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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陆元嘉抱回太医院,王福海一路尾随。

太医院门口,柳妃身着一身藕荷色缎绣四季花蓝锦袍立在门口。看到陆元嘉开心地跑上前去,“陆太医,那橘子花香做好了么?”她话一说出口,才看清此刻陆元嘉手心还抱着一个人,抬头时,陆元嘉唇抿得紧紧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微微冲她行了礼,匆忙道:“娘娘再等几日,臣有急事。”说罢,匆匆进了太医院。

柳妃呆呆站在原地,偏过头,咬了咬唇问王福海,“王公公,小曹公公怎么变成那样子了?”

王福海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将她贬去了浣洗局,那种地方,哪里是人能待的,都是些犯官的子女,做的都是重活,小曹那小身板能干多少?今日去见她,好像被管事的公公欺负了,出来的时候半条命没有,真是可怜咯。”

柳妃惊呼,“可是,可是皇上不是挺喜欢她的么?”

王福海抿了抿唇,沉默了半响才道:“君心难测,咋家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柳妃一向与贵族女子不大一样,即便对着下人也有几分恻隐之心,加之平素与曹裴裴关系很好,闻言,自然十分心疼曹裴裴。

她静静看着那清瘦男子离去的背影,想起与陆元嘉几次相处,他都是一副清俊模样,什么时候发过那么大脾气,一时间觉得,若有一天他能为自己这样生气就好了。

这样念头一跳出来,她有些慌了神,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呢,她喜欢的应该是皇上啊。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是很久没有去乾清宫走走了,不如做一个小曹教她的点心给皇上尝尝吧。

思及此,她便离开了。

太医院里,陆元嘉颤抖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额头的伤口。其实她当时的模样看起来吓人,但是这些伤都是皮外伤,稍微处理一下,就会好很多。只是这几天感染了风寒,一咳嗽起来带动身上的伤口,叫曹裴裴疼得有些难受。

陆元嘉一边帮她上药一边狠狠说:“到时候,我肯定给你报仇的。你放心,我做得不露一点儿痕迹。我在宫里也好些年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冷不防,陆元嘉边将手伸到她里面破碎的衣衫里。

曹裴裴一惊,下意识拍了他的手,才发现,陆元嘉不过是要为她上药罢了。

曹裴裴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响,陆元嘉起身,将手中的瓶子给她,“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是个女孩子呢。这药你自己涂,是我调配的,去伤去疤都很好的。”

曹裴裴点点头,又淡淡开口:“陆太医,你能不能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衫,这一件都破了。”

他淡笑着答应,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想了一会说:“你便安心在这里养伤。”说罢还帮她盖好了被子。

☆、不好听的话

门被推开,王福海手里端着一碗药进来。曹裴裴强撑起一个微笑给他,他倒不领情,没好气地说:“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呢。你说你原来的价值是什么,也就皮囊好看一些,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如今呢,伤成这个样子,连唯一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曹裴裴低低笑了一声说:“王公公,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从一开始你就喜欢损我,明明你只是很想来看看我怎么样的,结果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都是硬邦邦的,你这个人真别扭。”但想了想还是美滋滋地说:“不过还是谢谢你来看我。大家都说皇宫是人情很稀薄的地方,如今,连我师父李明德都不敢来看我,你还给我送药呢。”

王福海嘴里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送的药没有下毒啊?”

