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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步御也不问为什么,应下便是。

处理完这件事,阜远舟沉思了片刻,颀长的身形稳坐如山,凌劲的轮廓在暖黄的烛火下依旧锋锐万分,好一会儿之后才淡然道:“这次可以说是我教说得上话的人聚得最齐的一次了,想必各位也能够明白现在我们面临着的是怎么样的局面。”

阜远舟话一出口,在座的人不管刚才是什么心思,现下都将表情凝重了几分。

好友这个样子和在天仪帝面前简直判若两人,苏日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改去看着荆麟的剑身纹路了,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在阜怀尧面前的阜远舟,温和柔软,能让人联想到很多美好的词汇。

秦仪道;“尊主此番召集大家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不得不说?”

应对宿天门的计划他们已经谋划了十几年,这个时候应该大家各有各的任务才是,阜远舟将他们全部召来鼎州完全是一个意外之举,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有什么事情迫得他们的计划必须做出什么极大的变动。

阜远舟微微点头,“和田,你先将我教历史说上一遍,待会儿,我再细说。”

此间种种他都会一一细说,也趁机将思路整理清晰。

一切风波源自于几百年前在大莽被神化的闻人家族。

长身不老是一个自女娲造人之初就已经诞生的不灭的神话,教千百年来无数人趋之若鹜,闻人家族的成就显然空前绝后,可惜无上的力量带来的是无上的毁灭,偌大家族一朝溃散,奔波他乡数百年,其后闻人折傲即位,取先人之成果,制造出“血承”“肉糜”之乱,以闻人折心为首的四大长老叛变,失败之后逃入玉衡休养生息,其后闻人折心成立刹魂魔教对抗宿天门,其余三位长老各自假死后化名各立门户,这是一步老棋,一步从百年之前就开始了的老棋。

刹魂魔教和宿天门战况愈演愈烈,就在这时闻人折心单枪匹马约战闻人折傲,两败俱伤,闻人折心身死,传位于慕容桀,其余三位长老陆续天命所至,选出继承人——素修枝,木石圣人以及孙澹——之后去世,由第二代接下对抗宿天门的使命。

而宿天门的新门主的出现再度掀起了两方对垒的高潮,无论是那练魔功所用的一百零八个婴儿,还是阜徵,亦或是更多更多的人,都是闻人家族内乱的牺牲品,而在这期间,宿天门新门主也继承了先祖遗志,生出了称霸天下的勃勃野心。

其后便是二十年前的殊死之战了,慕容桀不得不战,却暗度陈仓将教中精锐的“血承”者送到了素剑门门中,余下教众被牺牲,在成为新的“血承”者之后苟延残喘,慕容桀收下阜徵之子阜远舟为徒,最后死于阜远舟之手,却也导致了素剑门暴露,十四年前正邪之战爆发。

再来就是宿天门吸取素剑门的教训,寻到木石圣人门下,反间了六弟子钟磬书,将木石圣人门下所有弟子抓去停仙宫做试验,欧阳佑假死逃脱,这时想必宿天门门主已经看出来“血承”之毒不在木石圣人及其弟子身上,猜出慕容桀将毒全部放在一人身上了,所以也致使他在查出孙澹为四大长老并身有《三仙向南图》之后毫不留情地杀人灭门,就此拉开了刹魂魔教和宿天门较量的最后序幕。

如今阜怀尧先用伪蛊王将宿天门的视线留在京城,导致停仙宫被阜远舟几人轻易捣毁,后又将宿天门势力引到鼎州,被一一暴露出来,无暇对朝堂上的事情再多加关注,这也是阜怀尧和迦蓝王子对池尤国和突厥国挑拨无比顺利的原因之一。

付出相应代价的,刹魂魔教这边的底牌自然也被掀了不少,两方的明面上看似和平,实际上暗地里不知已经交战了多少回合了。

一切事情说来不过千把文字,但是涉及到的人命财势、阴谋诡计、爱恨恩怨不计其数,唯有身临其境,方能体会那种百年沧桑之感,浮生飘零,叹息不尽。

阜远舟将事情一一娓娓道来,说完之后,在座的除了李大兆柳天晴这些年轻之辈,其余人都再也维持不了镇定之情。

“老尊主……老尊主他……”一向最为面无表情的谢步御也睁大了双眼,脸色发白。

胡老儿已经老泪纵横,“老尊主思量重重,忍辱负重,没想法最后竟是……”

愤怒和仇恨掩埋了双眼,当年阜远舟联合苏日暮击杀慕容桀何尝不是他们默认而为,“血承”之毒折磨得他们不得安生,失去至亲至爱的绝望叫他们蒙蔽心灵,十余年仇恨支撑着他们走到现在,却在一夕之间如千里之堤瞬间溃散。

阜远舟杀慕容桀尚能说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么他们……

随见忡闭上了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眶已经红了。

谢步御、蜚语、和田等人都是沉默不语,或者,他们已不能成声。

阜远舟定定看着他们,“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不是要你们消沉下来的。”

他的声音很温和,内里藏着的东西却很冷,简直像是冰水一样,灌进众人的心底里,激得他们立时将理智捡回。

“事到如今,我也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杀我师父这件事,我从不后悔,”阜远舟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双眼,“但是我也敬重他,他所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会继承他的遗志去完成,在座诸位,同样没有借口可以逃。”

也许慕容桀不是最好的情人,也不是最好的师父,但是他却是刹魂魔教最好的教主,他一生都在魔教而战,即使到了大限之日,也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个能够继承他遗志的后人。

