是像鹌鹑一样挤在人堆里的两个年轻男演员,年纪都不大,宫行来是看不大上这种“靠脸皮吃饭”的后生,也不知道是担了谁的人情,把这两个人拉进了自己的剧组里,全程对他们也就只有一点假客气罢了。

这两个人看见池迟都口称老师,完全不在乎他们其实都比池迟大至少五六岁。

“行了,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咱们还是要干正事的。”

宫行书让池迟坐在了一个靠他挺近的位置上。

“我,导演,男主角,池迟,女主角,你们其余这些人都是添头。”

喝了一口二锅头,正式开始之前宫行书都没忘了嘴欠一下。

“剧本大家都看了吧,我们先串串这个戏的脉络啊,故事背景你们得吃透了,池迟,最新的剧本你看了吧?”

《大燎寨》的剧本编剧有严鹤,也有宫行书自己,自从定下来女主角是池迟之后,宫行书又把这个剧本一遍又一遍地打磨,有一点修改的地方就把修改后的整个剧本发给池迟一份,下面还配着各种角色的注解和修改的原因。

半年来,池迟光是这种修改稿就收到了整整十六份。

“没看。”

池迟很老实地说。

“我来你这之前我在休假,完全不看工作相关的东西。”

说出这句话池迟你绝对是铁血真汉子!

那两个年轻男演员看着池迟的表情犹如看着烈士。

要说宫行书这个人可怕不可怕,其实真的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池迟就认为宫行书这个人还好,至少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障碍,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对宫行书都只是“只闻其名”的“正常”的行业后辈们来说,宫行书这个名字的存在也是一个传奇,当演员,拿演员奖,当导演,拿导演奖,既当导演又当演员,他的作品就拿最佳影片奖。不仅有奖,还有票房,国内电影市场飞速膨胀的初期,第一部破五亿票房的国产电影,第一部破八亿票房的国产电影都是他的作品。

和他的才气一样有名地是他的脾气,只要演员不合心意了,哪怕电影快杀青了也说换就换,戏份说重拍就重拍。

他的上一部作品拍摄是在三年前,当时有个男演员惹了他,他凌晨一点把对方赶出了剧组。

对这样的一个人,你跟他说“你改的剧本我没看过”会发生什么呢?

预想中的生气、皱眉、甚至发脾气都没有,宫行书乐呵呵地说:

“没看就没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我今晚上回去会不会又突发奇想改细节呢。”

惊讶的不只是年轻的演员了,还包括那一票和宫行书称兄道弟的工作人员。

所有人都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宫行书,仿佛觉得他剃了胡子之后就被人夺舍了一样。

宫行书很淡定,池迟也很淡定,他俩都淡定着,其他的人也就只能假装自己很淡定地开始了讨论这个戏的剧本。

《大燎寨》,又名《情火燎寨》。

故事发生在几十年前那个世道纷乱外敌入侵的年代。

大西北的交通线上有一伙儿土匪,其中的匪头子叫“牛瞎子”,牛瞎子不姓牛,也不是瞎子,也不是个正宗的土匪,他们其实就住在山谷中一个叫大燎寨的地方,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冬天和夏天没事做就出来打个劫。

故事开始的时候,山寨里去年掳来的读书人李文郎趁机跑了,留下山寨里的一群小孩子没人带着读书了,小孩子和婆娘们天天哭着要读书,因为天气太冷连打劫都难出门的“牛瞎子”卫从武天天被他们吵到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从山外捡回来了一个女孩子,长得标志,笑起来甜得很,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土匪,重要的是她识字,更重要的是,她失忆了。

