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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塞了一个散发着药物清香的丸子。

苏日暮没有异议地咽了下去,目光亟不可待地去找落在对面的那个蓝色人影,“子诤,你的功力……!”说到一半,他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不止是他,就连身边的甄侦,稍远一些的宫清和谢步御、秦仪都没有说话。

他们统一地怔怔望着同一个方向。

边塞入夜后的大风翻滚,撕扯着人的衣发。

银月当空,月华如雪,簌簌飘落而下,拖长了那尊贵王侯的人影,也照亮了他萧疏俊美的轮廓。

他却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是低着眉头看着握着银色长剑的手,褪去那份惯有的温柔,凌劲的五官看起来微微有些薄凉。

紫色的图腾,慢慢顺着裸露出来的皮肤攀爬着,一点一点覆盖,盘踞着它的地盘。

它在壮大,在生长,不消片刻,就已经覆没了所有衣服未能遮盖的地方——也许,衣服下的皮肤也早已被它侵蚀尽了。

苏日暮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秦仪整个人的毛发都微微竖了起来,他抓住了旁边谢步御的袖子,低声地对所有人道:“退开……立刻退开……”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轻到叫在场功力高深的人才能极力捕捉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添了一股诡异之感。

阜远舟自然也被这个声音惊动了,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紫色的图腾如同爬山虎一样从他的脸上蔓延而开,妖异如他手中的长剑,所有沉稳的气息被吞噬,残留无尽的魔魅之气,仿佛自鬼蜮而生,人世而长,叫人难分神魔。

所有被阜远舟的视线扫中的人都止不住的想要打一个冷战。

不是他们的胆子太小,而是素有仁德君子之称的永宁王此时的眼神实在太可怕。

如果他的眼睛里带着杀气,带着神秘,带着怨恨……不管是什么都好,反正只要是有个情绪,那么在场的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偏偏那双乌澄澄的明澈得像是雨后晴空清泉碧水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爱也好恨也好,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真正超脱了人世凡俗的神祗,不见七情六欲,羽化登仙,从此不理朝夕。

但是这怎么可能?骄傲的永宁王还爱着一个人,还有着那么深那么重的情义,怎么会超脱世俗摆脱了红尘之苦呢???

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看到的人都为之战栗,一时之间也无法去思考更深更深的东西。

苏日暮甚至觉得,如果此时此刻他的好友提着琅琊大开杀戒将这个地方变成人间炼狱,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怎么能够不奇怪呢?阜远舟不是大仁大义也并非是嗜杀之人!!他并非兼爱众生却也情义重于性命!!!

幸好只是维持了一瞬,阜远舟就目光一闪,回过神来,眉头霎时间打了一个结。

空间里弥漫的无所不在的压迫感也瞬间消失,在场的几个人都恍然生出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甄侦甚至有些惊骇。

别说他们都不是寻常人,就是甄侦本人自小练习摄魂之术,对于各种各样的境地都有最坚定的意志力,岂会被影响得如此之深?

不过见阜远舟似乎恢复了正常——谁知道他刚才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苏日暮一下子甩开试图拦着他的甄侦的手,冲到好友面前,拽住他的手去看那些诡异的图腾。

阜远舟似乎有一瞬想要攻击的意图,却飞快压制住了,只是眼底隐隐有几分挣扎之意。

那些图腾摸上去并非是图腾这么简单,而是硬硬的,柔韧的……像是鳞片一样的东西。

饶是艺高人胆大,苏日暮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东西?!”

阜远舟一下子抿紧了唇,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仪却是忽然松开了抓着谢步御袖子的手,用一种近乎是恐惧的眼神看着他的教主——不,是看着他身上的图腾。

秦仪嗫嚅着唇,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魔鬼,在一步步朝他靠近。

“‘它’长大了……”他如是重复。

……

第三百九十一章 肖想

秦仪的声音很低沉,藏着极深的恐惧,一句话说出来,惹得在场的人都觉得一股莫名的冷意从脚底升了起来。

苏日暮看了一眼谢步御,发现这个一向呆板的人也有一种想要跟着秦仪一起后退几步的趋势,心里的不祥预感更强了,悲催的是他不祥的预感素来都应验得很准。

“什么东西长大了?”他不抱希望地问。

甄侦也谨慎了起来。

宫清有些不太理解地盯着那些紫色的覆盖在阜远舟身上的东西。

秦仪注视着阜远舟:“尊主,‘血承’不应该长得这么快的。”

苏日暮一下子抿紧了唇。

阜远舟眼底还残留着那份可怕的痕迹,缓缓开口时声音微低,比平时多了一分冷意,“是闻人折傲算错了一步。”

