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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翁主摇头晃脑开始背诵,娇娇软软的甜音冲口而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阿大”

“好”天子很高兴。这是他一年前亲自教的,没想到小阿娇半字都不错,那么流利地背下来。

“阿大,呵”娇娇翁主搂着皇帝舅舅的脖子咕叽咕叽笑不停,信誓旦旦保证“但凡阿大所言,娇娇皆牢记在心啊”

天子大乐“哦哈哈。我家阿娇,聪敏,至孝。”

“父皇,父皇,”刘彘不乐意了,争取扳回一点父亲的注意力“父皇所言,阿彘亦牢记在心呢”

刘启陛下右手抱着侄女,左手伸出摸摸儿子的额头说“阿彘,汝当更名矣”

“更名”十皇子有点跟不上思路什么意思

大汉天子微笑,缓缓道“吾儿通透,当更名为彻刘彻”

1206 远虑

四月,大汉皇帝举行大典,册立长子刘荣为皇太子。

京都长安城,精华尽出。

未央宫内外,环佩叮当,冠带如潮,云蒸霞蔚,繁华无限

依据周礼进行的立皇太子仪式,繁复和冗长。从凌晨折腾到日暮,足以让一个健壮男子大呼吃不消,更别提一位年迈体衰的老妇人了。

“阿嫖,典礼观之何如”典礼结束,回到长信宫,窦太后已经虚无到几乎站不住了。

馆陶长公主半搀半抱,安顿老母靠在长榻的软垫上,边为母亲解衣带边说“赫赫扬扬,煌煌不可言传。”

“如此,甚好。”窦太后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憾之,阿武不入朝,无从目睹盛况”

长公主看看母亲,没接话,心里有几分嘀咕母亲心底真正想要的,或者是另一场立储仪式幼弟刘武被立为大汉储君的大典

身为人母,馆陶长公主很理解自己母后的想法。其实,如果换了她自己,肯定也会做同样的打算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两个儿子都成为天子更荣耀的

再说都是自己的骨肉,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兄弟两地位悬殊,做母亲的边上看了总是不舒服。否则,她又何必巴巴地盯住皇帝大弟给陈硕封侯心同此理。

玉珠、璜、珍珠、玛瑙等等宝物串成的玉组佩非常非常沉,刘嫖公主解下捧在手上都觉得重。

长公主微皱眉,看看母亲花白的鬓发,不无担忧这些昭显身份的装饰品,什么分量啊戴一整天,真够呛。

见母亲神色惘然,有沉入冥想的态势,馆陶长公主赶忙琢磨着给换个话题“阿母,皇太子年近弱冠,尚无正室,恐为臣民非议。”

侍女们帮着,将皇太后后腰上系的绶取下,长长长的一大条幅哎,这个,也不轻。

刘嫖皇姐手里忙着,口中继续说“太子宫不宜久虚,不知阿母”

轻手轻脚再解下蔽膝。蔽膝和下裳的颜色是一样的,区别是蔽膝上彩绘装饰了翚翟纹。翚翟是五彩的雉,华彩缤纷,绚丽异常。

战国以来,华夏族就盛行早婚。以刘荣的年纪,也实在应该娶妻了。窦太后明显被这个新议题吸引过去“啊皇太子妃呐”

呆了一会儿,皇太后忽然抚掌,“呵呵”笑起来“善,大善孙儿娶妇,则曾孙出。”

纤细的玉指,不期然在纽和约上停顿。长公主挑挑眉,一丝不豫闪过这可不是她希望的谈话进展方向。

“母后,皇家非黎庶百姓”馆陶皇姐悻悻然言道“子嗣虽重;然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皇太子妃备中宫,当慎选名门嫡支,”

窦太后伸开双臂,让女儿能顺利解开礼服的大带,怡然自得地享受爱女罕见的长篇大论只有极仔细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老太后的唇角,微微上扬。

说啊说啊说长公主猛然惊觉不对似乎,好像,给阿母耍了啊

扭身靠向母亲肩头,馆陶公主这个不依“阿母,阿母阿母”娇嗔绵软、肆意随心之态,哪还有半分平日里大汉第一公主的样子旁观的宫人们瞠目结舌,一个个呆若木鸡真不敢相信,都是即将做婆婆的人了啊

