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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重要的,苏莲儿杀夫之后服毒自尽,留下的绝笔信很平静,更像是在经历了一场漫长折磨后的重生解脱,可怜可叹可悲可惜,却不面目可憎,不像是能化作红衣怨傀的样子。

风缱雪点头:嗯。

那怨傀为什么要冒充苏莲儿?谢刃往后一靠,习惯性想用双手撑在身侧,却忘了还有冻伤,顿时疼得倒吸冷气。

风缱雪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替他包扎伤处。

谢刃继续道:怨傀杀人,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什么必要再加一层伪装?

风缱雪提醒:假如她不加这层伪装,听到乌啼镇有红衣怨傀为祸,你第一时间会想起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此地残破败落,对谁最有好处?

这谢刃琢磨,乌啼镇灵气充沛,修士们都喜欢在此聚集,若说败了对谁有好处,难不成是鸾羽殿?这一带原是归他们镇守,去年更是几次三番想要将乌啼镇圈起来,仅供自家弟子使用,后来因为骂的人太多,才不了了之。

鸾羽殿。风缱雪道,我记得你们谢府,也是依附于此门。

谢刃一乐:所以我爹总在背后嘀咕,说他们贪得无厌,每年都要刮掉一层皮。不过这事可不是我瞎说,你问乌啼镇败了对谁有好处,第一还真就是鸾羽殿,修士被吓跑了,镇子空了,他们正好名正言顺地圈为己用。

那可要回去,将此事禀于竹先生?

别啊,师父让我们来除凶煞,现在两手空空的,怎么好折返。谢刃指间夹着一道符,洋洋得意,寻踪咒,方才在怨傀逃跑时,我贴了一道在她身上。

看他少年意气风发,风缱雪也跟着一弯嘴角:嗯。

谢刃又掏出一只传讯木雀,将此地发生的事详细记下,风缱雪侧过头看他写字:求助?

不然呢,我们又打不过。谢刃给他看自己被缠成粽子的手,我们先去追,看她最后会不会逃往鸾羽殿,其余事情等师父安排。

风缱雪倒是对谢刃刮目相看,从进到乌啼镇到现在,他所有事情都做得有条不紊,心思缜密,而且不盲目逞强,打不过就打不过,搬救兵也搬得利索。

有分寸,知进退,值得表扬。

于是等谢刃将传讯木雀放走,回头就见风缱雪正在从乾坤袋里折出一支剔透的花,层层怒放,上头还挂着露。

吃了。他递过来。

谢刃惊奇万分,又见了新世面:你的乾坤袋居然还能养千灵雪草?这东西娇贵罕见极了,是补充灵气的圣品,就连长策学府都是过节设宴才舍得拿出一朵,哪有这种递馒头的馈赠法?

风缱雪答:因为我家有钱。

谢刃听得牙疼:我家也不穷啊,不过是比你们风氏差远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风缱雪却不肯收回去:我吃腻了。

谢刃:

最后他还是吃了。作为回礼,谢刃颇为体贴细心地在早市上买了一包炸臭豆腐,用小竹签插着给他喂,结果被风缱雪一拳打得蹲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

你还讲不讲道理啦?他捂着肚子抗议,是不吃甜的,又不是不吃臭的!

风缱雪扯起他的发带,将人踉踉跄跄拽出乌啼镇。

红衣怨傀一路往东,躲躲藏藏极为小心,若不是谢刃那道符咒下得隐秘,怕是早已被她逃脱。

再往前,就是春潭城。这日午后,谢刃靠在一根树杈上晒太阳,顺便啃着野果,过了春潭城,就是鸾羽殿,难不成真是他们在搞鬼?

风缱雪站在树下:若的确是鸾羽殿在背后操纵,你要如何应对?

他们家大业大,修为深厚,我一时半刻还真没办法。谢刃跃到地面,单手搭住他的肩膀,所以要是真惹出事,你得护着我,他们再厉害,也比不过风氏,得罪不起你家。

风缱雪答应:好,我护着你。

一进春潭城,立刻就又热闹了,这里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灵器城,许多炼器师都住在这里,商铺更是一家摞着一家。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揽客书,谢刃接下几张粗粗一扫,还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新东西。

风缱雪不明白:为何每一户店铺都在极力推荐修为大涨石?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骗钱货,而且价钱定的不高不低,也达不到让黑心商铺开张吃半年的效果。

这你就不懂了。谢刃一边走,一边随手拿起路边摊子上的小东西把玩,虽然一块石头赚不了多少钱,但只要你买了,就说明你既有点小钱,脑子还不怎么好用,店铺就可以使劲坑你了,否则靠什么精准筛选傻子。

一番话逗得摊主直乐,风缱雪也带着笑意,轻轻拉他一把:别撞人。

我们去前面歇会儿。谢刃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问,对了,你那个高级乾坤袋也是在这里买的吗?

