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婠婠VS婠婠,无解的轮回?(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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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婠婠vs婠婠,无解的轮回?(上)

“娘!”楚留香收起剑,飞快地向着跌伏于地的婠婠掠去。

“娘没事。”婠丫头在儿子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声音很虚弱。

她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小脸和嘴唇都已失去了血色。

她瞧着满脸焦急的爱子,乐呵呵地说道:“想杀一个大宗师,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当今世上,任何一个宗师都有临死反击的搏命绝招。娘的是玉石俱焚,这宁道奇……呵呵,便是‘血口喷人’了!”

楚留香抱怨道:“老娘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俏皮话儿!赶紧地找地方疗伤吧!”

“你叫我什么?”

婠丫头虚弱的声音陡然嘹亮起来,她柳眉怒竖,眼神如刀,狠狠地瞪着宝贝儿子。

“我,我叫你娘啊……”楚留香弱弱地,心虚地说道。

“我是受伤,不是耳聋,当我听不到吗?敢叫我老娘?你娘很老吗?”斥喝间,婠丫头揪住儿子耳朵,狠狠地一拧,疼得楚留香哇哇大叫,连连告饶。

大唐世界中,宗师几乎就是不死的存在了。

他们可能会被打败,但是想要打死他们,难度远比打败他们大十倍。任何一个宗师,只要存心要逃,便不可能被杀死。

这次婠丫头兵行险招,先伤己,后伤敌,终于成功暗算到宁道奇。

虽然她亦被宁道奇的临死反击打断三条肋骨,又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回报却极为丰厚——4000积分,b级元素宝石一颗!

楚留香不过斩了一个半死的宁道奇,居然也跟着混到了2000积分,c级元素宝石一颗。

一个宁道奇的奖励,便比楚河他们杀天魔董卓还高。再次证明轮回殿对很高的boss队,该是何等地严苛!

婠丫头为此分析道:“轮回殿没有把我们的自修技能计算进难度,所以对轮回殿来说,我们是没有经过任何强化的新人。以新人的身份,在没有动用现代火器的情况下诛杀宁道奇这样的大宗师,奖励当然丰厚。

“我刚才能用和氏璧阴到宁道奇,应该也是轮回殿对我们这支新人队的优待。否则和氏璧这样的任务道具,应该既不会伤到我们自己,也不能用于伤害敌方高手。”

若是楚河听到婠丫头这番分析,肯定又要大呼boss队便是受虐队——轮回殿可是把boss们的自带技能,全都计算进了难度的!

此时婠丫头已经略微处理了一下伤势。断掉的肋骨在返回轮回殿之前,是不可能好了。只是简单地固定一下,喷了些轮回殿出品的速效伤药。内伤也只是略作疗养。

像她这么严重的内伤,若自然修养的话,非得静养个三五月不可。

在这次任务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是不宜与真正的高手动武了。

现在母子二人正在前往新人们的所在处,与新人汇合。

楚留香叹道:“唉,真可惜,我们实在太穷了。要是来之前稍有一点积分,兑上几把微型冲锋枪,新人们就都能派上用场了。”

“没用的。”婠婠叹道:“新人中,唯有老侦察兵李云飞能熟练使用各种武器。其余的人,能把枪打响就不错了。若能给李云飞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宁道奇都可能被他打死。可就算我们有钱买这种重型武器,来了这里也会被轮回殿限制使用。

“留香,娘暂时是不能动武了。接下来,便要靠你了。这和氏璧虽会暴露我们的形迹,但在对付敌人时亦有大用,好好将其利用起来。”

说着,婠婠将和氏璧交到了儿子手中。

“放心吧娘,我会好好护住你的。”

楚留香接过用天魔带包裹的和氏璧,将其纳入宽大的袖袍中。

在去夺和氏璧之前,婠丫头将新人们留在了洛阳城东郊的一间客栈中。

娘儿俩赶了几十里路回到客栈时,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进了客栈房间一看,却发现新人只剩下两个——老侦察兵李云飞、小萝莉秦晴晴。其余三人,竟不在房里!

