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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小,他只能抽着眼皮子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秀美典雅的颜容,温柔地咬牙切齿道:“亲爱的苏大酒才,你说说我是谁?”

苏日暮瞪着他使劲看了一会儿,然后下巴和眼珠子一起掉了:“甄侦?你丫的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这个问题,甄侦没好气道:“无可奉告。”差点被自家情人干掉在任务中以身殉职,他能有好气就奇怪了。

苏日暮把下巴和眼珠子捡回来装上去,狐疑地打量了他一身紫衣华袍,又看看身边那些很听话的有宿天门标志的人,眨了眨眼睛,“你叛变了?你家爷克扣你工资所以你追求长生不老去了???”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甄侦很清楚自己听到了神经断裂的声音,温柔优雅的外表撕掉,眼神如狼似虎地上上下下打量苏日暮全身。

苏日暮后背一凉,赶紧正色起来,“我开玩笑的~~”

甄侦的眼神继续如狼似虎。

苏日暮当做没看见,把荆麟收回了剑鞘里,大有正事要紧之意,“那什么,你找你家爷是不?他和子诤一块儿殉情……咳咳,不是,和子诤一起被水冲进那里面去了。”

他指了指旁边那个大洞,甄侦定定地看了他一秒,带头朝那个大洞走了过去,还不忘把人皮面具戴上,同时道:“跟上。”

除了那些修炼有素的手下之外,这句“跟上”是对谁说的大家都有数了,苏日暮撇撇嘴,赶紧跟了上去。

火光将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地道的黑乎乎的墙壁上。

苏日暮拍拍甄侦的肩膀,仍然是一幅迷惑不解的样子,“我说,你扮的人是谁?”

其实难怪他会对詹无伤的三更催魂掌那么眼熟,原来甄侦之前几次对他用的都是慢掌,因为三更催魂掌变化太快,所以慢下来反而像是另一套掌法,他在武林大会上的时候心神不宁,倒是没有注意到,刚才也是因为太过紧张,明明甄侦已经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卸下了伪装,但是因为那张人皮面具带来的影响,叫苏日暮再一次误判了。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连晋都觉得詹无伤眼熟,除了这个人是甄侦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想要换一个身份的话,就必须变成自己非常熟悉的身份,才不容易暴露,紫危楼居然是巨门的一部分这点确实叫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甄侦不便出面是肯定的,但是他这次露面并非必须只是作为朝廷来这里试试水而已,那么甄侦打扮成这个那么显眼的角色,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

而这个人是他们相熟的几个人中都有印象的,苏日暮不得不就上几分心了。

闻言,甄侦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认识的。”

“恩?”

“闻人折月。”甄侦淡淡地道。

……

第三百八十章 是与不是

“你不是闻人折月。”阜怀尧用一种好似说“这份奏折所议之事驳回”的严肃语气说这句话。

宿天门门主也很严肃地听着他说话,严肃到虽然还在笑,眼里之前那种从来都是玩弄人世一样的戏谑都消失了。

他盯着阜怀尧的眼睛,虽然仍然是闻人折月那张成熟优雅的脸,唇边的弧度却比幽深密林里的嗜血野兽更危险,“陛下说得对,本座不是闻人折月。”

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带着赤果果的鄙夷。

阜怀尧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你是闻人折月。”

他这句话说得奇怪,明明和前面所说的自相矛盾了,但是他的态度很坦然。

——你的思维不是闻人折月,但是你的身体却是闻人折月的,你,或是他居住在他,或是你的脑子里,两个意识,共享一个躯体?

宿天门门主也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反而露出些许冷笑之意,“本座也不希望和闻人折月呆在一个身体里,可惜他不肯走,本座也没法子在自个儿心脏上捅一刀。”

阜怀尧异常平静地问:“那么,朕想阁下一定不介意告诉朕,你的名字是什么。”

宿天门门主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太过无所谓的态度,“记住了,本座的名字……”

“——复姓闻人,名折傲。”

阜怀尧的脸上终于裂开缝隙,泄出了一分微微的讶异和疑惑,不太相信地问道:“闻人家族的最后一任族长,宿天门的创始人,闻人折傲?”

宿天门门主笑得更愉悦了,“最后一任……没错,闻人家族本家也就只剩下本座一个人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的天下,岂能容得他人来分享?

饶是素来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阜怀尧也几乎想要凑近去拉扯他那张虽然不算十分年轻但是和中年也绝对拉不上钩的脸皮,“闻人家主……朕想过很多种结果,阁下这种反而是最合理但是最让人难以相信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年轻的帝王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自责于自己见识的东西太少了。

闻人折傲挑了挑眉头,“你总是聪明得叫人惊奇。”可惜是个对手。

如果说阜远舟的棘手在于他的智谋大胆和作风狠戾,行事起来一剑荡平三千里杀一伤百,那么阜怀尧的威胁就在于他无论身处怎么样的迷局、有着怎么样不全面的消息,他都能最精准地捕捉到蛛丝马迹,利用最小的破绽,给人最致命的一击。

“朕其实只是运气好,”阜怀尧状似无奈地道,表情仍是淡淡的,“这些事情,是闻人先生亲口告诉朕的。”

