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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阜怀尧其实希望阜远舟能够拉住他,将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感情都说出来,在今夜将一切事情解决,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只是……

不知不知道他伤心,不知不知道他的疼痛,但阜远舟永远不会舍得他受半点伤害,阜怀尧却已经用他的感情伤他自身。

感情这把刀……果真伤人最狠最重,亦最不悔。

既然注定一开口便会负他一腔深情,又何苦……伤上加伤,痛上加痛呢?

烛花爆响,殿内骤亮了一刹那,旋即又暗了下来。

阜远舟怔怔站在床边,听着龙辇远去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刚才他不是不曾想过不管不顾将自己心中快要爆炸的爱恋说出来的。

可是,他爱他,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有多爱他,才能让阜怀尧不一口回绝。

这般亲近这般信任已是阜怀尧最大的纵容,他还能,怎么样去奢求得到那个决心为玉衡奉献一生的人的爱情?

……

宫女慌慌张张冲进来禀报说天仪帝驾临坤宁宫的时候,花菱福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地起身穿了衣服后才惊觉是一个月都懒得踏足一次坤宁宫的皇上来了,赶紧出门接驾。

不过阜怀尧一点也看不出有临幸后宫的意思,免了她的礼,挥退众多宫人之后只道:“朕在你这儿偏殿睡几天,皇后去休息吧,不用理会朕了。”

花菱福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几乎就想抛弃皇后仪态直接咆哮了——你们两口子闹什么别扭还搞分房睡这套?!扯上她就算了,还在她坤宁宫的偏殿睡?!传出去她这皇后要不要做了?!!

还说什么不用理会,皇帝这么大一只竖在这里,她能不理会么?!

花菱福深呼吸,深呼吸,最后皮笑肉不笑道:“陛下万金之躯岂能委屈?还是到寝殿休息吧。”

阜怀尧摆摆手,道:“朕不是……”

花菱福再度深呼吸,避免自己火上心头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妾身去偏殿睡。”

阜怀尧终于抬眸看向她,淡淡道:“皇后不必委屈自己。”

经过之前一番和天仪帝呛声,花菱福已经彻底抛弃那幅温良贤淑的形象了,皱眉道:“陛下不来坤宁宫,妾身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阜怀尧终是无奈,“朕若是没有记错,你是朕成亲四年的结发妻子,何必总是为远舟抱不平?”

花菱福看着他眉间露出来的疲累,再铁石心肠也硬不下来了,于是敛了浑身的刺,只是语气里还是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哀伤,“陛下让妾身不必委屈自己,只是您又何苦委屈宁王?”……也往自己心口扎刀。

当年那个人说是不愿委屈她便委屈自己放弃至爱远走他乡,只是他可知,委屈一个人,痛苦的却是彼此?

阜怀尧垂下了眉眼,声音清清冷冷,“长痛不如短痛。”他站起身来,往坤宁宫偏殿走去,步伐一如既往的坚定,显然不愿再多讨论关于阜远舟的事情,道:“皇后休息吧。”

话音落下时,那幅霜白衣角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花菱福怔怔地在原地站立了片刻。

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陛下,你知道么?有些痛会融入骨血,腐蚀心脉,追随人到白发齐眉、垂垂老矣——无死无以解脱。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红蝶

天色摇摇将晚,丹红的夕阳静静卧在天之边角。

城外数十里偏僻无人的山脚小道,一队纵马疾驰的快骑打破了山间沉沉的寂静,时不时惊起几只还巢的飞鸟走兽。

行至某处,耳边忽然听得一阵悦耳的流水叮咚声,有人举目寻去,才知是在偏离小道的不远处,一条小小的清澈见底的溪流穿林而过。

“吁——”冷不防的,为首那人突然勒住缰绳,胯下的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向四周快速扫视了一轮。

小溪边树木矮上一些,视线也比较开阔,他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满意的神色。

其余十几名骑手纷纷拉缰停马,明明一身装束好似江湖游侠,可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训练有素,双目清明周身锐气,就像是一队武艺精湛不同凡响的士兵。

“子鸳、子莺、血雀、大石鸻警戒,白玄鸥、斑海雀、十雕探路,其他人驻营起火,原地休整。”为首那人带队催马到了小溪边,淡淡下了命令。

“是。”

众人领命,下马,其中三人轻功一展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中,再有四人分四个方向散开,剩下几人找了一片较为干净的空地,清理的清理,生火的生火,喂马的喂马,有条不紊,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下令的人声音听起来极为年轻,悦耳非常,偏偏有着一张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的面孔,一身青色素衣也是朴实无华,唯有从他翻身下马时轻盈潇洒的姿态中可看出他的身法不凡。

他察看了片刻周围地形,眉头一挑,也拿上绳索动起手来。

布置些东西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等他弄好的时候,探路的人已经回来了。

“大人。”十雕飞身落在青衣人身边。

“如何?”他问。

“方圆五里内都没有人烟,他们暂时还没追上来。”十雕回禀道。

青衣人颔首,“休整一下,保持警惕。”

