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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清亮女声,“二嫂,妹妹,快来接东西咯”

贞良站起,“是大嫂子。”

二人相互搀着来到外厅,郝月君笑道,“真是姊妹呢,走路都手拉着手儿”两个闻言忙松开,在二十多岁、比她们大上七八岁,又协管家务多年的郝氏面前,贞、灵二人均显稚嫩些,郝氏上前拉住她二人手,面向灵眉,“好妹子,你好大造化,太太一早吩咐我给你屋里添几件家什摆设,你随我去院里看看,若不中意,我再去换。”亲亲热热的,哪里还有半点两日前审讯时的凌人盛气。

灵眉惊讶至极,看向贞良,贞良惊奇之余更多高兴,未料此事这样受婆母重视,忙拉着她胳膊对郝氏道,“我们正说一会子去给太太请安,没想劳大嫂跑一趟,妹妹,快出去看看。”

三人欢欢喜喜出门,果见院子里几个丫头小厮子抬着五六样家什,大的有一扇双门衣帽柜子,紫木铜环,柜门上雕着仙鹤踏云图画,小的有一架玉面屏风,一樽冻绿冬青,绿油油的跟真的一样,还有三匹衣料锻子,不用说也是极好的。

那郝氏拉着灵眉一一指给她来看,末了道,“太太让我选两样好的,我也不知你喜欢哪样,不喜欢哪样,擅做主捡了这几件,你看看好不好,若不喜欢我们再去换来。”

灵眉忙深深欠身,摇首道,“真真折死奴家了,灵眉无才无德,飘零人一个,哪里受得起太太大奶奶这样恩典。”

郝氏扶起她,笑道,“妹妹快别这样,只不过,太太对我们三个也没这样过,所以说这都是妹妹的造化,与我们家的缘分”

灵眉还欲推却,身后又有一人脆生生笑道,“何止嫂嫂们,便是我,娘也没这样娇宠过呢”她转身一看,却是玉芽也来了,当下两人见礼,玉芽笑嘻嘻上前拉她另一手儿,“姐姐,你就收下吧谁让你这样美好,我娘见了也不免怜爱。”

灵眉握住她手,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郝氏冲玉芽假嗔道,“什么姐姐,应当叫夫人”玉芽索性扭到灵眉肩上撒娇儿,一脸娇憨,“我喜欢叫姐姐么,姐姐这衣衫上的绣样真好,也教我一教,可好”一时间这院子里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421

如此,灵眉便暂随贞良于这院内东厢住下。太太王氏怜她年幼失业,命账房与她玉芽一般的份例,皆二两银子一月,那叶灵眉与银钱毫无计较,全交给花嫂子掌看,又她素来是个手里散漫的,喜爱搜集珍奇巧物,或自留赏玩,或赠于他人,因此花嫂子千般算、万般省,头一月下来仍不过将将抹平。她心中极为此担忧,灵眉却不以为然,“这些本就是他家之物,蒙太太怜赠,若我抠抠缩缩全留在自家,岂不让人背后说话,不如散回给他们。”花嫂子闻言只得作罢。

这一日,灵眉与玉芽约在花园赏花,周家的花园甚大,然时至晚秋,只有西南边的一从桂花开得还好,灵眉玉芽两个结伴而行,手里各执一小篓,捡那刚开的、花瓣完整洁净的,一朵朵搁到篓中,篓底铺着芭蕉叶,米粒大小微黄小花落在上头,煞是鲜亮好看。

玉芽落后一步,抬头一看,前面叶灵眉一袭青衣,因天凉,外面裹了贝壳白色垂绦纱罩,此刻半褪到肩头,臂下纱裹层层欲飞,她唯恐吹散篓中花瓣,低头抬手使一层纱护住,玉芽看得羡慕,不禁赞出声来

“欲乘风,却琼楼玉宇在此处。”

灵眉回眸轻嗔,她今日轻衣简饰,乌云一样的慵懒髻上只别了朵碧玉蝶儿,“你说什么”

玉芽上前攀住她一截衣袖,她自己穿了件粉桃红掐腰荷叶裙,头发扭成几股碎辫,再抓成双鬟,各用红宝石飞凤钗别住,也是眸如点漆,活泼可人。两人相视一笑,灵眉往她篮里望一眼,“懒东西,才只摘这么些。”

玉芽道,“我本就不会,只是听你说桂花糕儿、桂花粉的馋人,这才凑凑热闹罢了,自还要多烦劳姐姐。”

灵眉笑她,“啧,连粉儿也是吃的。”