“什么?”秦仪微愣。

阜远舟却没有解释,只是握了握自己没有拿着剑的那只手,掌心都布满了那些鳞片一样的东西,不熟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魔教左右二使都猛地后退了一步。

苏日暮、甄侦和宫清都被他们的紧张感染,不由自主地也戒备起来。

阜远舟收紧了双手,淡漠地道:“放心,我现在没有见血的冲动。”

秦仪迟疑,“虽然老尊主的‘血承’没有长大,但是从李兄弟拿到的宿天门门主的试验资料看来,‘血承’长大的时候是需要大量血液的……”而是是“血承”者的血液就更好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长大之后,对“血承”者的压制力就像是“肉糜”之于“血承”那样叫人心寒。

再加上另外一点……

阜远舟微微仰起头来,低着眉,那是一种冷漠的骄傲,“我还不至于被这种东西控制。”

秦仪和谢步御震惊地看着那些紫色图腾慢慢从他皮肤上消退,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苏日暮不放手地去捏了捏他的手,确定那些诡异的图腾不在了才松了一口气,“不发疯了?”

阜远舟不甚在意,“本来就不会。”

秦仪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替他把脉。

宫清终于逮到空问问题了:“发生什么事了?”

连晋不在这个驻守地,虽然连晋抵达边境之后把黑一和灰三送了过来,不过他和其他人都不算熟,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完全在状况之外。

苏日暮见刹魂魔教的三只都没有解释的意思,怒了,道:“这货身体里长了个要他命的东西!丫的还是四个!”

宫清怔了怔。

“只有一个,‘它们’互相吞噬了。”阜远舟轻描淡写道。

甄侦皱眉——“血承”真的是活的?

看了一眼脚下那些被琅琊剑气划下的可怕痕迹,苏日暮抿平了唇,“有什么副作用?!”

如果他能够让阜远舟一下子进入世间之天才都可能一生根本无法企及的境界的话,那么它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多大的能力,就意味着多大的代价。

秦仪有些木然地收回了诊脉的手,“您不该这么激进的……本应该还有五年时间的……”

“没有,”阜远舟看着他,“我等不了五年,我们都不能。”

秦仪眼神微暗——宿天门门主等不了五年,即使他等了,拿不到“血承”破解的办法,五年后和现在其实也没有区别。

阜远舟是刹魂魔教的最后一个希望,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日暮更怒了,“你们能不能不要给我打哑谜!”他的急躁轻而易见,这不是恣意随性的苏酒才该有的表情。

甄侦握住了他的手。

苏日暮用力地反握回去,表情有些倔强的模样,这让他瞧上去有些稚气。

阜远舟看着他们两个握着手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终于褪尽了那一丝恐怖的痕迹,他轻声地唤:“闻离。”

苏日暮安静了下来,注视着他,然后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你快死了,对不对?”

阜远舟阖动了一下眼帘。

苏日暮的语气也低落了下去,重复:“你快死了,对不对?”

“不,”阜远舟如是说,眼底骤现的是一现如水柔软,也许是边塞风沙作祟,平添一分英雄末路的悲壮,“我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因为世界上还存在一个人,叫阜怀尧。

他身上存放着那个人所有的温柔和温情,和不能让天下人看见的软弱,唯有如此,阜怀尧才能无所顾忌地往前走,做天下人心目中的神祗,做他一人的阜怀尧。

如果阜怀尧不在了……

他也会活下去,就像是阜怀尧会背着所有的伤痛,独享江山无边万里孤单一样,他背着关于阜怀尧的所有,独自走下去。

反正,同棺之约百年不休,他们终会永远在一起。

……

边境的一座小城里,一个不大的院落中。

正在房间里烛火下捧着书看着的年轻帝王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望向窗外墨蓝的天空。

一轮圆月,繁星点点,边塞荒芜,只有天穹奢华。

他空着的手在空气中虚虚地握了一把,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嘴角浮现一丝不见痕迹的笑,极淡极浅,转瞬消失不见。

他站了起来,准备去歇息。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因为地方本来就不大,所以一点动静都能听得很清楚。

阜怀尧隐约记得阮鸣毓似乎说过今晚会有另一批人来汇合,他想了想,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阮鸣毓果然就在门外台阶下的院子里,四周站了好几个人,而一批人正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

“阮宫主,江先生说这两个人要好好看着,您看怎么办?”有人大声嚷嚷着,手里粗鲁地推攘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还抱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他踉跄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地赶紧站稳,但是那些细微的情绪都藏在了镇静的外表上,倒是看不太清晰。

那个孩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希望可以减少一些少年的负担,兀自强撑着不露怯。

阜怀尧看了一眼,心下就微惊,跨前两步就将少年和孩子扶住了。

他本就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院子里的人看到他出现的时候都有些发愣,直到他这番动作做完才反应过来。

阮鸣毓立刻一摆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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