李云飞侧着身子坐在窗前,看样子刚才在放哨。小萝莉秦晴晴则还在床上蒙头大睡。

“他们去哪里了?”婠丫头无所谓地撇撇嘴,象征性地询问道。

李云飞慢吞吞地说道:“吴梦达说这几天婠婠会在洛阳城现身,他是婠婠的粉丝,就撺掇着韩泰和崔莺去洛阳城。崔莺想去看看徐子陵,韩泰更喜欢师妃暄,三人便一起去了洛阳城,天刚亮就出发了。”

楚留香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婠婠的粉丝?看婠婠还用去洛阳城?直接呆在我娘身边不就好了?

婠丫头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哦?那他们胆子还真大,这些天洛阳城可不太平。”

李云飞微笑道:“吴梦达说,他们不会武功,又没有招惹过什么人,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抢夺的东西,去洛阳城不会遇上危险的。”

“哼,倒还有点小聪明。”婠丫头嘲讽地一笑,“恐怕他是怕和我们在一起时,被抢夺和氏璧的高手们殃及池鱼吧?提前躲进洛阳城,又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和氏璧也不在他们手上,他们便能安心地混过这三天,轻松赚到奖励。真是打得好算盘哪!”

李云飞淡淡一笑,“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我可是在他们走了好久之后,才想到这一层的。当兵当久了,只知道执行命令。让我自己动脑筋,凡是与战斗任务无关的事情,脑子总会比别人慢上一拍。对了,队长你们得手了?”

婠丫头轻轻点了点下巴,“嗯,和氏璧已经到手。再过两天半的时间,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了。呵呵,他们想轻松混过去?那是绝不可能的。轮回殿……不会允许任何人蒙混过关的。”

李云飞问道:“你不准备去把那三个叫回来?”

“都是成年人了,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走之前已经说过,在我和香帅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他们不听我的,擅自行动,难道还要我为他们的幼稚行为负责?我不是他们的保姆呵!”

婠丫头轻声说着,缓步走到床边,轻轻将秦晴晴往里边挪了挪。然后爬上床以五心向天之势,抓紧时间运功疗伤。

李云飞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对婠丫头的话和漠不关心的态度并无反感,相反还很欣赏。

李云飞身为军人,对纪律和集体看得极重。

在军队里,当进行事关生死的任务时,不听上级指挥,擅自行动,可是要枪毙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队长,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

对不听指挥,心怀鬼祟的队员,绝不能估息!

正所谓慈不掌兵,轮回战队虽然不是军队,但是轮回战士们所处的环境,比起战场还要危险。所以,任何可能会给集体造成损失的人,都必须严惩不赦!

起先李云飞还担心明空队长年纪太轻,又是女人,难免会心慈手软,当断不断。

但是现在,他已经放心了。

楚留香搬了把椅子,坐到李云飞对面,好奇地问道:“那老爷子您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去?”

“我可是老兵,纪律和集体,已经烙印进我的灵魂中。”李云飞微笑着,似是回忆起了昔年血火相伴的峥嵘岁月:

“更何况,在战场上,越是怕死的,便死得越快。活下来的,很多时候都是那些最凶猛最悍不畏死的猛士。因为他们……总能在敌人开枪前抢先杀死敌人,令自己获得安全。

“而凡是退缩的胆小鬼,大半在转身而逃时,被背后飞来的子弹打死了。敌人,总是乐意打死那些逃避退缩的懦夫,因为他们最没有威胁。”

楚留香笑了笑:“您说的对,怕死只会死得更快。就像我姐说的,轮回殿不会给任何人轻松混过关的机会,越是逃避,便越是危险。”

就在这时,房内四人脑中同时响起轮回殿冰冷刻板的声音:“至尊红颜队已持续保管和氏璧12小时,距任务完成还有60小时。在剩下的60小时内,所有至尊红颜队成员不得离开和氏璧直线500米距离。否则抹杀。20秒后惩罚启动。倒计时开始:20、19……”

婠丫头保持着打坐的姿态,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没听到这个声音。

楚留香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而怜悯的笑,低头把玩着和氏璧。

李云飞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在叹息那三个新人的愚蠢,还是在怜悯他们的命运。

秦晴晴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小萝莉虽然聪明,大概还不太了解什么叫“抹杀”吧?