“哦?”闻人折傲其实很想说一句“那个蠢货又干了什么”,不过天仪帝将他们两人清清楚楚分作两个人的行为,叫他心生愉悦,也不计较这等小事了。

阜怀尧淡然道:“花分三色,一色一面,何面为真,何面为假,难以分说,不若谓之鬼面罢……闻人先生应该是不知道他……恩,占用着阁下的身体吧,不过,他肯定有一种预感,预感着自己身体的异常,才会以三色堇鬼面花自喻。”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仅此而已?”闻人折傲听罢,神色莫名,“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本座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坐在镜子前面,看他发现自己毫无知觉出现在别的地方的时候的表情。”

宿天门门主“啧啧”了两声,可惜,这种游戏玩了几个月就玩不下去了,即使闻人折月是一个他唯恨不能抹杀的存在,但是他都不可否认这个蠢货确实有着足以引以为傲的心境。

当然不是仅此而已,闻人家族唯有本家之人乃有绿眸象征这点是秦仪不经意的时候说给他听的,他只是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猜赢了自然是好的,猜输了……人生输赢参半,没什么好不甘心的——阜怀尧盯着他的表情变幻看了一会儿,“朕还是觉得惊奇,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术?”

竖起了食指,对他摇了摇,闻人折傲笑得恣意邪性,“不,陛下,别和本座兜弯子套话,你大可开门见山。”现在他忽然发觉这个讨人厌的玉衡天子其实也有很好玩的地方,所以他心情非常好。

宿天门高层的熟识闻人折傲的人都明白,他高兴的时候,几乎能把一个人捧到天上去,满足对方所有的要求……不过当他不高兴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要拉来给他上演套他欢心的戏。

阜怀尧只停顿了一瞬,就从善如流地道:“当年文辄心文教主和阁下约战,前者重伤而归,阁下若是没有死,为什么宿天门沉寂数十年没有动静?”让慕容桀他们专心数十年解除“血承”的大部分副作用,这不是闻人折傲的风格。

闻人折傲眼角勾出三分神秘五分诡谲,“本座当时确实中了闻人折心的埋伏,气息全断。”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空灵的音线回荡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漾出无形的阴森气息来。

可惜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阜怀尧便完全不受影响,“所以说,宿天门已经掌握了起死回生之术?”

“不,”闻人折傲缓慢地眯起了眼睛,“这份殊荣,只有本座一人独占罢了。”

什么起死回生青春永驻,这世间有谁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仅仅是特例而已么?为什么只有这个人是特例呢?——阜怀尧的脑子里回转着无数的问题,但是丝毫没有在表面展露出来,“良余安阳镇……闻人先生的故里,期间种种,都是你刻意为之?”

“也可以这么说,”闻人折傲回想了一下,“本座不可能让那个蠢货接手本座的东西,既然他需要一个身份,本座就给他一个身份便是了。”

这般放肆恣傲,好似为人兴建一个镇来陪他过家家是一件眨眨眼皮这么简单的事情一般。

不过也难怪了,既然这是一个真实的镇子,那么不管是朝堂还是刹魂魔教这边都不可能会查得出什么不妥来,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唯一假的闻人折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身份。

“不止一个镇?”阜怀尧随意地问。

闻人折傲欣然默许。

他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到建造一个城镇,塑造一个身份,都不过是闲时拿来消遣的事情罢了。

别说是二十年一轮回,就算是一统天下也好,消灭刹魂魔教也罢,都不急,他的时间还很长。

这个什么良余安阳镇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大概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罢了,他记得那时候他一时兴起,还跑去到处搜罗两百年前闻人家族大乱时没有参与两方分歧争斗而沦落各处的闻人后裔,是……唔,大概是捡回碧犀的时候吧,他心血来潮弄绿了碧犀的眼珠子,和他扮作了一对商人父子。

然后呢?哦,就在这里,鼎州城池外,他们遇到了一群劫匪,又遇上了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却出手如修罗的小孩子,将当时身份是闻人折月的他和碧犀救下。

那个时候他虽然觉得那个小孩子很对胃口,不过因为宿天门里突然有事而来不及将人带走,谁又能知道十几年后重逢,他闻人折傲和阜远舟这对注定的宿敌早已在那个时间用一种戏剧化的方式遇见过了呢?

阜怀尧的脑子里将所有蛛丝马迹一点点地串了起来,拼凑出了一块块真相的碎片,等待被完全连接起来的那一刻。

“即使阁下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闻人折月……不过朕相信,闻人先生的存在,也影响到了你吧?”

提及这个话题,闻人折傲眼色微沉,“无足轻重的影响罢了……还不足以让本座提心吊胆。”

他不否认和慕容桀甚至是阜远舟这两代人的对抗中,他综合了闻人折月的思维,做事和以前与闻人折心兜转的时候要显得更加有耐心了,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过程,最终的结局,其实也不会差太远。

他是闻人折傲,没有人可以让他输的一败涂地。

“真的无足轻重?”阜怀尧反问,这句话如果是常人问来,应该就是一种挑衅般的天真无邪的语气,但是在他用冷淡的表情冷淡的口气说来,却显得好像只是陈述句一般,再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也发不出火气来,“朕以为,宿天门几十年动静颇小,阁下也没有放出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就是因为阁下无法掌控自己的行动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可预测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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