风缱雪摇头:师兄送的。

谢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催促:师兄送的,然后呢,下一句难道不该接如果我想要,你就去问问你的师兄?这才是日常寒暄之道。

没有这种寒暄之道。风缱雪无情拒绝,天下仅此唯一。

谢刃撇嘴:小气,那你再请我喝酒。

风缱雪替他买了一小坛淡酒,又往里加了一勺蜜。

谢刃看得稀奇,心想怪不得他上回买回来的酒甜进心头,原来还能这么喝。

走吧。风缱雪端起托盘,打算与他一道去酒肆二楼。

结果转身就撞上一伙人,为首那个趾高气昂,语调扯得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兄,我看看,这又是拐到了哪家的小美人,双双出来寻欢作乐了?

风缱雪依旧捧着托盘,眉头微皱:你认识?

谢刃道:崔望潮,早年路遇凶煞,被我所救。

风缱雪又问:所以他今天是来道谢的?

谢刃双手抱剑,语调扬高:这位崔兄向来不识礼数,当初我把他从乱葬岗里掏出来,也没换得一句谢,今日怕是同样等不到。

不愿道谢,倒不一定就是不识礼数。风缱雪放下手中托盘,抬眼冷冷一瞥,说不定人家愿意磕头呢。

第7章

崔府与谢府一样,都是依附于鸾羽殿,而且崔府还要更家大业大一些,所以崔望潮一直就没把谢刃放在眼中。再加上前些年长策学府选拔弟子,自己考试多回都未能考中,谢刃却是被竹业虚亲自上门接走的,如此一比,自然越发不忿。

风缱雪说完磕头二字,不仅是旁边凑热闹的人,就连崔府的家丁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崔望潮面子挂不住,指着风缱雪叫骂: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嘴里不干不净,谢刃眼神一暗,正欲上前让对方闭嘴,却被风缱雪按住:我来。

你?谢刃侧首,小声往外挤字,他有些本事的,你行吗?

风缱雪道:虽打不过你,打他却绰绰有余。

这话说得嘲讽,崔望潮果然被激得恼羞成怒,他自认资质并不比谢刃差,上次之所以会输,全是因为运气没跟上,这回狭路相逢,已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些颜色看看。于是拔剑出鞘,锋芒染青霜,引来周围一圈惊呼,就连谢刃也有些意外,这是浮萍剑?

崔望潮感受到身边羡慕的眼神,心中得意非常,再看一眼风缱雪,却见对方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像是丝毫没有被自己的名剑震慑,又觉得十分扫兴,语气不善道:你若是肯认输,现在还来得

来不及了。

风缱雪一脚踹在崔望潮胸口,踢得他整个人向后飞去,一屁股坐碎一堆修为大涨石!

谢刃:

崔望潮上回被谢刃一脚踢进乱葬岗,这回又被风缱雪一脚踢进杂货铺,简直要勃然大怒!一张脸气得猪肝赤红,恰好和手中浮萍剑形成鲜明对比。风缱雪当空一剑扬落花,看得周围百姓双眼放光,赞道原来容貌好看的小仙师,打起架来也好看,竟连剑气都能飘出花瓣。

但这其实是二师兄的剑法,万木逢春,花开满园,风缱雪打算以后都用这一招。除了方便隐藏身份,还因为剑舞落花确实好看,比剑舞冰霜好看,他在青霭仙府的时候就是这么认为的,又不愿被旁人看出羡慕之情,所以一直非常冷漠地没有外露,现在总算能名正言顺据为己有,连带着看崔望潮都顺眼了些。

谢刃接住剑芒幻成的花瓣,指间化出一片微光。

崔望潮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打架的时候喜欢骂人,尤其是在觉得自己可能快输了时,废话就更多。而这种嘴欠打法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风缱雪原本打算点到即止,这回直接反手一掌,拍得他险些吐出一口血。

少爷!家丁赶忙扶住他。

风缱雪收剑落地,问:还打吗?