轮回殿很公平。

它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亦可以让人拥有任何梦寐以求的东西,它甚至允许成为位面之主的强者,随意支配一整个位面。

但是,在轮回冒险中,在攀登巅峰的冲刺途中,它也设下了无数的陷阱,以考验和磨砺轮回战士们的心性。

从天而降的馅饼吃起来很痛快,但很可能会被胀死。

看似轻松的任务,也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不就是在得到和氏璧后保管三天吗?这个任务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处理吧,我们这些普通人远远地躲在一边,只要远离和氏璧的所在,就不会被抢夺和氏璧的高手杀死,就能轻松过关。”

这么想的人绝对不会计算到……这个看似轻松的任务,其实是个陷阱。

这是轮回殿考验轮回战士们集体荣誉、团体精神的陷阱!

轮回中不存在只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

轮回殿的种种武器、技能限制,就是为了让轮回战士们懂得团队合作,懂得团结各方面的人材。

不懂团结,不顾集体,自私自利,奉行“有好处我来、有黑锅你顶”的人,绝对活不下去!

听到轮回殿的通告,吴梦达、韩泰、崔莺三人全都面色惨白。

随着倒计时的开始,他们眼中已满是绝望。

只有二十秒的时间,而他们现在已经在洛阳城中,正在游览洛水,已经来到了那著名的天津桥上。

现在他们离东郊的那间客栈,最少也有将近10公里的直线距离!

20秒的时间,已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轮回殿事先不提醒?为什么等到我们来到了洛阳城才说出来?这,这不是拿我们的生命当儿戏吗?”

吴梦达无力地呢喃着,身体已在渐渐发抖。

他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想着让婠婠他们顶黑锅,找借口躲避直接参与任务,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都是你……”崔莺绝望而愤怒地瞪着吴梦达,“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出来!我跟你拼了!”

她发疯一般扑了上去,扑在吴梦达身上又抓又咬。而吴梦达却像失去了灵魂,任由她抓咬,只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韩泰的反应比较平静。最初的绝望过后,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说不定我死了以后还能再穿越一次呢?轮回冒险这种离谱的事都给我遇上了,我为什么不能再穿越一次?呵呵,对,我一定能穿越的。我要穿越去大剑世界,我要去救永远微笑的迪妮莎……”

正当他以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时,他忽然看到一条顺着洛水飘下的小舟中,坐着一位素颜黑发,白衣赤足有如精灵一样的少女。

“队,队长!”韩泰指着那距天津桥越来越近的小舟,发疯一般地大喊:“队长,我是韩泰啊!队长,救救我们,和氏璧……”

那少女本好奇地瞧着疯子一样的韩泰,但听到“和氏璧”三字后,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她微笑着自那小舟中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到天津桥上,落到了韩泰面前:“和氏璧在哪里?”

“不,不是在你手上吗?”

“在人家手上?”少女笑得更甜了,眼中绽出魅惑的幽蓝色光芒:“你说的,人家听不懂呢!告诉人家,你从哪里来的好不好?”

“我,我从洛阳城外来……”倒计时还剩七秒,但韩泰脑中已经听不到轮回殿的声音了,他眼神迷茫地瞧着少女,乖顺地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那,你住在哪里呢?”

“城外一间名为‘如归’的客栈……”

“和氏璧是否在你同伴手上?那个被你称作‘队长’的人,是否也住在那里?”

“是的……”

“那是个女人?长得很像人家?”

“是女人,和你一模一样……”

“哦?真有趣呢!那么……”

少女的这个问题还没问完,便见这个男人如一瘫烂泥般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旁边撕扯在一起的一对男女,也同时软倒。

轮回殿的提示声在至尊红颜队仍生存的队员们脑中响起:至尊红颜队,新人韩泰死亡,新人吴梦达死亡,新人崔莺死亡。

“噫,怎么突然死了?”白衣赤足的少女只略微扫一眼,便发现这三人竟同时死去了!