“阿嫖,呵,阿嫖爱女,止之,止为母老矣,老矣,呵呵,经不起”皇太后笑搂着拍女儿后背。也只有在这种私下场合,女儿才会显露出如此这般的小女儿姿态痴缠耍赖的手段,和阿娇一模一样。或者说反了,阿娇那一套,都是和女儿学的

“母后。”长公主站直了,继续为母亲宽衣。

大带和礼服也是同一色的;大带之后,则是下裳。解开,放上宫娥端来的托盘。

此时,总算轮到袆翟了按照周礼的规定,后六服中的袆翟为玄色,衣料是黑色纱榖,内缀一层白色“素沙”。袆翟之上刻缯彩绘翚,伊、洛而南、素质、五采皆备成章的雉纹,华彩绚丽,配以玄中暗红的底色,真是说不出的凝重和肃穆。

抬头,长公主不错眼珠地盯住母亲的面庞,丝毫表情变化都不放过“阿母,阿母莫非属意舅家”

这是刘嫖长公主最担心的一点。如果母后希望大汉出第二位窦皇后,她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办法来解决。

“窦氏”出乎长公主意外,窦太后竟想都不想地摇头否决“否。”速度之快,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踌躇片刻,长公主按按额角,决定还是先帮母亲把衣服全理好再说。

外面礼服皆去,里面是一领白色纱质的单衣;单衣的领口绣有黼纹,绣工巧夺天工。刘公主轻手轻脚为母后将这件单衣也褪了,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女官奉上的中单睡衣,给皇太后穿上大功,终于告成

长公主再接过宫女端上的热汤水,伺候母亲吃完,才不顾自己一身的疲惫和没来得及换的青色揄翟,在窦太后边上坐下。

“其实,窦氏少年贵女中,颇有几位丽质佳人。”长公主说得干巴巴,但总是说了“母后或可考虑一二。”言毕,长公主直勾勾瞅着亲母。

举手抚摸女儿的头,触手发髻松散长簪斜挂。窦太后很开心的笑了“吾将告之章武侯及彭祖窦氏诸女,不参选储妃之位。”

如释重负,如释重负长公主心里,象开了花一样没有窦家女孩的搅局,皇储妃宝座,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不过,转回来,不由疑惑“啊母后,为何”窦太后是很顾娘家的。以至于到今天,窦氏家族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是由这位嫁出去多年的刘家儿媳说了算。比如去年把窦婴从窦氏家谱中除名。

“章武侯府窦绾,品貌双全,可叹幼失恃,不宜立为皇太子妃。”窦太后为窦绾深深叹息那孩子好相貌好品行,实在是皇太子妃的好人选;只可惜她早早没了生母。

“失其恃,幼丧所亲。旁无弟兄,藐然一身。”长公主低语,悠然长叹选皇太子妃的条件很苛刻。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取丧母的长女。可怜的窦绾,偏偏占上。

“章武侯二嫡子。长房之续弦,失礼不醇;齐王主若佳人也,奈何年少无女。”窦太后淡淡叙述。

“南皮侯夫人贤良,长女已嫁,少女姿色平庸,不堪大任。其余诸窦有色者,皆为庶出,不可入主太子宫。”窦太后摇头不已“若冲下陈,聊无意趣。”

皇家的正式儿媳,是不要庶出女孩的。南皮侯府,是有资格的没姿色,有姿色的没资格。如果让刘彭祖的庶出女儿当刘荣的妾,就没意思了妾在皇家,即使有爵位有富贵,依然只是正室的奴婢而已。

窦太后在摇头,长公主却是越听越高兴。当然,不敢笑出声来,那样就有对舅舅家不敬的味道了。

“哦,阿母,”长公主忽然想起,还有两个呢“魏其侯两嫡女,长女十岁,次女七岁,皆有殊色。”窦婴这次立了大功,晋为侯爵,势压朝野。他是窦家人,又是功臣,正炙手可热。

“窦婴,窦王孙”窦太后皱眉,神情纠结“魏其侯女,不可。”