也许今时今日刹魂魔教诸位被“血承”之毒折磨众多,但是慕容桀最初,为的就是保住他们的性命。

阜远舟恨他,但是没办法不敬佩他。

“尊主说得对,”秦仪站了起身,眼神复杂而语调平稳,“无论前事缘由如何,最后不过都归咎在宿天门而已,”素剑门也好,慕容桀也好,如果没有宿天门,事情永远不会演变到最无法收拾的一步,“百年恩怨纷纷扰扰,都该有结束的时候了,与宿天门一战,无人可逃。”

……

第三百五十五章 骨头

深夜,已经近凌晨。

“那就将兵力布置在这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地处荒凉,藏兵数万不成问题。”屋子里,连晋的手指点在辰州边境的一个小地方,滑动间画了个弧线,将几个小镇子连接在了一起,“范行知离开他的老巢之后,一定不放心把他手里的权力交给别人,这么一来,就更无人能够发现宿州兵马的动作了。”

见对方的眼神屡屡看过来,多是问询之意,阜怀尧摇头,“行兵打仗你是行家,朕不做干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素来都是如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就是一件常事,他玩弄权术得心应手,调兵遣将却并非游刃有余。

甄侦倒是有些担忧,“池尤和突厥的事情藏不了多久,这时候调兵削掉范行知的兵力,边境不稳的时候会不会应接不暇?”

这点连晋倒是很有自信,“我调动的只是宿州兵力和护送宁王的七千精兵,虽然范行知有数十万水军,但是跟着他鱼肉辰州边境百姓多年,个个肚肥脑满,莫说是三万七千人,就是三千七百个人都能将这个烂摊子搞定。”

这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到范行知自己身上,他要是人在辰州,他们也不敢轻易动兵。

说起范行知来,这个人也算是戎马一生,可惜心眼太多,一直登不上统帅三军的位置,早年跟在武威元帅阜徵身边南征北战,阜徵就已经禀明先帝,此人聪明却不可信,所以一直被定死在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

他倒也能忍得很,八面玲珑迷了一众臣子的眼,在四年前将自己随母姓的不曾过问过的女儿花菱福嫁给阜怀尧为太子妃,又暗中搭上阜崇临这条中宫正统皇子的线,他所镇守的辰州本就是玉衡海岸要地,,这下他借着国丈爷的身份,便一举掌握了辰州水兵大权。

而在帝位之争里,范行知也是老谋深算,一方面借山长水远之名,无辜地表示自己因此而没有及时赶回京城攘助太子,一方面又在宫变之后,参加先帝葬礼之时将兵败的阜崇临偷偷带出京城,做了两手准备,同时还勾结上宿天门,不可谓不是思虑周全。

为了扳倒他,阜怀尧和花菱福等了好几年,就是抓不到他的大的把柄,年初天仪帝刚登基时的税银消失案已经让他大为恼火,此时范行知不知因为什么狗急跳墙将把柄送到他手里,他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只有将辰州这块水军大权拿在手里,阜怀尧才算是真正坐稳了这个玉衡江山。

阜怀尧沉吟之时,甄侦已经出去了一趟拿了一份书信回来,递给了他。

“爷,是皇后的信。”

“嗯。”阜怀尧微微意外于花菱福这封信来得如此及时,于是不紧不慢拆开细看一遍。

连晋站在简陋的地图前面点点画画,时而皱眉不已,甄侦站到他旁边,低声道:“我想叫人带顾郸出宫,但是爷下令让他看顾皇后……”话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明了。

连晋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你要我劝一下爷还是准备先斩后奏绑人过来?”

踅目蛊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虽然他们心知踅目蛊的雌蛊是解毒的唯一法子,不过还是抱有一份侥幸心理,也许潜心医毒的秦仪做不到,身为太医之首的顾郸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很显然,阜怀尧并不是很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甄侦微微晒然,“听你说了这两个选择,我忽然就不是很抱有希望了。”

不管是哪个成功率听起来都不是那么靠谱。

连晋对此怒目而视。

阜怀尧的话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甄侦,这几年范行知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甄侦一愣,“身体情况?”

“恩。”阜怀尧点头肯定他没听过。

甄侦细想了一下,“不太清楚,不过他这几年确实出门的时间少了很多,倒是经常接见一些和尚道士,很多事情都是他那个拿草塞脑袋的儿子接着命令去做的。”

“看来,范行知那边可能也有些脱出宿天门的计划了,”阜怀尧将花菱福的书信凑到烛火上点着,火焰窜起,映亮了他华美的侧脸,松手时,火焰伴着烟灰徐徐飘飞,犹如染火飞蛾,“皇后那边探到一些消息,范行知恐怕身体有些不行了,才会这么急着和宿天门接头。”

连晋一下子想到了范行知灭门孙家之后给申屠谡雪写的那封信里的内容,脸色有些难看,“难道他想趁没死之前赶紧得道成仙?放他娘的狗屁!”

阜怀尧也不在意,由得他发泄,目光看向甄侦,“这件事也查一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露出一些马脚,想必范行知定是做了一些什么措施,阻止了事情的外泄。

“属下明白。”甄侦应了下来,看了连晋一眼。

连晋被他一瞥,理智就归拢回来,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爷,踅目蛊的事情……”

阜怀尧没有意外于他提到这件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打断道:“无碍,我自有分寸。”

“分寸?”连晋显得有些不是很相信,“命可不是能随便拿来玩的,爷您可别跟我们开玩笑。”

阜怀尧垂目盯着自己手上褪色过半的廉价手绳,“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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