十雕去帮忙,青衣人挽起袖子在捧起溪水洗了洗手,甩干净水后望着纤长的十指,微微皱了皱眉。

追魂香的味道是要一种叫红蝶的蝴蝶才能闻到千里追踪的,不过他常年用毒,鼻子也更灵敏一些,旁人闻不到他却能闻到,追魂香这种带着血腥的香味让他觉得有些厌恶。

不消多说,这易了容的青衣人便是带着巨门影卫精英出了京城做诱饵的甄侦了。

派人在京城里上演了一场白日潜入府尹府偷窃赃物的好戏,他再带人快马飞驰了半日,京城早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也正因如此,窥伺地图的人才会更加相信是他们带走了地图。

不过这般先斩后奏,楚故应该非常苦恼吧。

夕阳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天色昏暗了下来,溪边燃起了数堆篝火,将黑暗驱散。

吃饱了才能打硬仗,影卫们弄热了带来的干粮,再抓了些野味,快速填饱了肚子,不用指挥便有四人去换了岗,让警戒的兄弟回来休息。

甄侦盘算着追魂香的解药需要准备多少原材料,正在用纸笔写写画画,子鸳和子莺就拿着食物走了过来。

“大人,中午开始就在赶路,您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子莺道。

这两人是分属于巨门的八个使令中武功最好的两个,在这里除了子规便是他们地位最高,其他影卫在子规沉思重要事情的时候不敢打扰,他们就义不容辞地领下这个任务了。

甄侦把注意力从纸上抽回来,这才发现诸位兄弟都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他,大有怕他饿肚子的意思,不由得好笑,伸手把食物接了过来。

“还是没有动静么?”小刀优雅地剜下了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鱼肉,甄侦问道。

“暂时没有,他们一时还没追上来。”子鸳道,尚是年轻的脸上已经满是成熟男子的刚毅。

假戏自然是真做才会逼真,他们选了最好的马,出了城门发现有小喽啰跟踪时更是故作不知追魂香的事而把他们巧计甩开,还兵分两路故布疑阵,一路马不停蹄,直到这会儿才休息,敌人本就慢了一步,若是没有追魂香,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唯有如此,才能逼得大鱼上钩。

甄侦算了算时间,“鸣鹤那边有什么消息?”

“有,”子鸳从身上拿出一个鸽子传信的信筒递过去,“这是兵分两路时属下接到的传信。”之前一直在赶路,现在才找到机会呈上来。

其实地图一事关系玉衡存亡,除了圣上、楚故、苏日暮和他以及那些窥伺地图的人,其他人都不知此事,包括跟着他出京的这批影卫,甄侦解释了整件事情不过隐瞒了罪魁祸首的地图,鸣鹤接到的命令也不过是苏日暮若有事联系他就飞鸽传信。

甄侦拿过来,打开里面的小纸条,上面……是一堆像是甩了一地的面条状墨迹:“……”

要不以后将传递情报的人都学苏日暮的字好了,绝对安全又保密——压根没什么人能看懂。

幸好他还是看得懂的,上面就六个字:“图好,已毁,保重。”

甄侦眉头轻扬,嘴角也不由自主弯了一弯。

近处的子鸳和子莺看得呆了一呆。

尽管易了容,但是那种气质还是不变的,他们就愣是不明白,怎么子规大人看个传信也能笑得这么……甜蜜呢?

子鸳和子莺表示闪瞎了他们的钛金狗眼(……)。

待到一钩弯月挂在树梢头的时候,警戒的影卫悄悄撤了回来。

甄侦眸光一动,其余人虽然稳坐如初,不过已经全身凝神戒备起来了。

片刻后。

红色的、妖娆的蝴蝶忽然翩翩穿过树林,一只、两只、三只……慢慢地,聚集了十数只在营地上空绕着篝火飞舞,淡淡的红色磷光在星辉的折射下,简直可以迷惑人心。

只是在暗夜里出现了这些蝴蝶,委实诡异了一些。

“红蝶……”甄侦双眼微眯,冷不防的十指一动,细微的银光像是雨丝一样铺天盖地从他身上飞了出去。

谁也没看清那些银光的轨迹,不过是眨眼瞬间,那些红蝶已经全部悠悠坠入篝火之中,若非武者的视力足够看到它们身上插着的小小银针,这一幕就像是那些红蝶扑火而去,凄美异常。

他这一动,所有影卫都站了起来,抽出武器,独留青衣淡然的男子坐在原地,优雅地收回了手。

不远处,树林中,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同时传来了一个男子含笑的声音:“好一招飞针取物,阁下如此身手,却要做那梁上君子,岂不可惜了?”

这声音飘飘忽忽,似左似右,似前似后,似远似近,叫人分不清来人的方向,可见其功力之高深。

“阁下若是光明正大,又何必装神弄鬼?”甄侦轻嗤一声,“再说,我是不是做了梁上君子,与你何干?”

那人道:“你拿了我的东西,你说与我有何干系?”

“你的东西?”甄侦故作不屑,“你平白胡诌一句,便能把我的东西变成你的东西?”

“既然你急着杀了那些红蝶,便是知道我是如何找上门的吧?”那人轻笑,“千里追魂,永不落空,不管是不是我的,我总能拿到手。”

甄侦一边从呼吸估摸着追兵的数目,一边应付此人,刻意愤愤道:“卑鄙!”

“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这可不是你能碰的,”那人的语气中带上一丝诡谲,“不然,会死的哦~”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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