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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见有人推开门,却迟迟没听见脚步声过来,顾雪岭纳闷抬头,倏然变了脸色,一字还未写,便将沾了墨水的笔又搁下。是你。

宣陵提着食盒,静静站在门前。

细算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顾雪岭了一。

从沧海一别,他终于找到机会来看他,第一眼便呆住了。

顾雪岭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一,脸上曾被他故意说成胖肉的婴儿肥也不一见了一。像是一夜长大,软弱不一再,可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病态。

他是真的瘦了,几月前穿着还合身的白袍都变得宽松了,外头罩了一件雪狐毛绒翻领的大氅,整个人缩在里面,看去小小一个,可怜极了一。

可还是很好看的,只是比往日病弱了些,苍白了些,更显得眉心的褚色水滴殷红欲滴,这般极致的对比下,明俊面容中竟有几分妖冶。

五师姐今日身体不一适,我来帮她送药。宣陵边留意着顾雪岭面色的变化,边迟疑地走过来,到了书案前,见顾雪岭虽然态度淡漠了一些,却并不一出言赶他走,他暗松口气,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用灵力温着的汤药。

师兄,该喝药了。

那真是有劳你了一。顾雪岭斜了一一眼,重又执笔行书,放着吧。

师兄还是快些将药喝了一吧,我才好回去同五师姐交待。宣陵坚持道,也因为只跟顾雪岭隔着一一张书案,这么近,他不一想走那么快。

对方目光这样灼热,顾雪岭又怎么会看不一到?他不一禁心生烦躁,喉间又觉丝丝瘙痒,才写了一几字便不得不一搁下笔杆,掩住嘴角轻咳起来。

宣陵顺道将药碗推近一些,师兄还是快些喝药吧,喝了一药,才能好起来。看起来他病还没好,连往日端正的字都变得潦草无力一。

我倒是想好起来,可不就是某些坏东西非要天天来气我吗?顾雪岭咬牙忍住咳嗽,抬起头,皮笑肉不一笑地道:喝了一药,真的能好吗?

自然能好,师兄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宣陵道。

顾雪岭不一知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索性直白道:药里你没下毒?

宣陵一愣,徒然醒悟过来顾雪岭的意思,你怀疑我下毒了一?

下没下毒,你自己不一清楚吗?顾雪岭反问,他想了下,又笑说:想不到,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呢。

宣陵眉头紧皱,直直盯了顾雪岭许久,才沉声道:我没有。

顾雪岭撇开眼,显然是不信。他轻咳几声解解喉咙的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手说:药放下吧,日后别再利用五师妹,她是无辜的。

利用是真,可下毒确确实实是假!

宣陵也不一知道要怎样解释了一,索性一把握住顾雪岭的手。

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信我?顾雪岭,你能不能仔细想想,我是想过杀你,可在沧海有那么多机会我可以动手,我

话音戛然而止,宣陵目光定定,落到顾雪岭手边的一个香囊。

顾雪岭趁机甩开他的手,缩回大氅下,伸手揉了一揉酸麻的手腕,坏东西力气那么大,是要直接扭断他的手吗?他没好气道:是,在沧海时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我,可你为什么没跟陆微合作?你以为我会这么问吗?

宣陵抬头,眸光深沉。

顾雪岭对上他的眼睛冷幽幽一笑,你们的事情我不一关心,我只关心我这条命,我现在只能尽力一保住我自己,没有闲心去管你们的事。

宣陵脸色越发难看,他慢慢抓起书案上那只香囊,五指缓缓收拢,将其攥紧在手心里,却是哑了一声音,你为什么还带着这只香囊?

留作纪念啊。顾雪岭忽觉十分好笑,他看着一宣陵,嘲讽道:你不一会以为我还留着一断魂丹吧?我会这么傻,因为是你送的,毒药我也珍藏在身边?你放心,我只是留着一这只香囊,让自己每日看着一,警醒自己罢了。

即便被这么说,宣陵那双深邃的琥珀眸子里反而更多了一几分心疼,他轻叹一声,道:你懂得防备人了,知道如何自保,我自然放心。不一过你也要记住,方九思并非善类,他一再主动靠近你,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顾雪岭尚能保持冷静,他失笑道:你要杀我,而方九思要救我,他不一曾让我提防你,你却说他没安好心,宣陵,你说我该信谁?

孰是孰非,你应该能看得懂。宣陵握紧手中香囊,深深望了一顾雪岭一眼,便起身道:我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一,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顾雪岭本来还好好的,一听这话简直要气炸。什么叫他终于长大了一?终于?是在暗指他蠢吗?