卫从武就骗这个女孩子说她是自己未婚妻杏儿,因为家人要毁掉婚约,杏儿就跑来找自己了。

大西北的交通线上有几支被土匪骚扰的鬼子军,为了让他们联合在一起在实行“野火计划”剿灭土匪游击队,鬼子军的高层派出了他们的高级特务川崎雅子。

乔装打扮后的带着一队鬼子兵赶路的川崎雅子遭遇了一场雪崩,死里逃生的川崎雅子晕倒在雪地里,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山里人朴实的笑脸,她假称自己失忆了,于是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杏儿,一个新的身份,是那个粗莽汉子卫从武的未婚妻。

在彼此的试探和防备中,卫从武和“杏儿”情火渐生,他们两个人之间尖锐的矛盾一直隐藏在嬉笑怒骂和脉脉温情之下……

“注意,我们这个电影的定位,是个喜剧电影。”

宫行书敲敲自己的二锅头杯子,那张充斥着男性费洛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显然酒意已经上来了。

“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能解构出这个电影中杏儿和方从武之间的关系模型,然后从中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憨厚,要憨厚得不呆板,狡猾,要狡猾得让人喜欢……最重要的是池迟……”

宫行书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着池迟。

“如果没有这一场雪崩,川崎雅子能什么样?”

“叱咤风云女特务,铁血无情刽子手吧。”池迟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爱改诗的沈主厨带坏了,一出口都是对仗的句子。

“不对!”

宫行书的眼眶微红,池迟不知道他是喝酒之后就容易这样,还是想起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这场雪崩,川崎雅子会在主持了’野火计划’之后怀疑这场战争存在的意义,最终因为通敌被处死。一样,如果没有雪崩,没有杏儿的存在,卫从武会在大燎寨被烧毁之后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参军打鬼子……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是命运的偶然,可是结局,那就是必然的。那是属于一个时代的命运,一个要死于对人性的坚持,一个要经历家园破灭离开大燎寨那个世外桃源。”

宫行书还没说完,满头白发的严鹤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池迟有些不明所以,她眼睁睁看着宫行书站起来去拥抱他的老朋友,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

发生了什么?

差不多都是第一次跟这群人打交道的演员们都震惊了。

导演和编剧抱头痛哭这是什么节奏?

更让他们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其余的人中突然有人欢呼了一声,大喊着:“我就说他们今天还得哭,快点快点,输了的每人掏五块钱出来!”

“羞羞羞!一把年纪了还哭,哦哦哦!丢人咯!”

有人在讨钱,有人在起哄,坐在位置上不动的池迟觉得也许这群人都有点喝多了,可是这个时候王韦凑过来跟她说:“我们就是这样的,他们俩写剧本的时候就是边哭边写、边写边哭。”

堂堂宫行书宫大导演居然是个如此感性的人,还真是对不起他那把粗放的胡子啊。

哭完了之后宫行书和严鹤跟没事儿一样继续开会讨论剧本,坐回自己位置上的宫行书还没忘了给池迟多拿一瓶矿泉水过来。

“来来来,说完了时代背景我们再谈谈角色设计上的一些想法,来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你们的人物啊。”

池迟喝了口水,轻轻揉了一下自己因为震惊而呆滞的脸庞。

“卫从武这个角色上面有很多那个时代人物的集成元素,比如市侩、小聪明、保命为大、恃强凌弱,可是呢,他也有些好的东西,肯定得有好的,不然他就成了反派了,咱这戏就没办法立项了嘛……他就像是个在黑暗里护着自己那盏灯笼的人,怕风让灯笼里的火苗熄灭,也希望能照到更多的地方……池迟你觉得卫从武这个角色怎么样?”

宫行书在这场碰头会上第n次对池迟发问。

“我觉得很好,很……很有趣。”

“嘿嘿,你喜欢就好。”

宫行书笑得很有深意。

“光觉得很有趣可不行,你得爱上他才对。”

“嗯。”池迟轻飘飘地发了个鼻音出来,“那你对我的角色也一样啊。”

池迟低眉浅笑,宛然是宫行书臆想中那个让他且悲且喜的杏儿。

也恍惚依然是那个让他欲罢不能的池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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