周奉从里屋出来,四儿忙迎上去,周奉吩咐他,“备车回家。”四儿应一声,端上水盆搁在架上,一边道,“今日这样早。”回来,周奉刚洗净了手,正拿一块丝绵手巾擦呢,那四儿忍不住脱口问道,“二爷,那位杜夫人”

周奉抬头,手上仍自轻轻擦拭,面上平静,“她怎么着”

四儿奓着胆子迟疑道,“就这样算了”

“哦。”

四儿心里头嘀咕,什么叫“哦”,这就完了先前想的什么似的,为她还踹我一大脚,怎么这一月里突然就一字也不提了,混若无前些事一般。可他哪敢多言,眼见主子无任何吩咐,暗想自己也无须多事,遂把头一缩,出门牵马去了。

回到家中,周奉先去了养山堂,欲与父亲商量再赴金陵之事,不料父亲对此事并不大同意,可他半月之前已派周成去打前站,各处均已打点,原以为父亲一准会应,此时他若不应,款项就难跟进,款项难以跟进,带着后面诸事难行,搞不好前面投入的本钱也要落空,周奉思及此,不由忧心。

经过花园,恰遇到灵眉玉芽两人摘花出来,玉芽见到他,小鸟儿一样飞奔过来,缠上周奉手臂,“二哥,我与姐姐来采花做桂花糕儿,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是从爹爹那里回来么”灵眉也走过来,一旁浅笑站立。

“周家哥哥。”

周奉应付玉芽两句,微点头向她还礼,他如今对灵眉已如对其他人一般自然,不仅再没有过分生硬之处,连故意疏远冷淡都没有,端的是彬彬有礼,远近得宜,有如一枚谦谦君子,“有劳你了。”

“没有,”灵眉忙垂首回应。只是灵眉素来心思纤细,直觉上,总隐隐感到这位结义姊夫对自己的排斥与恶感,哪怕他从未表面流露过,但那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语气声调,总让人觉得不过是出于一种良好的教养和礼节罢了。因此下意识的,她亦有些刻意回避他,相处时无比恭谨。

玉芽对自己哥哥原无有这些猜测讲究,笑嘻嘻问道,“哥哥,刚我和姐姐还说呢,你不是打发了人去金陵,不知道叶姐姐家里人的情形打听到一二没有,”灵眉忙要拦她,“玉芽妹妹”

玉芽道,“怕甚么,今日正巧撞见二哥,难道你不想叶伯父叶伯母,不想我那姊夫”

灵眉本极也想由着玉芽代问的,待听她最后一句,不由面染飞红,生出窘色,遂忙低下头轻咳掩饰,周奉看她一眼,淡笑道,“周成还没有回来,前日收到的书信里,他已派人前去平江查探,只是现下还无有消息。”灵眉微微屈膝,轻声道,“有劳哥哥了。”

周奉自然别过眼,不再多看,对玉芽道,“我房内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玩吧。”

玉芽道,“也好,不如你们一道回去,我出来许久,再不回妈妈少不得又要啰嗦。”说着将手中小篓往周奉手中一塞,笑嘻嘻跑开。

周奉望她跑远,忽一只素白小手伸到面前。

“我来吧。”

那小手极白极细致,手背半罩在青色衣袖内,根根纤指像凉透了的玉管儿,周奉将小花篓往她手中一递,自己先走开。灵眉跟在他后头,并不敢与他并行,将两个花篓都挎在右手,她愈走愈慢,不一会儿便与前头落下一大段距离,周奉浑然不觉,头也不回,仿又沉到刚才思绪中。

拐过弯,走到一处窄巷,左手边一片花墙,右手是佛堂后墙,灵眉一看,周奉前面停住,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僮站在一旁,正与他说话,她已拐过墙角,若站住或退回去都显失礼,当下慢慢向前,与他二人越来越近。

好在差步时,那小厮话说完,请个安快走了,时灵眉已到近前,小厮便冲她唤了句“杜夫人”,灵眉心中没来由咯噔一下,将一抬头,五儿恰也看过来,贼忒兮兮的一双猴眼里狡狯滑皮,灵眉霎白了小脸儿,怔站住脚。

五儿已经走开,灵眉还兀自一双大眼盯住他背影,双手握紧指间柄子,一时回过神来,对上周奉盯着自己的眼睛,她吓了一跳,手中花篓倾落,洒下半裙桂花。

周奉垂下眼,看那青衣白纱裙上点点花落如揉碎万点黄金,勿视勿听勿想勿动,他一边想,一边却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