曹裴裴却已经咕咚咕咚将汤药喝了个精光,抬起头笑笑,“你不会啊,少了我你少了多少乐趣。”

一句话,一下子戳中王福海的心,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你,又不是那刚刚进宫的人,眼力见不是一向很好的,嘴巴跟抹了蜜汁一样,怎么那天就不晓得顺应圣上的话。这下倒是好了,被扔去浣洗局,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他叹了口气,“这才是开始呢,往后要吃的苦更多。”

曹裴裴点点头,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的啦,我会小心的。”

王福海那手指戳了戳她,“小心有什么用,你昨个那样子惨兮兮的出来,真是吓死我了,你说说皇宫是那靠小心就有用的地方么?你没权没势的,随随便便就能整死你。”

她依旧满不在乎地笑,“你晓得我一向运气很好的,你那么担心做什么,保不准哪天祺妃娘娘就看上我了呢,我又飞黄腾达了……”

王福海打断她,“哎呦,你可别想了,那母子连心着呢,你都把她家宝贝儿子惹不开心了,还能叫你去伺候她?别逗了。况且,皇上他也不会允许的。”

冬日的风一点点吹进屋子,将桌上的医书吹开了好几页,发出“唰唰唰”的翻页声。曹裴裴一言不发的盯着手中的碗,隔了好久,她轻声问:“王公公,他还好么?”

虽只是一个他,王福海却是明白她问的是谁,“很好,按时上朝,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圣旨已经下了,马上就要成亲了。每一件事情都按部就班,好得不得了。”

曹裴裴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白瓷碗,一滴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滴落在碗中,和余下的汤药混为一体,苦涩又浓稠,“那便好。”

王福海见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又说:“昨天,柳妃突然来了乾清宫,做了好些甜甜腻腻的玩意来,圣上本来看到她,便想叫我将她遣走。但后来听说她做的什么蛋糕的方小说西是你教的,半路又叫我把人给叫了回来。我心想,圣上还是很想你的,你去服个软,道个歉,回来吧。”

曹裴裴眼圈有些红,抬头笑着说,“不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很倔强的。叫我去道歉多丢脸啊。”

王福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计较什么丢脸不丢脸,你这条命都快丢了。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曹裴裴却“扑哧”一声笑出来,答非所问地说起另一件事情,“那圣上最后吃没吃那蛋糕啊?”

王福海拿过她手中的瓷碗,气呼呼地往桌上一放,“没啊,一个都没有吃。因为柳妃说看到你受伤很严重,求皇上能不能将你送去她那里。皇上一时失手打翻了一只茶碗,盯着那蛋糕好半天,才说,犯了错的人怎么能说送就送。柳妃听了便气呼呼地走了。可你不知道,等她走了以后,我听见圣上低低地说了几话,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曹裴裴出神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王福海起身淡淡道:“看来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你看她宁愿吃那么多苦,都不愿意向我低一低头,原来与朕在一起当真比她吃苦还令人难受么?”

王福海还说:“其实你们明明,明明就是中意对方的,做什么要到这种地步?”

曹裴裴摇了摇头,不能回答。或许看起来当真是矫情,一个女人竟然希望自己喜欢的男子可以和别的女孩子有孩子。

她说,因为你是皇上嘛,你需要一个孩子,又说皇帝本来就应该三妻四妾。

可那些不过是用来骗人的谎言。

这一段情,从开始到现在,她比谁都希望它纯洁无暇。可是若已经知道结局是惨淡的,又何必去固执的守护。

曹裴裴喜欢刘恒,刘恒也喜欢曹裴裴,这是她穿越来以后所遇到最美好的事情。可既然他是帝王,他总该要君临天下,建功立业,她并不想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与软肋。

从临安回来以后,曹裴裴一直觉得自己心口疼,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强烈,渐渐到后来,疼的都睡不着。

她以为是谁又给她下了毒,特地跑去问陆元嘉。但陆元嘉仔细帮她诊断了以后发现她就是睡眠不好罢了,没有其他什么毛病,她便也一直没心没肺地活着。

直到那日,金銮殿上的一场宫变,太后处死之前,她陪着刘恒一起去了地牢里。湿冷黑暗的地牢里,往日风华正茂的太后已经没有了什么风范,一杯鸠酒是最好的解脱。

太后见到曹裴裴仿佛是得了失心疯,在他们踏进牢房的时候,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曹裴裴,你心口是不是很疼,这可是哀家送你的大礼。往日给你缓解的药丸里哀家放了蛊虫呢,哈哈哈哈哈,看到你死了,刘恒就会伤心欲绝,哀家真是大快人心啊!”