虽然猜到一些,但皇姐还是希望试探确认一下“母后,因何不可”

皇太后长长吐出口气“婴从兄子,旁支也。”

长公主猜对了窦家人虽多,但窦太后的嫡亲手足只有两个章武侯窦广国和南皮侯窦彭祖的先父。窦婴什么都好,可他只是窦太后堂兄的儿子,当然比不得另两家血缘亲近。

如今章武侯年迈,子孙多平庸之辈;南皮侯资质中等,也不是大器之才窦氏家族,本家无光失彩。而窦婴这一支,凭军功异军突起,获得侯爵爵位,事实上已经压了本家一头。

窦太后偏心嫡亲兄弟家,自然不希望魏其侯府再出一个皇太子妃来火上添油再说,当初立梁王刘武的尝试上,窦太后对窦婴这个不顺从的堂侄子,多少也心怀芥蒂。

到这里,长公主心花绽放;嘴上却不露半分,还一叠声遗憾着。

“阿嫖汝之心愿,为母自然明了。”窦太后拿指头戳女儿额头。长公主嘻嘻笑着,象当年小女孩时一样,歪在母亲怀里笑。

“且汉室公卿,恐不愿窦氏再据外戚之盛。两代皇后,未必称福。”说道这里,长公主和皇太后都无言了。

当初薄太后处心积虑安排了薄皇后和刘启的婚事。两代皇后是有了,可薄家呢薄家在哪里朝堂上,已无薄氏中人。

“荣性情宽和,康健风度,堪称佳婿”窦太后的手指在榻边轻轻敲“阿娇好有阿娇据中宫,自会照拂窦氏。”阿娇久居长乐宫,和窦家人,极为亲厚。

“阿母”长公主喜不自胜,眼中大放异彩

1207 宫怨

立皇太子的大典,转眼过去十天了。

汉宫似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如第一浪过去,第二层浪未至前的水面,粼粼的波光中含着若隐若现的骚动。

椒房殿,一如既往的清净。

“皇后,栗夫人委实失礼,连续两度托病不至。”宁女为薄后捧上一杯温水,十分的不满。后宫嫔御,理论上都是中宫的奴婢,规定日子里必须向皇后请安的。

薄皇后接过,淡淡一笑“宁,栗夫人因典礼操劳。”

“哼”宁女官跟着薄皇后很久了,私下里难免有点熟不拘礼“栗夫人宫室,御女幸姬,贵女命妇,往来如织。若有不适,何不闭门静养”

“宁”薄皇后用目光制止了贴心女官。

宁女官自知失言,咬唇“皇后,”

薄后挥挥手,转身向大门方向“趋,门窗尽开”宁女急忙带着宫娥们,打开了殿内所有的门窗。

初夏的微风,夹带混合着青草、蔓枝和繁花的清香一股脑扑入椒房殿,吹动长垂的帘幕和依墙的壁衣一阵阵地飘动。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薄皇后正坐在席上,微合双眼天地之间的花木芳馨,真是沁入肺腑

“宁。”薄后指指不远处针线篮。宁女取过,打开里面是一件做到一半的曲裾,鹅黄色,绡质,花纹雅致清新,看尺寸是给小孩子的。

把小衣服放在膝头,薄后取线引针动手缝合;纤指动处,细密整齐的针脚在衣料上迅速出现。细心的女官找出一柄长团扇,开始缓缓扇风。

椒房殿又一次归入沉静温柔、安详的沉静。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很短,薄皇后头也不抬地说“宁,告椒房殿上下凡遇皇太子生母,容之,忍之,容之,忍之。”

宁女官呆呆望着皇后,眼圈一红,点头称“喏”

继续做针线

薄后还是头也不抬“无用熏香。”

“啊”宁女一愣“皇后”

“宁,”薄皇后凝着宁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日后椒房殿内,概无熏香”

宁女傻傻地“室内衣物无论晨、昏、寒、暑”

女官每说一个字,薄后点一下头。

宁女惴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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