她好奇地蹲下身子,拉起韩泰的手腕,渡入一道真气检索了一阵。跟着又在吴梦达和崔莺身上检查一阵,最后奇怪地摇摇头,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困惑:“究竟是怎么死的?怎么连人家都看不出来?奇怪,太奇怪了……”

自语了几句,她的美眸中绽出异样的幽蓝光泽:“想不到,竟能意外得到和氏璧的下落。嘻嘻,和人家一模一样的女子吗?那真要马上去见识一下啦……”

说着,她轻飘飘地跃回那犹在顺流飘下的小舟中,掌风轻击水面,小舟陡然加速,向着洛阳城东面水门驶去。

刚刚自东面水门出了洛阳城,少女便感到似有一股极强烈的异常波动自东郊方位传来。越是东行,那感觉便越为强烈。

“是和氏璧吗?果然有古怪!”少女的心情更加兴奋了。

她自小舟中飘然上岸,闭目遥感一阵,确定下方位后,便向着波动导来的方向,足不点地身姿飘逸地飞掠而去。

正在打坐的婠丫头忽然睁开了双眼,肃容道:“有个练天魔大法的人过来了,距此地还有五百米左右,且正高速接近中。”

天魔大法很是奇妙。修炼同种功法的人,在一定距离内可以互相感应。除非修到十八层大成,否则彼此之间都瞒不过对方的灵觉。

这时楚留香正在和老侦察兵吃着早餐。

他们的食物是从轮回殿兑来的,营养丰富口感极佳,价格又便宜得跟白送似的。因此婠婠娘儿俩在轮回手镯中储存了大量食品。

反正不管什么东西放在手镯里都不会变质。像热乎乎的烤鸭放进去后,隔上几个月取出来还是热的,跟刚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听到婠丫头这样一说,楚留香和老侦察兵马上放下了食物。

小香帅取出长剑,李云飞握住了靠在窗边的红缨枪——轮回殿白送一般的廉价产品,别说没有任何属性,连品级都没有。

婠丫头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目遥感,喃喃说道:“她还没感应到我的存在,功力远逊于我。会是谁呢?这个时候在洛阳,天魔大法功力又比我低的……呃,婠婠?”

素颜黑发,白衣赤足的少女已经看到了那间道旁的客栈。

此时她离客栈已不足百丈。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急停下脚步,美眸惊疑不定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客栈。

“这,怎么可能?居然会是修炼天魔大法的高手……会是谁?难道,难道除我跟白清儿之外,祝师还另收了一个弟子?”

她的功力要远逊于婠丫头,加上婠丫头受了内伤,感应上自然存在误差。因此这白衣赤足的少女,误认为客栈内的天魔大法修炼者,功力不如自己。

她甚至还以为,在这个距离上,对方不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刚才那个大胡子说,他的队长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修炼天魔大法的女子,气质上的确极为相似,但相貌又怎可能一样?那大胡子莫不是死前糊涂,认错人了?”

犹豫一阵,白衣少女轻轻一跺玉足,“哼,不管了,去看看再说!若真是祝师另收的师妹,便狠狠教训她一顿,好教她知道,‘阴后’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抢的!”

作出决定后,少女便再度向着客栈疾掠而去。

“她来了!”婠丫头猛地睁开眼睛,对楚留香说道:“你去拦住她。”

“我?”楚留香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地为难:“这不合适吧?”

“叫你去你便去,难道要我去吗?”婠丫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那,那我害怕吖……”楚留香磨磨磳磳地,实在不愿去对付那个“婠婠”。

“我去吧。”李云飞满脸严肃,“我也看过大唐双龙传,婠婠貌似清纯,实则狠辣,杀人如麻。香帅年轻,还有大好前程。我一个83岁的糟老头子,死了也没什么。我去阻她一阵,你们带着小晴晴快走!”

说罢,老人便雄纠纠气昂昂以跨过鸭绿江的昂扬气势,准备出门迎敌!

被老人家对“婠婠”的评价弄得满头黑线的婠丫头,狠狠瞪了楚留香一眼,“还愣着干什么?真让老人家替你送死吗?”

楚留香听了老人家的话,早已差点笑破了肚皮。再给老娘一瞪,更是险些忍不住在脸上溢出笑意。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香帅面上不动声色,很是严肃地一把拉住李云飞,沉声道:“老爷子,婠婠不是您能对付得了的,还是我去吧。让她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说罢,他飞快地蹿出了房间。刚一出门,脸上便扭曲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夸张地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大笑。

李老爷子犹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说道:“香帅不是怕婠婠吗?怎么突然又有勇气了?明空队长,他可是你弟弟,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那可是婠婠呀,杀人如麻的魔女啊!”

