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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内官手捧奏章从外而入,见形势不对本想退出,可太后已听到脚步声,高声问“何事”

内官见躲不过,硬着头皮低低回“堂邑侯太夫人有奏本呈皇太后”

“堂邑侯张氏,何奏”皇太后很奇怪。长公主听到婆婆的称谓,也有些诧异。

内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都快低到地面了“堂邑侯太夫人张氏,奏请太后允准,诸孙归祭家庙”

“当啷”太后身旁案上的青铜爵直直砸向地面,裂了

“扑通”内官跪到地上,簌簌发抖。

“皆欺我”窦太后勃然大怒,一句句咬牙切齿“告之张媪老妇时日无多,而彼正值盛年,何急哉待老身往见先帝,儿孙事自称其心如其意”

青铜爵残器滚过地面,金石相碰的声音在碰到护柱后回响不已,袅袅余音在偌大的宫室里冷冽尖利

“更律汁章外,错又何能”皇太后面寒如水

“一国重臣,竟容不得区区妇孺”紧握的拳头重重敲在席榻,眉目间满是愤恨“陛下,嫖与诸孙皆骨肉至亲”

皇帝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其实,皇太后窦氏好老子,尚清静无为,极少插手政事,惟独容不得人触及儿孙。

皇帝真想宣布不用管朝臣,大姐一家在母亲这里住多久都好。

可是,天子不能

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馀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馀城,兄子濞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晁错的声音在皇帝耳畔声声如雷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郄,诈称病不朝。於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乃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

外击匈奴是所有汉皇的梦想,也是他刘启的追求,而攘外,必须安内国内诸侯王们尾大之势已成,朝廷日益遭到架空,再不更改

陛下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这是恩师的警告。晁错触怒母后固然不智,但也反面证明其一心为国不谋己身。

楚王已和梁王一起入朝。晁错因言

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罚削东海郡。

吴国削豫章郡、会稽郡。

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河间郡。

胶西王卬以卖爵有奸削其六县。

削藩既定,此时绝不能让晁错有失威信皇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梁王,希望胞弟帮自己劝解母亲;可不巧梁王正满带同情望大姐,没注意到长兄。

天子回眸,孤独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算了,梁王毕竟也是藩王之一。实在不行,只有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

“啊切,”很轻,很轻的。

谁谁敢在皇太后的盛怒之下制造不明声响人们身不动,眼珠转。

“啊切,”又一次。

真太大胆了。太后发怒最恨有人打断,梁王和陛下都不敢吱声。众人眼光循着发音方向找“阿娇”长公主惊异地看着女儿,失声。

“啊切,啊啊切”象是回答娘亲和众人的疑问,陈娇很响亮地连打两个大喷嚏。水汪汪的大眼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很无辜很委屈大家为啥这么看她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小鼻子开始抽抽搭搭。

“娇娇”窦太后立刻辨出孙女的声音,注意力瞬间转移“大汗伤寒速速速”

受寒伤寒风寒

天啊这念头让所有人打个寒战寒症堪称第一疾病杀手。无论贵贱,成人染上都一半损命,何况幼儿尤其还是体质娇弱的幼女

忘记把孩子汗湿的衣裳及时换掉,实在是不应该的疏忽

凝止的长信宫顷刻松动长公主急急忙忙告退,要抱女儿去换衣服。

窦后一指自己席榻制止“莫折腾娇娇”

太后榻上铺满厚厚的皮毛,一侧堆放好些褥子被子。刘公主把女儿往母后边上一放,扯了被褥包个结实。

宫廷侍从训练有素,立刻行动加火盆,捧热水,拿丝巾,取来陈娇的衣裳。

内官们轻手轻脚搬过一个中等大小的屏风,在席榻前暂时遮挡一下视线。

更有人去叫值班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地一通忙碌,阿娇以最快速度被彻底用热丝巾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衫丝袜。等屏风撤去,陈娇已里外一身新安坐祖母怀中,就着女官的手一口口喝热汤;外面还裹件小丝被。刘公主鼻头渗汗,忐忑看太医诊脉。

半碗热汤喝下,太后摸摸孩子的额头,又比较一下自己的体温,才稍稍放心。

“归祭陈族欲何为除阿娇而后快”忆及前情今事,窦太后怒火蹭蹭蹭上窜

皇家窦太后绝对可代表整个大汉皇室,对此敢有异议者一律人间消失坚定认为,当初是陈氏蓄意谋害长公主一家,同时长公主一家仅指刘嫖及其三个儿女。至于此想法逻辑上的漏洞护犊是天性与逻辑无关

