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_分节阅读_2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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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愣在雪地之中,寒风刮过我耳边,生疼生疼。

议事堂的大门被忽然拉开,十几个伤得不太重的野狼走出来,其中一名伤了右臂的瘦高个道:“七当家,我们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了,但大嫂下山后也需要人保护,我们一起走。”

老七点头道:“好。”

邓婆婆抱了件狐裘也赶了过来,她替我披上狐裘,野狼们找了竹滑竿,我坐上滑竿,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中踏破积雪,艰难地走向鸡爪关。

-------------------【瑶瑶,让我来保护你(下)】-------------------

雪花乱舞,我脑中比这漫天的雪更混乱。

朔风狂吹,我心中的风却比这朔风更要汹涌。

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象一把把利刃,在我心头不停搅着,我极目远望,天空中唯有一团团雪,在北风的卷涌下嘶吼嚎叫。

鸡爪关已可以遥遥望见,老七看了看,跺脚道:“糟了,怎么六哥就带人攻出去了?!”

我的心陡然一缩,觉得呼吸似要停顿,不自禁用手紧揪着胸前的狐裘,大口喘气。

瑶瑶被老七抱着在前面走,她正看着我,忽然唤道:“婶婶。”

我向她勉强笑了笑,她却又道:“婶婶,您怕吗?”

“不怕。”我赶紧摇头,生怕吓着了她。

“我也不怕。”瑶瑶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语说得很清脆:“真要是死了,就可以和爹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却听她又加了句:“若是叔叔婶婶也死了,我们就可以很多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走到鸡爪关,我下了滑竿,这才知老七回寨中接我的这段时间,鸡爪关竟已被攻破,田军如蝗虫般涌上来,野狼们个个拼了命地搏杀,才又将他们攻了回去。

可是寨门已破,无法再坚守,田军轮流进攻,狐狸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全部人马杀下去,每步都是鲜血,寸土寸土地拼杀,这才将田军压回了山脚。

老七额头青筋直跳,回头道:“大嫂,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直走在我身侧的那个瘦高个野狼好象比老七还急,满头大汗,连声道:“不行不行,现在是混战,夫人根本出不去!”

老七吼道:“那怎么办?!”

瘦高个想了想,道:“得派人突入阵中找到六当家,让他将一部分人召在一起,冲开田军一道口子,夫人才能逃出去!”

他急急转身,挥手道:“去!你们赶紧突到阵中找六当家!”他身后数人齐声应了,便往山下冲。

他又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道:“夫人,请您放宽心,只要等到六当家带人杀出一个缺口,咱们就赶紧走!”

走?如何走?这一片混战,十倍于己的敌军,要牺牲多少野狼,才能为我冲出一条染满鲜血的活路。

我愣在破了的寨门旁。人生真是讽刺,就在要真正离开鸡公寨的这一刻,我却对鸡公寨生出从未有过的依恋。

洪安的家没了,爹娘死了;

永嘉府也不再是我的家,江文略已成陌路;

鸡公寨也要失去吗?真的只能在这乱世如浮萍一般飘泊吗?浮萍尚有一湖碧波相依,我与孩子又能有何依托?

山脚,所有的野狼都在拼了命地搏杀,他们一个个倒在雪地中。从鸡爪关这里望出去,那皑皑白雪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踏着这样的血路逃出去,今生今世,我还能想起“鸡公寨”这三个字吗?

我忽然抬头,望向老七,轻声道:“七叔,你带着瑶瑶找个地方躲起来。”

老七急得直跳脚,我却转身,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雪地中。瘦高个把我扶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夫人,你——”

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咬着牙爬上哨寨的了望台。

了望台上有一面鼓,一面墨色的战鼓。

这面鼓是豹子头死后,狐狸命人安在哨寨的。一来想让野狼们记住豹子头的血仇,二来作紧急示警及战时助威之用。安鼓时,他还笑着对野狼们说:只希望这面鼓永远都不要被敲响。

安鼓之时,阿聪顽皮,跳上去敲了两下,野狼们虽然都在笑,却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紧张来。

战鼓一响,就意味着他们要用生命来捍卫自己这最后一个家。

我持起鼓杵,望向山脚战场,用尽全部力气,击向鼓面。

咚、咚、咚——

鼓点如同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北风将鼓点声卷走,我不知这鼓声能不能传到野狼们的耳中。我只希望,这一刻,我将战鼓敲响,能让苍天怜见,让他们保住这最后一个家。

咚、咚、咚——

有小小的鼓点声插了进来,和着我的敲击。

我低头一看,竟是瑶瑶。她站在我身侧,紧抿着双唇,高高地举起另一根鼓杵,认真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鼓面。

我愣了一下,转而向她微笑,再度敲向鼓面。我听见老七似是嗥叫了一声,再一晃眼,他已带着几名弟兄,如闪电般冲向山脚。只余那个瘦高个和另几名伤员站在鼓台下,愣愣地看着我。