这坏东西,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吧?

可宣陵却转身就走,利落得很。

顾雪岭咬牙道:站住!

药我不一会拿走,为了自己的身体,你该好好喝药。

宣陵并未回头,怕见了一那双故作冷漠的眼睛自己心里难受,他背对着顾雪岭,虽然明知说了一也不一会听,却还是忍不一住要说:你若不愿碰我送来的东西,我日后,不一再给你送药便是了。可我当日说过的话,我会说到做到,我会守护你,绝不一再伤你分毫。

谁要听你说这些花言巧语!

顾雪岭怒而起身,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后面的话,他指着一宣陵的手,把我的香囊留下!

宣陵回首望他一眼,固执道:不一行。我带来的,我带走。

你站住!

顾雪岭正要好好问问这话什么意思,既然要分清楚,那这坏东西怎么不一把他这些年送他的东西还回一来!

这么多年来,坏东西也就送过他一个香囊而已,还是带毒的

顾雪岭一时气岔了一气息,咳疾说上来就上来,宣陵却转身就走,只是出门后听见屋里近乎嘶声力一竭的咳嗽,他眼里难掩心疼。却也只是握紧了一手里的香囊,不一顾廊下风雪嘶吼,低着头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足印。

风雪席卷而过,一连串足印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咳咳咳

顾雪岭咳得难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香囊被拿走,越想越气,越起越难受,一调头,见到案上还放着宣陵带来的药,长袖一挥狠狠将其打开。

砰地一声,药碗应声掉落地上,还咕噜咕噜滚了一好几个圈才停下,药碗是木碗,倒是没碎,木质地板却被药汁泼湿一大片,狼藉不一堪。

谁要你的烂东西!有本事把我给的东西还回一来啊!

顾雪岭朝着一屋外大声怒斥,也不一管有没有人听见。

诚然,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

片刻后,顾雪岭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扶着心口慢慢坐下,眼眶一红,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

坏东西!顾雪岭咬牙切齿,瞪着地上的药碗迁怒道。

风雪渐大,寸步难行,厚厚积雪几乎要将屋檐压塌似的。

厉阶觉得自己像只傻妖,冒着一风雪跑来跑去,都成雪球了一。当然了,还有比他更傻的人,他们小妖王,就站在他房门外观雪赏花观的哪门子暴风雪,赏的什么花苞都还没结的花。

小妖王痴痴望着一对面房门紧闭根本无人的房间,活像个望夫石,还被冻得快成冰杵了,就穿着一那么件单薄的长衫,衣上发上全是飘进来的雪花,这都不知道用灵力驱寒,像是要跟这场雪比耐力一,看看谁能坚持更久。

肉垫轻盈无比的跃上廊下,无声无息,猫身化成少一年,耳朵鼻尖被冻得红透,厉阶赶紧搓手哈气,边运起灵力御寒边哆嗦着回一报小妖王。

那边没什么事,咳了一阵就停了一,身体无碍,就是气得砸东西了,原来顾师兄也会砸东西泄愤的。想起在门缝里偷偷看到的那双泛红湿润的眼睛,厉阶都有些心软了,没忍住说:不一就是个香囊吗,小妖王,要不一你还是还给他吧,他真的很生气啊。

宣陵眼睫上也覆了一一层白霜,整个人似是没有半点生机,直到厉阶说完,他眼里才又有了一几分光彩,轻声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没事。厉阶肯定道:后头雪大了一些,南宫宗主便过来了。

既然有南宫清在,那必然无事。

宣陵微垂下双眸,抬手抹去一脸冰霜,而后转身进屋。

厉阶见状也忙跟进去,屋里连个火盘都不烧,也是冷得很,但是小妖王不一给烧,厉阶只能一直用自己的灵力御寒。他不一知道自家小妖王已化成龙身,莫说是在雪里冻一回一,便是去冰川里睡个几百年都不会有事。

厉阶冷得浑身打颤,顾师兄后来说了一,不一把香囊还回一去的话,让你把他送的东西都还回一去。

话音落下,前头的宣陵忽然停下。

由于是背对着厉阶,厉阶说不一准小妖王在想什么,也不一敢靠近。那一身冰冷,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冷。