婠丫头哭笑不得的看着李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半天才嗯嗯哎哎地说道:“婠婠,嗯……的确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但是,嗯!她也有好的一面。总之,嗯,香帅去没问题的。呃,现在的婠婠不是香帅对手,就是这样……”

那白衣赤足的少女正是婠婠。

是十八九岁的婠婠,不是二十岁,已经有了老公和一个十八岁大的儿子的婠丫头。

她现在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客栈一楼大堂中,小二和掌柜的不知给她赶到哪里去了。

她优雅安逸地捧着一盏清茶,很是淑女地坐在长板凳上,嗅着茶香,却不去饮茶。

和氏璧异力和天魔大法的感应非常强烈,她知道天魔大法的修炼者以及和氏璧就在楼上的某个房间中。但她却没有去寻。

她知道,那天魔大法的修炼者一样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必会下来见她的。

即便想逃,也逃不掉!

有人下来了,但并不是那个天魔大法的修炼者。

下来的人很好地收敛了全身的气息,令她的灵觉完全探不出那人的深浅——她不知道下来的人练了不死印法,而不死印法乃是偷袭暗杀的无上妙法,最擅收敛气息。莫说是她,便是三大宗师,即便功力远胜那人,却也难用灵觉探出他的底细。

十八九岁的婠婠好奇地望向来人,却见那人竟是一个身量修长,相貌英俊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现在,那少年正腼腆地笑着,望向她的眼神总有些躲闪瑟缩。

看到少年的那一刹,婠婠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居然从那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竟然……觉得那少年跟自己很熟悉。

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婠婠甚至觉得这少年好像自己的子侄,让她一见便有一种想要疼爱呵护的感觉。

辨明心中所想之后,她不由哑然失笑——我才多大呀?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子侄?

但她旋及又有些疑惑:难道这少年真是我的亲人?按辈份算属于我的子侄辈?不会这么离谱吧?只有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才会有这种感应,难道他是我亲生哥哥或者姐姐的儿子?

婠婠知道魔门收徒有个不好的习惯,叫做“斩俗缘”。师父看中徒弟后,必会将徒弟亲人斩尽杀绝,令其了断俗缘。

但婠婠知道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天生就很聪明的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孤儿。祝师途经扬州时,收养了那时正沿街乞讨的自己。

父母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她也根本没有比自己大出十几二十岁的兄姐。

那么,这少年究竟是谁?

莫非……他身怀某种惑人心神的功法,能动摇人的意志精神,让别人将他误认作亲人?

一念至此,婠婠马上警觉起来。

她默运天魔大法,眼中蓝芒闪过,便将心中异样情绪全部一扫而空,恢复了冷静睿智。

楚留香神情腼腆、眼神躲闪地偷瞧着这十八九岁的婠婠。

她与娘亲一模一样,一样的素颜黑发,一样的白衣赤足。一样的倾城倾国,有如月光下、森林中那不可捉摸的精灵。

除了……她比娘亲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魔魅。又比娘亲多了几分青稚,少了几分成熟。

还有,娘亲因修炼华夏傲诀,气质虽然仍然魔魅难定,但不自觉中总有一股傲然正气。那正邪融合的气质,让娘亲比这个婠婠看起来更让人觉得亲切、亲近,亦比这个婠婠更让人觉得舒适安心。

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娘亲啊!

即便外貌一模一样,灵魂却不尽相同。在她的记忆中,没有与老爹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亦没有为了爱子和丈夫勇闯轮回的伟大亲情!

这个婠婠,不过是一个活在振兴魔门梦想中的少女罢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世界,将接二连三地遭受轮回战士的入侵。如果这个位面没有人挺身而出,自愿参与轮回冒险来打破轮回,那么这个位面便会永远置于轮回殿的监控之下!

永世不得安宁!

要不要提醒她呢?

说出来会被扣分吧?