“母后,张氏所重者唯二男”皇姐话里有话,火上浇油

和民间迥异,帝女从不在乎公婆,除非婆婆自己一样也是公主出身。张氏小官吏女,未嫁时连普通贵族也算不上此外,堂邑府前前后后桩桩件件,刘嫖殿下可都记着呢

“无谓无耻”太后更怒。窦太后重男宠女,对女孩更娇惯;从前是刘嫖,现在是陈娇。

“见识短浅,愚昧”天子评论。

呵,不需和母后冲突真好有人代替晁错成母亲的新靶子,皇帝很乐意火里再添把柴:d

“无知愚妇也母后毋动气遣出京即是。”刘武自己允文允武天潢贵胄,对陈午并不待见攀龙附凤还敢弄出这么多是非,欠揍

边上正给陈娇搭脉的老太医有些呆滞难道没人发觉长公主直呼婆母很失礼偷瞟一眼几位贵人,太医决定专心专业至少,皇家团结是社稷百姓之福。

给打了岔,窦太后气出了些,就不忍再为难长子帝王削藩是正道。

“外廷之事老身不论。内因前事,着有司去其门籍,窦婴逐出窦族谱”皇太后宣布。

皇帝很满意,御史大夫晁错无涉。

属官们齐声唱喏,面面相视这命令前半句有歧义啊。单指窦婴,还是包括张老太

没人有胆子去问,所以最后两个都算反正陈门失宠已然不争。

“嘻”殿内唯一姓陈的那位,毫无陈家人的自觉,乐滋滋窝在窦太后怀里小手拍拍,充分表达对自己亲亲祖母的绝对支持,笑到花枝招展:

307 私奔

胶西王宫

“何人”胶西王用一块白绢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对下面一身中大夫服色的男子兴趣缺缺。

“小臣吴国应高。”男子冠带严谨,行礼如仪。

刘昂头都不抬“文书”

“无文书。”应高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封国属官禁勾连。中大夫私奔胶西,何为”这罪名够下狱了。

“吴王命下官口述大王。”应高安然不动。

“吴王于寡人何言”半截剑出鞘刃如秋水,寒意逼人。

应高不动声色“吴王不肖,有宿夕之忧,不敢自外,使喻其驩心。”

胶西王总算有了点兴趣,问“何以教之”

“今者,主上兴於奸,饰於邪臣;好小善,听谗贼;擅变更律令,侵夺诸侯之地;徵求滋多,诛罚良善,日以益甚。”应高侃侃而谈“里语有之,舐糠及米。”

刘昂手中擦剑的动作一滞。

“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恐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病,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尝患见疑,无以自白,今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吴使微微一笑“窃闻大王以爵事有適,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

刘昂轻轻一笑,语气宛然“然,有之。子将柰何”

应高昂首“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今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害於天下,亿亦可乎”

胶西王猛然抬头,冷峻的目光配着惊骇的表情,厉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戴”

“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蔽忠塞贤,朝廷疾怨;诸侯皆有倍畔之意,人事极矣。”中大夫毫不退缩,凛然“彗星出,蝗虫数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之所以起也。故吴王欲内以晁错为讨,外随大王后车,彷徉天下,所乡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

应高上前半步。

“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应高再行一稽“治次舍,须大王。大王有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

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这就是两王了。加上自己,如何再两主分割刘昂心里冷笑刘濞这老滑头,还不定联系了多少藩王呢。不过那又如何

胶西王素以勇武好兵闻名,身为封王却一直没什么机会动兵。这次终于有了契机

刘昂一把拔出宝剑,傲然 “善”

应高喜入心扉,敬礼宾服“高当归报吴王”

长安回梁国路上

来时几部车,回去翻翻都不止车辙在官道上留下深深痕迹

梁王刘武稳稳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这次入朝真是硕果累累娘总把自己当孩子,吃穿玩全捎上,好像他去的是穷山恶水其实梁国膏腴地,王宫里母后历年的赏赐都快堆不下了。

想到后面马车里十来个年轻美貌的宫女,刘武笑意更深母后老嫌孙子少,这次又赏赐婢妾了可自己好歹也有五子了啊

大哥这皇帝当得不易。削藩已开始,万一藩王串联作乱,事态真难说天子给的重甲和箭矢已经起运,紧跟梁王车队之后。

大姐受委屈了,阿娇那事实在可恶。陈氏竟然欺皇家至此,以为我和大哥都不在了吗刘武开始考虑收拾姐夫的种种办法,越想越愉快

阿娇真可爱,我的儿子们也该有机会吧回头和母后问问。

浮想被打断。

“大王”一脸古怪的长史报告,队伍里抓到两个细作,且已请过来了

刘武不可思议谁会算计兵甲齐备前呼后拥的王驾车队

很快答案揭晓既不绳捆也不索绑的两个人犯,咋呼呼跳上王车,一大群梁国侍卫视若无睹。

两奸细乐颠颠地坐到梁王面前,直接巴拉过车案上的点心匣子,麻麻利利就往嘴里塞;吃急了有些噎住,还“嗷嗷”地问梁王要水。

梁王很认命,从身后取出个水壶递过去。

“呼多谢仲父。”猛灌上几口,陈硕才想起该和小舅见个礼,再把水壶转给交兄长。陈须明显乖很多,规规矩矩向梁王问安,一口水一口点心填肚子。

私自出奔的外甥给舅父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忍累大舅遭大臣非议,不能碍天家声誉,所以尽快离宫

说得好听,摆脱束缚出去野才是真吧一国之主的梁王很难蒙蔽。

至于为什么选择去梁国小侯们挥舞小臂膀表达了为国效力的决心

小舅舅捻着短须,心知肚明这是听到皇帝和梁王在长乐宫花圃的密谈了。

把这两兄弟送回长安梁王直接否决

能混出长乐宫,能藏进梁宿卫队那么长时间才被发现;尤其长公主的儿子们不能抓不能绑的,别到时候人没送回去,半路再溜了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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