你你们给我等着!崔望潮狼狈地站起来,嘴上发狠,身体倒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谢刃走上前来,笑道: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

不算太厉害,那个崔浪潮若是再不认输,我就要求助于你了。风缱雪重新将托盘捧好,走吧,我们上楼。

他不叫崔浪潮,他叫崔望潮。

嗯,崔望潮,差不多。

风缱雪之所以要主动打这一架,一因对方言辞无礼,二来能和谢刃进一步拉近关系,三者,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一直维持御剑不稳的傻子形象,往后若再一道斩妖除魔,还是要拔剑的,所以得适当展现出一些实力。

两人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风缱雪问:乱葬岗是怎么回事?

先前我和崔望潮在霓山相遇,他带着一群人挑衅,嘴里也像今日不干净,我就把他丢进了乱葬岗。

风缱雪:

谢刃倒酒:你怎么不说话了?

风缱雪道:你先将他丢进乱葬岗,后又把他从乱葬岗里掏出来,还要他向你道谢?

谢刃理直气壮:我也可以把他丢进乱葬岗,然后不掏出来,那破地方可脏了,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找他,回去光澡就洗了三回,让他道声谢怎么啦?

风缱雪想了想:也对。

然后倒霉的崔望潮就被两人丢在了脑后。

加了蜜的酒很甜,谢刃又买了几碟盐津果子,随口问小二: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新货?

厉害的新法器倒是没听过,不过飞仙居造了一艘很大的仙船,马上就要完工,据说可载数百人自由翱翔九天,伴星辉采月露,美丽极了,最近正在征人报名呐。

登船需要多少玉币?

三百一个人。

三百?谢刃一口酒呛进嗓子,这么贵?

人人都想乘船,当然贵。小二道,不过仙师想来听过,那飞仙居的主人平时喜好结交文人,更爱写诗,所以若没有玉币,有好诗也成。

我可不会写诗。谢刃撇嘴,过了一会儿,又用一根手指推推风缱雪,喂,风兄,你想不想去仙船上看看?

好。风缱雪爽快点头,你我二人,六百玉币,够吗?

别破费啊,你写首诗呗。谢刃挪到他身边,殷勤帮忙捏肩,你是风氏子弟,自幼被万卷书香熏陶,肯定随随便便一开口,就能盖过这城中所有人!

风缱雪停下掏钱的手:也可以。

他虽没有被银月城的万卷藏书熏陶过,但跟随师兄学过好几天诗,不太难。

谢刃充满期待,看他下笔如飞

好大一艘船,翱翔飞九天。

三百登船费,确实不算贵。

风缱雪将纸上的墨痕吹干:写完了。

谢刃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他想确定一下对方究竟是不愿意写,是生气了,是在敷衍自己,还是真的不太会。

最后发现好像是最后一种可能性。因为风缱雪的表情并不冷,甚至还很认真。

这种文采,竟也能从银月城风氏的学堂里混出来?

谢刃简直要大吃一惊!

风缱雪不解:你愣着干什么?

谢刃痛心疾首地想,我当然要愣一下啊,你这脸和你这诗,未免也太不搭了吧!

风缱雪问:要怎么把诗递到飞仙居?

谢刃不想打击他,刚打算寻个借口敷衍,小二却偏偏端着酒来了,只见他热情地将诗文一卷,道:我们每天都要往飞仙居送一回客人们写的诗,仙师只管放心交给我。

风缱雪点头:既如此,多谢。

谢刃单手扶住额头,罢罢罢,人人都想坐船,想必诗早已堆成雪片,那飞仙居的主人未必会细看,就算细看了,也顶多丢人现眼,又不会因此多挨一顿打,随便吧。

喝完酒后,天色也暗了。

因那红衣怨傀一直躲在城外,并没有新的动作,长策学府也还没有消息传来,两人便打算在春潭城暂住一晚。结果一连去了三四家客栈,都说满房,想找个地方凑合坐一夜,这回却是连酒肆的门都进不得了。

谢刃意识到不对:怎么回事?

小二陪着笑脸,不敢说,只敢用手悄悄往两人身后一指。

谢刃扭头,就见崔望潮阴魂不散的又来了,而走在崔望潮身边的人,一身淡金家袍,发冠如玄鸟长尾,一看便知出自鸾羽殿。

来者明显不善,风缱雪问:这人也被你踢进了乱葬岗?

谢刃嘴一撇:没有,他叫金泓,是鸾羽殿的七名少主之一。

有何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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