而且她也不会相信我……

再说,除非杀光我们,否则她也得不到轮回手镯。

算了,还是让她继续活在梦想中吧。

拯救整个轮回的重任不是我或者娘亲能够承担的。

我们……也只能拼尽全力去拯救自己所在的世界啊……

便连能否成功,都是那未知之数……我们也许会死在轮回的某个位面中,永远无法回家……

自身难保啊……

楚留香心中忽然涌出莫名的悲伤。

这个十八九岁的婠婠,正在努力追寻着她的梦想,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而他的娘亲婠婠,亦拼死在轮回中坚持着梦想,一样对自己将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是否……名为婠婠的女子,便注定要永远面对成败未知的命运,踪影难觅的幸福?

老爹啊老爹,你身在何方?你可知道,你的婠婠有多辛苦?你可知道,你的婠婠有多艰难?

从出生起,十八年来便没有见过父亲一面的楚留香,只能从娘亲的故事中勾勒着父亲的形象。

孩提时,母亲故事中的父亲永远是勇敢、强壮、聪敏、正直等等一切赞誉的最佳注释。

他高大到能单手擎天,他强壮得能移山倒海。他哼一声,卑鄙无耻的敌人们便会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他笑一笑,敌人们就会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他无所不能,他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渐渐地,楚留香长大了。

娘亲的童话再也不能让他信以为真。

父亲的形象不再那样高大而完美,在楚留香心中,父亲渐渐从天上的神灵变为尘世的凡人。

父亲也再不是由那种种赞誉组合而成的,令他只能仰望崇拜有如天神一样的偶像。

父亲是凡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会开心大笑会欢乐打滚会悲伤流泪会痛苦嚎叫会狂暴拔剑的凡人。

这样的变化,反而令楚留香觉得父亲的形象更加地贴近和亲切。

唯一不变的印象,便是父亲仗剑遨游天际时那纵横天下难逢敌手的强大,和为了娘亲甘愿放弃一切浪迹天涯的深情。

“我不是没有父亲的孤儿,我正在和娘亲一起努力寻找着回家去见父亲的路。”

这个信念,已是楚留香心中的支柱之一。

另一根支柱,便是他的娘亲。

从小将他带大的娘亲。

除了娘亲之外,他没有一个玩伴。除了娘亲之外,十八年来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陌生人。

父亲只是故事中的父亲,而娘亲却是陪伴养育教导他整整十八年的娘亲。

所以,尽管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去见那个支撑着娘亲战斗下去的男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在娘亲嘴里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风流的父亲可能会招花引蝶,楚留香心里便很不舒服。

“娘为了回家见你而努力战斗,你若胆敢趁娘不在家时勾三搭四,即使犯下逆忤大罪,我也会代表娘亲惩罚你啊……”

小香帅咬牙切齿地向着轮回发誓。

十八九岁的婠婠好奇地瞧着楚留香。

这个初时腼腆的少年不知何故,眼神竟流露出深切的悲伤。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又咬牙切齿起来。

当他咬牙切齿时,那羞赧腼腆的神情消散一空,眼中爆发出的不加掩饰的狰狞戾气,教人瞧上一眼便脊背发凉。

当然,婠婠是不会感到害怕的。

她反而觉得,当少年悲伤狰狞时,她心中那如面对子侄般的亲切感觉,更加不受她理智控制地席卷出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安慰他、呵护他。

“你怎么啦?”婠婠柔声问道。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我说话怎么会这么柔和?虽然以前也对别人用过这种语气,不过那都是假装的。这次,却是真心实意……

“没,没什么。”楚留香摇摇头,抛开心中纷乱的情绪,对着十八九岁的婠婠微笑道:“姑娘可是为和氏璧而来?”

婠婠柔和地一笑,“呵,人家本来是为了和氏璧来的,不过感觉到这里有练天魔大法的女子,便没那么急着想夺到和氏璧啦!大家都是圣门一脉,又是阴癸门下,谁得了和氏璧都是一样的。

“不过……人家倒是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师妹在这里,可否请她出来一见?放心,不知怎地,见到你之后,人家今天便不想打架了。本来,人家还想着狠狠教训那位师妹一顿的哦!”