“哥哥,”灵眉一时目眩,竟有被猛禽扑面气涌喉头的错乱感觉,当下里她心乱如麻,刚刚那小厮分明就是当晚欲要对自己用强的贼人之一,如此说来,这位周二爷周姊夫岂不就是那救命公子,想到自己当时惊吓之余对他那样无礼张狂,灵眉心中又羞又愧,恨不能地上裂个缝钻进去,心道,“我当日着实太缺礼数,也无怪他如今总是低防几分,”又想,“他定早认出我来,却从未向别人说起此事,真真是君子也”

“哥哥,”思到这里,灵眉深深垂首欠身,不无感激羞愧,“当日承蒙哥哥解救,小妇人却狂悖无礼出言相撞,还望哥哥宽谅则个”

一阵秋风吹过,万种香气绮思顷刻散尽,周奉仿刚又做了一场绯梦醒来,勿视勿听勿想勿动,他盯着面前垂首娇人,目色灼灼如焰,口中却异常轻柔有礼道,“不必。”

论色

从那日起,灵眉待周奉如对兄长一样敬重,周奉无由来做了君子,与其本意谬之千里,时时想来不禁莞尔,但现下并无有好时机,他又自诩风流,自视人物相貌皆属一品,因此并不愿去做那等强人之事,只得暂将那君子一路做下去是也。

没过多久,周成金陵来信,正事之余提及灵眉之事,信中道,“老奴使人两下平江、桐里,皆不见杜、叶两家余眷,有人云杜家剩余五六人,或已赴京城投奔亲属,至于叶家,因桐里镇地处河口,今岁大水全镇人口损失十之八九,剩余一二成四散流失,无有任何消息”

那叶灵眉听闻此讯,少不得又经一场彻骨伤心,虽有贞良陈氏等宽慰,说叶家或许也是四散投奔别处去了,但她深知即便如此,天下之大,要到哪里再去寻找,怕是从此真的与亲人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心里头空落落自怜,真是那飘零人了

寄居人家不便缟素,灵眉便更清减些衣饰,有那太太王氏着实怜她,恰逢月初,便命郝氏贞良两个带她一起往庙里去上香散心。这一日她姐妹四个拜别王氏,便往大庙行去。

济州府西南城边有一座隐龙山,传说开天辟地之时盘古功成,座驾神龙化山此地,因此得名。这隐龙山虽不比二百里以外的泰山,但其间修得一所大庙,前朝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距济州城又近,交通便宜,在远近亦有盛名。

时是初一,前往大庙上香的善男信女甚多,周家两辆樟木横隔窗拱顶马车,郝氏与贞良一辆,玉芽与灵眉一辆,近得山脚,行人车辆渐多,玉芽对灵眉道,“世道太平,拜佛的人越来越多,大庙的香火愈盛了,听我娘说,早十几年,这里冷清得紧呢”

一会儿掀开车帘,指着外头唤灵眉道,“姐姐快看,外面好生热闹呀,前面还有许多车子,这得多少时间才得上去”

灵眉哪有心思去看那热闹,勉强凑到窗前,果真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她蹙紧眉,放下窗帘。

无巧不成书,灵眉掀帘的当口,周家马车对面路过两名后生,皆是锦衣大马,一水的富家子打扮,其中一个稍年长的恰巧也看过来,灰纱帘掀开时,但睐觑一道亮眼丽色须臾隐去,他只疑迷了眼,再一定睛,对面樟木车横隔窗下纱帘晃动,哪有伊人倩影他问旁边人道,“五弟你看,那可是周家的马车”

那被问的人略看一看,回道,“正是,赶车的小锁前日送表姐回的我家。”原他是周家三少夫人陈氏内弟,名唤陈尘,刚问话的那人叫做李冲,两人都是济州府有钱有闲的富家浪荡公子,今日上香大集,别人拜佛,他二人却是觅香。

那陈尘笑问道,“三哥怎么突然问起他家”

李冲回道,“刚才似是瞥见车里有一绝色美人一晃而过,这才问你,或是我迷了眼,看错了。”

陈尘笑道,“定是哥哥看错了,他家里的女眷我都见过,虽说颇有姿色,但均属中上,何来绝色之说定是你我今日奔着韵事而来,哥哥你心有所思,这才晃了眼。”

李冲闻言笑道道,“或许吧”遂不再言此。

过了两日,这一众浪荡儿醉鹤楼听曲儿吃酒,不但李冲、陈尘,连着周家老三周运都在,他几个聚在一起能谈甚正经的,不过是赌球斗马聊女人,那李冲想到前日里惊鸿一瞥,忍不住去问周运,“前日里我与五弟前去大庙上香,路上遇到你家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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