曹裴裴笑了笑,强打起精神来:“你不要劝我了,他都快成亲了,我去道歉,不是给格格添堵么?我听说,他还给格格请了最好的绣娘编织最好看的喜服,用最好的绸缎,每一小寸都镶了珠宝,及地的裙摆还是羽雀的毛,一点点染上红色。他肯下这样的功夫,应该是对格格很上心了。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可能也是一时情迷,时间久了,也就不记得当初爱得有多轰轰烈烈。”

“胡说八道。”王福海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就当真愿意老死在浣衣局?”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似呢喃道:“反正也没有多少光景了?”

“你说什么?”王福海问她。

曹裴裴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王公公,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王福海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探究。

她说,“你能不能带我回一趟乾清宫?”

王福海并非什么心地善良之人,带着曹裴裴去乾清宫,不知道刘恒会怎么样。但是看着她一身的伤,那就不成不成终究是咽了回去,点点头答应了她。

只是隔天王福海并没有将她带去乾清宫,而是将她领到玉翠亭外。

玉翠亭百年如一日,被翠绿的竹子围城一个圈,躲在亭子背后的林子里偷看十分合适。此时又恰逢是大晚上,漆黑的环境给人渡上了一层保护色,让曹裴裴就没有那么害怕被发现。

亭子里只点亮了一盏烛火,风一吹,那小烛舌就随风吹出了一个弧度。曹裴裴拢了拢衣衫抬起头问王福海,“这大冬天的晚上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王福海皱着眉,“乾清宫我带不了你去,你若想看看皇上,就在这里等着吧。”

曹裴裴闻言,果然乖巧地等着,也不说话了。

☆、扑倒(一)

王福海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开玩笑,“既然那么想念,做什么不愿意回来?”

曹裴裴正欲回答,便见到刘恒与陌如笙一起进了亭子。陌如笙对着刘恒微微一笑,转身叫几个宫人将棋子、棋盘和一壶清茶提了过来。

陌如笙冲刘恒浅浅一笑,脚上一双粉色缎绣竹蝶鲤鱼纹花盆底鞋踩在地面,发出好听的脚步声,缓缓走至刘恒身侧,“表哥,我择了荷花露水煮了一壶茶,表哥闻闻是不是很香。”

曹裴裴透过竹叶可以看到一盏青色茶碗里面是更为嫩色的茶水。果然,刘恒喜欢的女子就应该是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而非自己这样连男女都不能公开的人。有时候她想,即便她公开她的女孩子又如何,她连煮个茶都要被王福海嫌弃,更逞论爱茶如命的刘恒。他们之间连共同话题也会有吧。

陌如笙倒完茶就坐在刘恒对面,手中执起一枚白色,俏皮地说:“表哥,让我三子呗。”

刘恒亦回她一笑,“让你五子罢。”

曹裴裴有些落寞。

她想起有一阵子,自己也沉迷过棋谱,只因为刘恒闲暇时,总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她想有一个人陪陪他,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寂寞。

可后来她才知道,刘恒的棋艺十分高超,着实是因为没有什么对手,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

有一回曹裴裴和刘恒下棋时,一不小心落进了一粒棋子,刘恒手中的白棋毫不犹豫地便将她杀个片甲不留。曹裴裴一时懊恼说:“你能不能有些谦让精神,这个棋子是我下错了的。”

刘恒只说一句:“下棋无悔。”

她苦恼着脸问:“那你让我三子怎么样,不然我一直输,好没有意思。”

刘恒忍着笑摇头。

她又竖起两根指头,“就两颗,两颗。”

那端还是摇头。

曹裴裴鼓着腮帮子说:“那便一颗也成啊。”

刘恒还是忍着笑不答应。

曹裴裴捏着衣衫的手攥得紧紧的,那时候,不愿意让的棋子,今日都让给了陌如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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