山脚下,野狼们似是杀得更凶了。

咚、咚、咚——

随着这鼓点声,我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竟撑不住身子,斜靠上鼓面。

瑶瑶停了敲击,我急忙撑直,扯出一个微笑,她便不再看我,再度敲响战鼓。

腹中疼痛一阵甚过一阵,我冷汗直冒,眼前黑晕,只能紧咬着牙,继续敲着战鼓。疼痛如浪潮般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已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战鼓还是山峰,只凭本能一下下地敲击着。

正在我再也无力支撑之时,邓婆婆和那瘦高个在哨寨下跳跃着嘶声大叫:“来了来了!永嘉军来了!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我手一软,鼓杵啪然掉落。

我竭力睁眼,东面,数千骑卷起狂风,踏破积雪,如一条巨龙般呼涌而来。我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当先一骑那人的身影,也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身后铁骑挥舞着的旗帜上,斗大鲜红的“江”字——

我陷入无边无际的疼痛中。

瑶瑶似在我身边大叫,接着是邓婆婆和那瘦高个的叫声,再接着屈大叔赶来了。

我听见自己的叫声,我很羞于出这样的呻吟,可是太痛了,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似有什么东西在我腹腔内用力刮扯,扯得我只能倒在地上,渐渐意识模糊。

屈大叔在我耳边大叫:“夫人你挺住!要生了!”

要生了吗?我仰面望着空中浓重的霾云,眼角慢慢渗出两行泪水——

孩子,你要选在这个时候降临这个苦难的人世吗?

屈大叔在叫:“快把夫人抬回山寨,她早产了,不能在这里生啊!”

纷乱的脚步声,如潮的人声,刀绞般的疼痛,模糊的云朵——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我已不再活在这个世界,我的灵魂似乎已飘在半空,冷冷看着我的身体在雪地中挣扎,看着狐狸带人扑了回来,将我抬回山寨。

更疼了,疼得我的灵魂落了地,在小木屋中痛苦大叫。我宁愿自己死过去,这样就不用再真切地感受这份痛苦。

我忽然想起了娘,娘,您当初生我时,也是这么疼吗?

屈大叔似在布帘外面叫:“夫人你挺住,一定要挺住,用力!再用力!”

我也好象听见狐狸在厉声大叫:“所有的人都去烧水,快!”

不停有人在屋里进进出出送来热水,邓婆婆在屈大叔的指挥下将我双腿撑开。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在哭:“不行啊,夫人快不行了,孩子出不来,怎么办?!”

屈大叔在外面也急得声音变了调:“不行!这样下去大人都有危险!”

我想我快要死了,只能无力地张嘴,孩子,原谅娘吧,娘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娘只能带着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我缓缓闭上眼,正想吁出最后一口气,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狠狠响起:“沈青瑶!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现在命令你,一定要挺住,给我活下去!”

我似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人竟然扼住了我的双臂,伏在我耳边,冷冷道:“沈窈娘,你不想报仇吗?不想看着姓江的和姓罗的那些贱人一一得到报应吗?!凭什么他们做下的罪孽,要由你来承受?!”

报应?!

这世间有报应吗?如果真有,为什么会报应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会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烧吧。

烧吧。

心底的不甘与愤恨如潮水般涌上,我忽然尖叫,用尽所有的、最后的力气尖叫。尖叫声中,有一双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那般温暖,如铁一般坚定,不曾颤抖半分。

似有什么东西一滑,滑得我微微一挺,尖叫声哑在喉咙里——

彻底昏迷之前,我听见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伴着邓婆婆欣喜而嘶哑的叫声:“生了生了!生出来了!唉哟,是个小子——”

我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有了薄薄的晨熙。

我侧头,身边空空如也,惊得心里一哆嗦,正要挣扎着坐起,一只修长的手将我按住。我抬头,狐狸在向我微笑,他的声音虽然有丝疲倦,却十分轻柔:“大嫂别急,孩子睡着了。”

邓婆婆抱着个小襁褓过来,笑眯眯,轻声道:“夫人快看,虽然是早产,少寨主长得可结实了,也真乖,不吵不闹。”

我的唇在微微颤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身边的孩子便会消失不见。这是我的儿子,是我血脉相连、骨肉相亲的儿子——

啪,泪水滴落,正滴在孩子的脸上,他似是受了惊,嘤嘤啼哭。

我慌忙将他抱紧,正手足无措,邓婆婆抿嘴笑道:“只怕是饿了,夫人得赶紧喂奶才行。”

我忙要解开衣襟,却又停住,面颊烫,望向一边坐着的狐狸。

狐狸似是在呆,呆了许久才慌不迭地站起来,脸瞬时变得比晚霞还红,慌慌张张说了句:“我、我出去——”

待他出门,邓婆婆大笑,过来帮我解开衣襟。

孩子贪婪吸吮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如珍珠般掉落。

狐狸似乎还在门外,有野狼过来大声道:“六当家!”

“什么事?”

“江公子在议事堂,说有要事求见。”

“什么?!他上山了?”

“是,永嘉军驻扎在山下,江公子却一个人在鸡爪关外站了一夜,弟兄们请他进哨寨避雪,他也不肯。只说让我们不时来看看,若是大嫂已生,六当家这里不忙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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