而厉阶来自妖族,心到底是偏向宣陵的,他又撇撇嘴,不一满地说:顾师兄居然还会骂人。

骂我什么了一?宣陵头也不一回一,却毫不一犹豫对号入座。

坏东西。厉阶老实说:其实吧,要不一,您就把香囊还回一去吧。不一然就小妖王这追媳妇儿的速度,连哄人都不会,要等到何年何月。

可宣陵却笑了一,低头捏紧了手里已经确定过没有断魂丹的香囊,却残余了一断魂丹的毒香,依然是有害的,虽说对常人作用不大,可对他

他病了一,便很难说。本就不一该送出去的东西,该收回了一。

坏东西?宣陵扬起嘴角,像是想象出来顾雪岭那副软软的性子气到跺脚骂着一他这个坏东西的场景。他确实是个坏东西,这时连他都承认。他师兄都生气骂人了,他还笑得那么愉悦,说:不一还。让他继续骂。

厉阶探头过来,正好看见宣陵嘴角那一抹笑,顿时吓懵了。小妖王这性子好像不太正常,怎么被骂了一还这么开心,还要人家继续骂?

作者有话要说:  顾雪岭:分手就分手,把我送你的东西还回来!

宣陵:我只是把我不该送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我想日|万_(:3ゝ)_

第八十四章

因为药洒了一地, 顾雪岭还被南宫清训了一顿,回头南宫清亲自去药阁又煎了一碗药送过来,顾雪岭有苦难言, 只能在心里骂着坏东西。

大雪下至翌日子时方停,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大上许多,一来便是暴风雪, 毫不客气封住了山口。

顾雪岭养病的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等着雪停,下山再去山洞里找其他鳞片,或者是其他关于他身世的蛛丝马迹,终于,等到雪停了, 他准备下山时, 却被南宫清叫住,让他领队,带外门弟子们前往后山历练一日。

内门空虚, 而外门弟子这些年则积累了不少,虽说有大部分人或许是被骗来的并非人人都知道修真界的所有宗门状况, 只要是个修仙宗门, 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来拜山, 而被玄天宗那落拓的山门吓走的也有不少人。

往年也有历练,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后山设下几个阵法,今年却不知为何领队就成了顾雪岭。

顾雪岭没法推辞,只好去了。太渊长老是无力再收徒了,南师叔、萧师叔又还未归来,钟长老也不打一算再收徒弟, 南宫清就更不可能了,但也就考较一下弟子们的心性和修为可又长进,顺道让闻弦和崔羽挑个徒弟。

二一人早已结丹,闻弦已准备冲击元婴期多年,早到了可以收徒的时候。

至于顾雪岭这个大师兄,完全不用在意。不说他想不想收徒弟,在南宫清看来,他连顾雪岭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力气帮他照顾徒孙?

戴上南宫清塞给他的御寒法器,披上厚重的狐毛大氅,顾雪岭倒是不怎么冷,只是跟着南宫清到后山时,心里那点不愿瞬间放大数倍。

他的好师弟宣陵,早带着三十多名外门弟子等在后山。

正逢雪后初晴,山道上的雪已被清开,入目皆是雪色。放眼远眺,群峰俱被大雪覆盖,山峦迭起,雪白中点着几笔苍青,如画中景象。

师父。宣陵拱手而礼,而后又朝顾雪岭颔首,大师兄来了,弟子们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大师兄了。

就说南宫清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领队,就算后山顾雪岭都玩腻了。

顾雪岭眉头一紧,回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南宫清。

南宫清拍拍他肩膀道:去吧。你师弟也说了,一直在屋里闷着也不利于养病,下山也不安全,不如就去后山散散心。再说了,你上回在青云试剑拿了前十五的名次,宗门里的弟子们都很想见见你这位大师兄呢。

下山不安全,跟坏东西在一起就安全了吗?顾雪岭憋了一肚子气,却不能朝师父发,他揪着师父衣袖说:有师弟在不就好了,我不想去,师父,我有些倦了,想回房歇着。

往日他这么说,南宫清都会同一意的,可这次南宫清却拧着眉跟他说:你师弟说的对,日日躺在屋中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出去走走吧。

顾雪岭差点没绷住脸,师父?

那么多人看着,南宫清也不好摸他头,只点头说:去吧。不是有宣儿陪着你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南宫清都已决定了,顾雪岭笑容僵硬,只得松开南宫清的手,转身带上那群外门弟子进一后山。

他只是个领队,带进去后就不必再管了,里头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阵法中仅有幻阵与困阵,考验弟子们的同一时也会将所有景象传送回到无回宫,南宫清和几位长老都会看到他们的表现,也包括顾雪岭和宣陵。

顾雪岭越想越是怨愤。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师父收这个坏东西为徒。如今在师父眼里,到底是他的话可信,还是宣陵的话可信?师父要偏心他人了,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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