“那,那真是多谢姑娘了!”楚留香满头黑线,心说我老娘以前就是这种性格?面都还没见,就已经琢磨着要扁人啦?

婠婠摆了摆手,“行啦行啦,人家不喜欢这种客套。把那位师妹请出来吧。都是祝师教出的弟子,对师姐避而不见,太不礼貌了吧?”

“这个……”楚留香为难地说道:“我姐姐现在不方便见你……”

“是你姐姐吗?”婠婠沉吟着,又响起大胡子死前说过的话,于是好奇地询问道:“她可是长得与我极为相似?”

“你,你怎么知道?”楚留香讶然,这不可能啊,她又没见过我娘亲。

“还真是跟我很像啊?”婠婠也惊讶了,喜道:“难不成,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你是她弟弟,难道说你也是我弟弟?哎呀,人家就说怎么见着你就觉得眼熟,原来长得随我来着……”

“……”楚留香无语了。

身为孤儿的婠婠本是极重亲情的人。

她原以为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对亲情的渴盼便全放到了祝玉妍身上,视师尊若亲母。

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有亲生的姐妹兄弟,当下心中大为欢喜。

但很快地,她便又觉得不对劲了:我怎么不记得曾有过孪生姐妹和一个弟弟?难道是我那时候太小,忘记了很多事情?

可是……小时候的事情我明明记得很多呀,怎么偏偏就不记得还有一个姐妹和一个弟弟呢?

莫非……他们都是刚出生便给人偷了去?

可这样也说不过去。若他们给人偷了去,我那位姐妹怎地也学了天魔大法?祝师是怎么找到她的?找到她之后为何又不告诉我呢?难不成是怕动摇我在武道上的决心?

嗯,一定是这样的。圣门讲究斩俗缘,师尊不愿杀我姐妹和弟弟,便将此事瞒了下来。不知道亲人尚在人世,便等于是绝了俗缘……

刚想到这里,婠婠便又一转念:我怎么这么傻?知道自己可能有亲人后,连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吗?我又没见过那个女子,怎知道这少年是否在说大话哄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见上她一面,怎能轻信人言?

说不定……这少年真会某种奇异的惑人神智的法门,动摇我的情绪神智,令我觉得他倍感亲切。

哼,若他真这般卑鄙,那到时可别怪我婠婠不客气了!

心下计较已定,婠婠很坚决地说道:“人家现在必须亲眼见一见那位师妹,很多事情都必须见到她才能证实。她若不方便下来,那人家便自己上去见她。你莫阻我,否则对你不客气。”

楚留香左右为难。他知道自己娘亲性子倔强,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这位婠婠的灵魂虽与娘亲不尽相同,但是性格却是一模一样。若是强行阻止,势必与她大战一场。

可是现在这个婠婠虽然功力尚显浅薄,但天魔大法的心法却也达到了十七层。打架经验更是无比丰富,远超楚留香。

楚留香即便武功胜过她,但也强得有限。击败她不是难事,但若想拦住她却不伤到她,那基本没有可能。

就在婠婠已起身迈步,向着左右为难不知是否应该出手的楚留香走来时,一声叹息从楼上传来:“算了香帅,让她过来吧。见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是小香帅娘亲婠婠的声音。

“哦!”楚留香如蒙大赦,闪到了一边。

“咦,声音也跟人家的几乎一模一样……”十八九岁的婠婠心中好奇更甚。

“你叫香帅?”她偏头瞧了楚留香一眼,很满意地点点头:“名字很好听哦!姓什么?”

“楚……”楚留香不由自主地实话实说了。

“楚香帅?真好听,这么说我们家应该姓楚喽?”婠婠一边款步向着楼上行去,一边问道。

“呃,算是吧。”楚留香摸着后脑勺,不知道咋回话了。

“楚香帅,楚香帅……”婠婠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脑中忽然极为莫明地闪过一个念头,就像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指引她。

她回过头,凝视着楚留香,柔声道:“改个名字吧,人家觉得……楚留香更好听呢!”

楚留香如遭五雷轰顶,猛然怔住。

而楼上房中打坐的婠婠,则是低声惊呼一声,心乱如麻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我,她不可能知道留香的名字,可是她怎么能……怎么能说出他的名字?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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